夏耕紀 第1章 放榜
大夏東皇曆三年。
涼州、廣陵府、大雪縣、縣學放榜處。
“哈哈哈,我兒中了。”擁擠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男子的大笑聲。聽到聲音的人們紛紛看向了發聲的男人那裡,眼神中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就在人群的注意力被男人所吸引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麵露難色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徑直的走向不遠處大樹下麵,正焦急的望著放榜處的女人和孩子。
等走到近前之後,女人看著男人不是很好的臉色,心裡咯噔一下,但還是問出了嘴:“青山,怎麼樣?至兒是什麼名次?”
名喚青山的男人搖了搖頭,女人見狀,不死心的繼續追問:“沒有在主榜上,那次傍什麼席位?”誰知男人還是搖了搖頭。女人得到這個訊息之後,一時間如遭雷劈,腳下一軟,竟然暈倒過去。
“娘,娘,你怎麼了?”孩童大喊出聲,抓著男人的手。而男人則是一把抱起暈倒在地的女人,嘴裡喊著:“雪娘,你怎麼了?雪娘。”一邊喊著,抱著女人向著醫館方向跑去。
周圍的人,見到有人暈倒之後,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顯然,在這放榜處,暈倒的人不是個例,這些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到了醫館處之後,男人把女人放下,則是去找大夫了,而男孩則是守在女人身邊。等到男人離開之後,女人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男孩的手,男孩臉上的著急之色,這才略有緩和。
等到大夫來了之後,捏住女人的手腕開始號脈,隻是片刻,大夫鬆開了女人的手,示意男人跟著自己出去,等到了外麵之後,大夫對著男人說道:“青山,從脈象上看,你夫人身體並無異狀,無需任何治療。”
夏青山聽到大夫的話之後,立馬說道:“可是,我夫人剛剛的確是在放榜處暈倒了的。”
“那可能是一時之間氣火攻心,現在已無大礙,待會兒醒了之後,直接回家便是。”大夫如此說道。
“張大夫,既然我們來了,那您現在是否可以再為我兒診治一番,他近些時日,時常說自己難以入眠。”夏青山聽到張大夫這樣說之後,臉上的擔憂褪去,轉而說出了這番話語。
“自無不可。”張大夫說完,就再次返回屋內,夏青山連忙跟上。
兩人進屋之後,原本坐在李雪娘身邊的夏至連忙起身。並說道:“張大夫,您坐。”
“不用,你母親的身體無恙,我現在給你看看,聽你父親說,你最近總是難以入眠。”張大夫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伸手為夏至診脈,誰知夏至聽了張大夫的話之後,一時之間竟有些閃躲,但隻是一瞬間,就停了下來。
診脈之後,張大夫對著夏青山說道:“夏至的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最近有些憂慮過重,所以才導致體內有些淤堵,隻要放寬心態,就好了。”說完之後,夏青山連忙道謝。張大夫擺手離開之後,夏青山正要詢問夏至,因為什麼而憂慮,卻沒想到,昏迷的李雪娘於此時醒來。
“雪娘,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見到李雪娘醒來,夏青山也來不及追問夏至,就慌忙的攙扶住要起身的李雪娘。
“山哥,我沒事兒,就是一時之間聽到至兒落榜的訊息有些接受不了。”李雪娘一臉柔弱的說道。
“哎,考不上這也許就是命吧!沒事兒,回頭我們可以送至兒去學一門手藝,這樣也不用擔心他以後的生活了。”夏青山安慰李雪娘道。
“可是,至兒體弱,以後做工肯定有影響。”李雪娘柔柔弱弱的說道。
“這點兒你不用擔心,剛才張大夫已經為至兒號過脈了,說至兒先天不足之證已經補足,剩下的慢慢修養就會恢複正常,隻是現在時間還短,所以,還是稍顯瘦弱。”夏青山安慰道。
“好了,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們就走吧!先去縣衙那邊為天兒辦理了田畝,我們就回去。”
“山哥,要不你去吧!我想再休息會兒,等你辦完了,再來這裡找我和至兒。”李雪娘一手扶額,一邊對著夏青山說道。
見狀,夏青山交代幾句之後,就自己走了出去。
等到夏青山出去之後,李雪娘哪裡還有虛弱的樣子。而是一臉寵溺的看著夏至,說道:“至兒,這次回去之後,無論你爺問你什麼,你隻需要說你這段時間,因為太過於擔心自己沒考好,而讓家裡人擔憂,再加上自己休息不好,所以導致考試沒有考出應有的水準。”
“娘,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我沒有考好,已經沒有機會了,跟爺說這個,用處也不大。”夏至一臉無所謂的說著。
看到夏至這個樣子之後,李雪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彆忘了,咱家還有你弟弟呢,他平時呆呆的樣子,上學的名額給了他,也是白費,你隻要讓你爺相信,你能考好,隻是沒有考出應有的成績,這樣,你爺才能同意把你弟弟的名額給了你,你也不想跟我們一樣,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兒吧!”
聽完李雪娘說的話之後,夏至原本有些無所謂的樣子,瞬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興奮,接著興奮褪去,說道:“我是想接著上學,就算以前沒有做好,但是,我已經上了三年了,再讓我來一次,一定可以的,但是,娘,有奶在,怎麼可能把夏天的名額給我。”
“隻要你按我說的做,就一定可以的,再說,你要知道,在這個家裡,做主的還是你爺。”李雪娘一臉篤定的跟夏至這樣說道。
聽了李雪娘說的話之後,夏至臉上重新布滿笑意,一把撲到李雪娘懷裡,“娘你真好。”
等到夏青山從衙門回來之後,就看到夏至和李雪娘兩人坐在醫館門口。夏至看到夏青山的身影之後,連忙迎了上去。
“走吧,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們去城門口等著牛車吧!”夏青山說完之後,揚了揚手,就向著城門那邊走去。
而李雪娘和夏至,清楚的看到了夏青山揚起的手上,拎著一大塊豬肉。這讓好久沒有吃過葷腥的兩人,眼睛頓時亮了亮,就大步追了上去。
“爹,你手裡拿的是豬肉嗎?”夏至追上之後,連忙問道。
“對啊!”夏青山笑著摸了摸夏至的腦袋。
“你從哪來的錢啊!上個月的工錢不是都交到爹手裡了嗎?”李雪娘聽到夏青山肯定的回複之後,問道。
“來的時候娘給的錢,說是買雞,我想著,買雞吃,哪裡有買肉吃來的爽,所以我就買成了肉。畢竟肥肉的葷腥大,吃的舒服。”
見到夏青山這樣說之後,李雪娘也不再想彆的了,而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日頭微微西斜的時候,夏青山他們纔到了夏家莊附近。下了牛車之後,夏青山沒有急著帶著李雪娘他們回家,而是在路旁邊扯了一些喂豬用的草,把草放進背簍之後,這才向著家裡走去。
沿途見了村民們,也都相互的打著招呼,其中有部分人見到夏青山他們背著背簍,忍不住打量一下,發現除了最上麵的草之外,看不到其他的東西,這才停止了張望。
有的關係好的,知道夏青山家的夏至今天看榜,有心想要打聽一下訊息,交談的時候,發現夏青山兩口子沒有想說這方麵的意思,也就沒有再打聽。
一家三口就這樣回到了位於村子中心的家附近。
夏青山他們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向著夏青山他們這邊跑來。跑到近前之後,夏青山笑著開口:“夏天,你這是來接我們了嗎?”
名叫夏天的少年並沒有回答,而是抓著夏青山的手來回翻看,發現手裡沒有東西之後,又轉身到李雪娘身前開始打量,李雪娘不等少年抓住自己的手,就提前躲開了。名叫夏天的少年沒有見到自己想要的,就轉身跑回了家裡。
等到小小身影消失之後,夏青山尷尬的撓了撓頭。就邁步向家裡走去。而李雪娘則是在身後,有些厭煩的看了少年消失的身影,接著看到了旁邊的夏至之後,臉上這才重新布滿了笑容。
進了家門之後,夏青山高聲喊道:“爹,娘,我們回來了。”
夏青山話音落下之後,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頭發和胡須之間有些灰白的老人從中間的房子裡走了出來。
見到來人,夏青山和李雪娘以及夏至叫出聲來。
“爹。”
“爹。”
“爺。”
看著麵前的三人,老人大聲的笑了出來。說道:“你奶奶在後院呢,走吧!先進屋去。”
“你們先進屋裡,我去把娘讓買的肉先給了娘。”夏青山對著旁邊兩人說道。接著就大跨步的向著後院走去。
老人帶著母子二人進了房間坐下,還不等老人張嘴問話,就聽到後院傳來了吵哄聲。於是剛坐下的三人又連忙起身,向著後院走去。
等三人趕到之後,就看到一個身形矮小,瘦弱的老太太,正一手揪著夏青山的耳朵,一邊放聲大罵道:“你是被饞鬼附了身了嗎?一心就想著吃,老婆子明明告訴你的是買雞崽子回來,你倒好,買的連雞都不是,直接買成肉回來。”
夏青山被自己的娘這樣揪著耳朵罵著,低著身子,附和著老太太,嘴裡說著求饒的話:“娘,我這不是早上和雪娘出門急,沒聽清楚你說的話嗎?再說了,買了雞崽子,還要很長時間才能長大,哪有現在買了大肉,我們一起補補多好,咱家有多久沒吃葷腥了。”
老太太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老人帶著李雪娘母子兩個趕到。大聲喊道:“這是乾什麼?還不鬆開。”
聽到老頭子這樣說之後,老太太這才鬆開了夏青山。
“怎麼了,這麼好的日子,無緣無故的發什麼火。”老人問道。
“夏大江,你問問你的好兒子辦的好事,我讓他給買雞崽子回來,他倒好,饞鬼上身的全給買了肉。”老太太對著老頭大聲喊道。
聽完老太太說的之後,夏大江轉頭看向夏青山,“你娘說的對嗎?”
“我早上急著和雪娘一起出門去縣城,娘說的我沒聽太清楚,就以為娘是讓我買隻雞回來,給大家解解饞,想著,吃雞肉,哪裡有大肉來的痛快,這才買成了豬肉。”夏青山對著夏大江說道。
聽了夏青山這樣說之後,夏大江擺了擺手,“好了,買都買了,再說,今天是我大孫子放榜的日子,買點兒肉,就當慶祝了,一會兒啊!兒媳婦去把肉給燉了,咱們全家都開開葷。”
夏大江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決定,說完之後,看了夏至一眼,就笑了出來,顯然,今天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隻是,老太太似乎不想給夏大江這個麵子。在夏大江說完這話之後,老太太對著夏大江就伸出了手,對著夏大江說道:“可以,但是你把錢還給我,五十文。”
“什麼你的我的,錢不都是我們家的嗎?”夏大江見老太太這樣說,臉上稍微有點兒不好看。
老太太慈愛的看了一眼在旁邊蹲在地上,背對著眾人的小小身影,得意的說道:“錢可不是我的,是夏天的,買雞崽子也是夏天的決定。既然你決定今晚咱家吃這頓肉了,所以啊,這錢,你得還給夏天。”
“娘,你就彆逗我們了,他一個小孩子,從哪裡來的錢?”聽完這話,李雪娘先是站不住了,開口說道。
老太太沒有回答李雪娘,而是用眼神看了看後院角落裡,空了的柵欄。順著老太太的眼神看過去之後,老頭子沒有說話,而是從腰間拿出荷包,拿了一小塊碎銀子遞給了老太太。接著就轉身向著前院走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李雪娘正要繼續說話,就被一旁的夏青山拽了拽袖子,示意不要說話,雖然不知道夏青山為什麼這麼說,但是李雪娘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