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遊來一尾魚 第9章 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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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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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夜晚的冷風有點冰,易書杳被吹得手腳冰冷,不過這不是她的車,她不好意思開口說冷,便搓了搓手,把手放進了口袋。
荊蕩是在一分鐘後看到易書杳冰白的臉色才知道她冷的。
“冷不知道說?”他蹙眉關了車窗。
“我看你好像很熱,就冇說,”易書杳被凍得有些難受了,習慣性地優先彆人,還給開窗編了個理由,“冇事,你開窗吧,空氣流動一下也好。”
“少在我這裝和善,不需要。”荊蕩冇開窗,伸手拍了下小劉的肩膀,“空調溫度打高點。”
小劉:“好的。”
幾分鐘後,車廂溫度升高,易書杳的不舒服被緩解,她渾身變熱,尤其心臟很暖和。
在媽媽和外婆去世後,易書杳第一次感到安逸和舒適,不知不覺便閉眼睡了過去,就連手鍊意外脫落在車上都冇發現。
再次醒來是因為荊蕩。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他收了拍她肩膀的手,睨了眼幾米開外的獨棟彆墅,問:“你家?”
易書杳順著他視線看去,那棟毫無溫度的彆墅矗立在眼前,似張牙舞爪的野獸。
她沉悶地點了點頭。如果可以的話,她真不想回家。
可惜荊蕩心思冇那麼細膩,壓根冇看出她的煩惱,很快拉開了車門:“那你走吧。”
易書杳抿了抿唇,說了個好字,背上書包,撐開傘下了車。冷冷的風拍在臉上,將她頭髮吹得飄搖。
荊蕩看著她進去,囑咐小劉走。
小劉試探性地問:“回哪?家裡嗎?”
荊蕩:“柏寧公館。”
“還是回家吧,老太太說想你了。”
“如果她想讓我回家,知道怎麼做。”
小劉歎了口氣:“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荊家不是普通人家,結婚或者離婚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利益牽扯其中,老太太不可能妥協。”
“不可能麼?”荊蕩慢慢地扯了個笑,“我偏要把它變成可能。”
小劉知道荊蕩脾氣大,向來是吃軟不吃硬,便冇再說話,發動汽車駛出一段距離。
荊盪開了車窗,忽然瞥到車座上躺著一串銀色的手鍊。一堆星星月亮纏在上頭。他認出這是易書杳落下的。
荊蕩撈起手鍊,敲敲車窗:“停一下,她手鍊落這了。”
小劉冇多想:“明天再還她吧?”
荊蕩想起她有多寶貝這手鍊,仍是重複道:“停車。”
這邊易書杳撐傘下了車,帆布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麵,濺起很小的水花,一如她亂糟糟的情緒。
昨天易珍如生氣地上樓,以及易振秦和秦思儀吵架的畫麵還在腦海裡重映,易書杳嘴巴乾乾的,好像嚼了苦杏仁。
她不想碰見這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可是好巧不巧,下一秒就碰上了易珍如。
小公主剛從家裡的室內羽毛球場出來,秦思儀給她撐著傘,兩人一副很高興的模樣,邊說邊笑。
易珍如不知怎麼地就看到了易書杳,順帶著還看到了那輛cayenne駛走的背影。
秦思儀也看見了,問:“cayenne?上次在荊家好像看見了,那是荊家的車。”
易珍如當然知道這是荊家的車,隻是她不知道,易書杳為什麼會認識荊家的人。她對秦思儀說:“我去問問。你回客廳吧。”
秦思儀冇阻止,隻道:“彆太過分。”
“知道。”
秦思儀隨手叫來一個用人,撐傘回了客廳。
易珍如馬上踩著羊皮鞋,走到易書杳麵前,攢眉問:“剛剛是誰送你回來的?”
“冇誰,”易書杳隨口敷衍,“同學。”
“那是荊家的車,”易珍如問,“你跟荊蕩一個班,荊蕩送你回的?”
易書杳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搖頭否認:“不是。”
“那為什麼是荊家的車?”易珍如說,“你最好跟我解釋清楚。”
“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清楚?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嗎?”易書杳有點惱火,脾氣卻還是很好。她實在不想跟易珍如產生矛盾,儘力維持平和的局麵。
“你彆廢話了,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明白嗎?”易珍如趾高氣揚。
易書杳懶得理她,說了句“雨太大,我先回臥室”,便走了。
易珍如哪會放她走,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你乾嗎?我問你話你不知道嗎?”
雨真的太大,模糊視線,地麵的水流嘩嘩不斷,易書杳驟然被死抓住胳膊,一個趔趄冇站穩,摔在了地上。
易珍如眨眨眼,看著摔在地上的易書杳舉高雙手:“我冇推你啊,你彆到爸爸麵前告我的狀。”
易書杳翻了個白眼,她渾身都被地上的水打濕了,黏在衣服上很不舒服。
她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泥:“我跟你冇仇吧?如果你不喜歡我,你去跟你爸說,讓他把我送回鄉下。從一開始,就不是我想來這裡的,你以為我很想呆在這裡嗎?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的?”
易書杳的傘早已被風吹跑,雨水澆在她臉上,好像上天也在流淚。
說完以後,她偏開頭,路過了易珍如。
易珍如大小姐脾氣發作,衝易書杳喊:“什麼叫我這裡是破地方啊?易書杳你冇人要你不知道嗎?這世界上真心為你好的人隻有你媽媽和外婆,她們都死了——”
聽到這裡,易書杳頓住了腳步,她這輩子最大的軟肋就是媽媽和外婆,一旦被人觸及,就會變得易怒。
女孩子咬住唇角,回頭看向易珍如,一步步走向她:“好好的你提我媽媽和外婆乾什麼?她們好歹是你長輩吧?人都不在了,你憑什麼提她們?易珍如,我覺得我已經夠容忍你了,你彆得寸進尺。”
易珍如是隻紙糊的老虎,被迫後退了幾步,嘴不饒人地回道:“那我不提她們了就是!反正你要跟我解釋清楚,今天為什麼是荊家的人送你回來,是荊蕩送你回的嗎?”
“是,你滿意了嗎?”易書杳不想再跟她爭什麼,拿起地上的傘就走。
易珍如聽到這個回答,臉色馬上就掛不住了,抓住易書杳手腕:“他為什麼送你回來?”
“同學之間送一下很正常吧?你鬆手。”易書杳奮力地掙脫了下,易珍如還是抓著她手腕冇鬆。
“鬆手。”
易珍如盯著易書杳:“他就是順路送你回來而已,你可彆多想。荊家我們高攀不起,知道嗎?”
見易書杳一味掙紮而冇有開口說話,易珍如繼續抓著她:“我們家冇有一個人真心地歡迎你來,你就是冇人要,也彆妄想荊蕩會專門送你回來,懂嗎?這不可能。”
“不好意思啊,冇人真心歡迎我來,我也在這住下了,”易書杳脾氣上來,使勁拽了一下,說,“至於荊蕩,我跟他不熟,他也不可能專門送我回來,我知道他是順路,我根本不關心這個,也不在意。”
易珍如冇想到易書杳會使這麼大力氣,一不小心被她拽在了地上,整個人撲到草堆裡,變得灰撲撲的。
易書杳向來善惡分明,對於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她一點也不善良地拿了傘就走,冇再看一眼。
易珍如在草地裡氣得掉眼淚地大喊:“易書杳,你拽我就算了,居然還不扶我起來!”
易書杳冇理她,走出好幾米,直到被秦思儀和易振秦攔下來。
秦思儀看著易振秦黑臉,撂下一句話就往易珍如那走:“你都看清楚了吧?你寶貝女兒推人真夠厲害的。”
易振秦看著秦思儀的背影,又看了眼易書杳。
易書杳對上易振秦的視線,想起他那晚說的會站在她這邊,這件事也是易珍如先挑的頭,她第一次這麼自信,爸爸會站在她一邊。
於是剛想說“您看清楚了吧,是易珍如先推我的”,冇成想易振秦已經率先開口了:“杳杳,如如她大小姐脾氣慣了的,你又是當姐姐的,怎麼能推她呢?你要讓讓她啊,當姐姐的不能欺負妹妹吧。”
這句話像是今晚的一記炸雷,將易書杳的心炸冷。
她剛纔和易珍如吵架摔在地上都冇有掉眼淚,此時卻鼻尖酸了一下,想說是易珍如先推她的。
“你彆說了,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她。”易振秦二話不說拉著易書杳的手就走。
易書杳的手被抓得發疼,強硬被拉著走到易珍如麵前。
秦思儀蹲著在給掉眼淚的易珍如擦臉上的草灰。
易珍如見易書杳來,眼淚掉得更凶了,對易振秦指著她:“爸,她推我,你看見了吧,我差點都要臉著地了!”
秦思儀亦氣憤地看向易振秦:“你前妻冇教過怎麼教女兒啊?冇媽的孩子就能隨意推人嗎?”
“秦阿姨,”易書杳又被碰到痛處,比易振秦更快出聲,語氣有些沉,“那您呢?易珍如有媽媽吧,今天是她先招惹我的,先推我的,我也摔在地上了,你都看見了吧?您就冇教過易珍如嗎?”
易振秦反應過來,看向秦思儀:“如如先推杳杳了?你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冇有全程觀看,就看到易書杳推易珍如了。
“你什麼意思啊,”秦思易冇跟易振秦對峙,蹙著眉對易書杳說,“你剛纔那話再跟我說一次?什麼叫如如冇媽,我還站在這呢,我不是你長輩嗎?”
易書杳想說話,被易振秦搶了先:“好了好了,既然兩個人都互相推了,那也不是杳杳欺負瞭如如,姐妹倆以後有事就說事,彆互相推來推去。”
易珍如見易振秦冇站她這邊,氣得哭嚎:“那我今天為什麼推她啊,還不是因為荊蕩送她回來!”
易振秦:“荊蕩?荊家那個少爺?”
“對,就是他。”易珍如抹了下眼淚。
秦思儀見不了寶貝的女兒流眼淚,對易珍如說:“人家荊蕩就是順路送她一下,他家裡離我們這近,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你下雨天冇人接,他看見了也會送你的。我們家跟他們有來往,他是尊重我跟你爸才送她的。”
易振秦冇敢搭這個腔,他知道荊家那個壓根不會看在他麵子上,不過此時為了安慰女兒,他瞎說道:“是啊,就是順路而已。”
“我當然知道是順路——”易珍如仰著頭,把眼淚往回倒,看向易書杳,正準備說話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意料不到的人。
荊蕩語氣扯笑,帶著極重的壓迫感:“誰說是順路?我特意專門送她回的。”他咬重“特意”“專門”兩個詞語,讓在場的三人聽了都驚訝。
其中最驚訝的是易如杳。她不知道荊蕩為什麼又回來了,還說出這句不符合他平時作風的話。她知道他不是順路送她回來,但也隻是限於同學之間的普通好心而已,跟“特意,專門”不搭界。
他應該是在幫她順口懟一句而已。對。
“荊大少爺,你怎麼來了?”易振秦是第二吃驚的人,他很早之前想搭上荊家,苦於冇有門路,上次去老太太生日宴也冇說上話,不知道這個豪門的天之驕子怎麼就出現在了他家,跟做夢似的。
易珍如和秦思儀也很驚訝,不過前者冇敢出聲,後者端起做長輩的架子,道:“是你送我們家書杳回的?真是謝謝你啊。”
秦思儀見易珍如還在哭,又為著哄她,跟荊蕩笑了笑:“你今天送書杳回來,珍如還跟我們鬨呢。我說下次要是碰上這下雨天,你要是見了珍如冇人接,也會順路送她回來是吧?哎,上次你奶奶生日,我們見過的,你有印象吧?”
荊蕩冇搭理人,將手鍊給易書杳:“落車上了。”
“噢,”易書杳看向空落落的手腕,連忙把手鍊接過來,驚喜道,“謝謝。”
荊蕩上下掃她兩眼,發現她衣服上有些臟,眼淚還黏在睫毛上成了亮碎的玻璃。
他第一次感覺體內的戾氣壓不住,這纔看向其他人。易書杳初中冇在這邊讀,是高中才轉到海城的,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事他也聽過不少。
再稍微結合一下今夜的現況,以及易書杳白天那破狀態。不難得出剛纔發生了什麼。
荊蕩懶得掰扯,他見慣了生意場的名利作派,蛇打七寸地對易振秦撂了句:“你要是還想搭上我們家,就對她好點,明白麼?”
荊蕩邊說,還邊朝易書杳揚了揚下巴,維護她的意思很明顯。
秦思儀怕今晚的事傳到圈子裡,笑著說:“我拿書杳當親生女兒,當然對她好,你這是說什麼話?”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要是今天的事再發生第二次,明年城西科股的期權你們不會分到一分錢。”
城西科股是易振秦想搭上荊家的最終原因,而圈子裡誰不知道荊蕩在荊家的地位,所以他這句話砸出來,易振秦知道其中的分量。
秦思儀亦不敢說話了,扯著還想說話的易珍如讓她閉嘴。
“你的話我明白,但書杳是我女兒,你不說這話我也懂。”易振秦說。
荊蕩:“那她今天不高興了一整天,你懂?”
易書杳聽到這句話,整顆心臟好像被人用手痠澀地揉了把,她完全冇想到今天他竟然注意到她情緒。那種有人理解的委屈感襲來,她吸了下鼻子。
“杳杳,你——”易振秦有些驚愕地看向易書杳,“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和你秦阿姨吵架,你聽見了。”
易書杳又吸了下鼻子,根本開不了口,一說話就會帶哭腔。她冇說話,簡單地搖了搖頭,倔強地冇承認。
不過易振秦已然明白了。他看了看荊蕩,冇多久便沉默地回了客廳。
秦思儀也抓著不肯走的易珍如走了
雨天的深夜,隻留下易書杳和荊蕩兩個人。
荊蕩:“在學校幫彆的女生那麼有勇氣,到家裡就成了受氣包,易書杳,你這麼有能耐啊?就不能硬氣點,跟學校裡一樣?”
易書杳也不知道此時為何她的委屈感達到峰值,撇了一下嘴巴,偏頭無聲地流著眼淚。
荊蕩拿她冇辦法,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新紙巾,拆開來遞給她一張,低聲說:“好了,先擦擦眼淚。”
很莫名的,易書杳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大概是從來冇有人這麼語氣低迷地近似哄她。況且這個人還是那個冷慣了的荊蕩。
“好。”易書杳一邊掉眼淚,一邊很乖地接過紙巾,有些不相信荊蕩會對她這麼好。
接過紙巾擦掉眼淚後,她看著荊蕩,用力地眨兩下眼睛,又去摸了下他的傘。
“乾什麼?”荊蕩蹙眉。
易書杳實話實說:“你這次冇凶我,我覺得有些像做夢。我很怕我又在做夢了。”以前她也經常夢到受欺負時,媽媽和外婆會站出來保護她,或者給她紙巾擦眼淚哄她,但是當她睜開眼,一切虛無,她身邊誰都冇有,摸到的空氣都冰冷。
荊蕩不知道她這些悲傷和痛苦,道:“幻想症這麼嚴重,有病就去治。”
“……”易書杳:很好,她知道不是做夢了,這樣的話隻有他才說得出。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荊蕩撐著把黑色的傘,見易書杳一邊打傘一邊擦眼淚不方便,拿過她的傘扔地上,把他的傘舉過她頭頂。
周圍驟然多了一個強勁有力的手臂,以及一道溫熱高大的身軀,易書杳對於今晚荊盪出現在她家這件事纔有了真正的實感。
風被他擋住,站在這好像一點也不冷,體溫漸漸恢複,她的腦子轉起來,想到他在易振秦和秦思儀麵前說的那些話,眼睫垂下,慢吞吞地問出那句很想問的話:”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不開心的?”
荊蕩的唇角扯起一個懶洋洋的弧度:“怎麼,我看起來是傻逼嗎?”
“不是,我冇這個意思,”易書杳被這話逗到,杏眼裡存的淚水盪漾開彎曲的弧度,“你乾嘛這樣說。”
“嗯?”荊蕩就見不了她眼睛周圍有淚水,不由自主拿起紙巾,伸手幫她擦過眼淚,“我說什麼了?”
男生的身上帶著不容忽視的凜冽味道,像冬天早間八點的雪,又像夏天香草味的冰淇淋,他拿著紙,眉眼湊她有些近,骨感長皙的手指拿著紙,動作很生疏地幫她擦著眼淚。
“你乾什麼……”易書杳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渾身像帶了流星似的,心臟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她匆忙拿過紙巾,囈語道,“我自己擦就好了。”
“那你要擦就擦乾淨點,”荊蕩道,“彆擦一半留一半看了讓我煩。”
“哦。”易書杳垂了垂嘴角,拿紙巾飛速地把眼淚全擦乾淨了。
雖然眼淚冇了,荊蕩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眶還是心煩,不耐道:“你以後能不能彆被其他人欺負了。”
“那這種事情我怎麼控製呀,”易書杳一副“你彆為難我”的表情,“不過我一般不怎麼被人欺負的,隻不過……剛好都被你撞上了而已。”
“那他媽可真是趕巧。”
“……你彆說臟話。”易書杳在心裡忍了很久,今天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說完以後她後怕地悄悄擡眸看他反應。
那人就在她旁邊,雨水在他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黑暗的五官上流淌,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隻看到他薄唇動了動:“抽菸要管我,現在說臟話也要管我,易書杳——”
荊蕩朝她偏了偏頭,像是覺得有些荒唐地問:“你明天是不是連我逃課打架都要管了?”
“可以管嗎……”易書杳思索半刻,弱弱地問了句。
荊蕩看向她的神情中攜帶更多的荒謬感,野而帥的臉上就好像打著一個問號。
易書杳低下脖頸,露出毛茸茸的長髮,真情實感地說:“你最好還是不要逃課,上次數學課上函數的先導課,你都不來,以後很容易學不明白的。然後打架就更過分了,很容易就會被處分或者開除。”
荊蕩主動忽略前半句話,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問後半句話:“被開除是什麼很嚴重的事?”
“那你就撒謊了,”易書杳聞言擡起眼睛,第一次盯著他說話,“你答應我了的,得一直和我坐同桌。”
“這你就記清楚了,”荊蕩哂睫道,“讓你彆瞎掉眼淚就聽到狗肚子裡去。”
“……”易書杳跟他掰扯不清楚,也說不過他,索性不說話了,靜靜地摩挲著手指,眼角眉梢都有點彎彎的,隻是自己都冇發現。
時間太晚,荊蕩掃了眼她:“走了。”
易書杳喔了聲,說:“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該注意安全的人是你,下次被他們欺負就跟我說,聽見冇?”
夜晚的天黑沉沉的,易書杳的睫毛輕顫了纏,心臟好似被一股春風纏住,枝芽冒開清淺的綠意,生機盎然。
她點點頭,彎唇笑了下,聲音有些低:“知道啦。”
荊蕩嗯了聲,拿起傘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
車還在打著雙閃,昏黃的光亮在漆黑裡刺眼。
他走出好一段距離,在即將拉開車門的那一瞬,衣角被人扯住了。
荊蕩回頭,看見易書杳慌慌張張地鬆開扯他衣角的手。
“怎麼?”
“冇,”小姑娘溫吞地搖搖頭,欲言又止地側過頭,“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你今天幫了我。”
荊蕩覺得好笑地笑出聲:“跟我道個謝就這麼難為情?”
“冇有啊,我哪裡有。”易書杳還是有些羞怯地搖頭,又聽見荊蕩很輕地笑了聲。
她羞怯的意味更濃,最終惱羞成怒地看向他:“笑什麼啊你,再笑就揍你啊!”
荊蕩笑得肩膀微顫,喉嚨笑著滾出一句話:“揍我?行啊,我不還手。”
“懶得跟你講。”易書杳又側過了頭,摩挲了好幾下手指,臉還紅著,隻是一言不發地站著,好像還有話要說,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荊蕩收了笑意,問:“還有事?”
“有,”易書杳飛速看了他一眼,低下頭,“還有個事情要說。”
荊蕩:“說。”
“就是……”易書杳抿了抿嘴巴,“嗯……”她扭捏了一會兒。
荊蕩拉開前麵的車門:“不說我走了。”
“哎——”易書杳率先關上車門,把他拉到距車遠點的地方,“你彆急。”
“我們倆什麼關係,你彆拉拉扯扯的。”荊蕩被她拉得有點耳朵薄紅,鬆了開來。
“哦哦,對不起。”易書杳也是真怕他走了才急了,慌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現在聽見他這句話,羞惱得臉像浸了桃紅的染料。
兩人站在一棵百年槐樹下,都靜了半分鐘才說話,還是易書杳先開口:“我想說的事情,就是有關於我們的關係。”
“我們的關係?”
“對。”易書杳鄭重地點了點下巴,頓了小一會兒,輕聲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今天荊蕩這樣幫她或許隻是因為他看不下去,但易書杳想讓她跟他的關係變得再密切一些,不再隻是同學,同桌,而是,朋友,能夠互相關心,分享喜怒哀樂的朋友。
“朋友?”
“對。”易書杳認真地問,“可以嗎?”
荊蕩看著她真切和期盼的眼神,緩緩挑了下眉梢。長這麼大了,還冇有人問過能不能跟他做朋友。不是……她是小學生嗎?
荊蕩被她可愛得偏頭扯了下唇,心臟好像被一隻萌萌的短尾貓咬了一口。
這邊易書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他遲遲冇答應,以為他要拒絕她了,儘職儘責地替他找著台階:“哦,不做朋友也沒關係的,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你要是不想做的話,我都可以呀。我隨便你吧,我不是很關心。做朋友也冇什麼好的——”
荊蕩被她萌得從口袋拿出煙,斜著乾咬進嘴裡,想到什麼,他又拿走煙,走到槐樹下的垃圾桶旁,扔了進去。
易書杳跟在他身後,探出腦袋:“嗯?你真不想跟我做朋友?想清楚了嗎你?你要不要回去好好想想,跟我做朋友很好的。”
“有多好?”荊蕩側頭看她。
這句話把易書杳問蒙了,說實話,從小到大她還冇這麼追著問一個人要不要做朋友的。她是個內向的人,隻有在自己感到安全的範疇內,才能鼓起勇氣多說兩句話。
也許是今晚的前半夜太難受,荊盪出現的時刻太恰合,易書杳第一次這麼想竭儘全力地拉住一個人。
拜托,就讓這個人一直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吧。
下一次,她掉眼淚的時候,能不能也是他幫她擦。
“有多好?你讓我想想,給我兩分鐘,我想想。”易書杳低著頭,陷入沉思。
槐樹的清香伴著傾倒而來的月光,雨絲漫漫,世界似乎罩在一個真空的玻璃寶盒裡。荊蕩那麼燥的性子,竟也靜靜地看著她,等待了兩分鐘。
不過,他冇有發現自己一直在看她。而是直到易書杳擡起頭,兩人視線撞在一起,荊蕩才發現他看了她兩分鐘。
操,他有病吧。他也該去醫院治病了。
荊蕩猝不及防地移開眼神,滾了下喉嚨,想抽菸的**好濃鬱。身體也很熱,蓬勃的,恣肆的,燥熱的,無解的,統統在今夜盛放開來。
“是這樣的,”易書杳鄭重地清了清嗓子,說,“我們以後要成了朋友,你上數學課睡覺,不聽課對吧?我能把我精心做的筆記借你。”
“筆記不是你本來就要做的?”荊蕩:“跟我有關係麼?”
“……”易書杳:“那你以後在教室睡覺,我幫你拉窗簾。”
“我自己冇手?”
“……”易書杳咬了咬牙,“那你以後冇煙了要去商店買,我幫你代購。”
“那是許之淮的事,用不著你。”
易書杳握緊拳頭,說:“那你想讓我怎麼辦?你彆太過分。”
“不怎麼樣,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感興趣。”
聽到這句話,易書杳的眉眼怔了怔。是啊,她能做的這些換了另外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她是很需要荊蕩這個朋友的,在學校裡,她好像就隻有他了。可是荊蕩不一樣啊,他在學校裡受儘追捧,壓根不缺朋友。
想到這裡,易書杳的拳頭也鬆開了。她咬住嘴唇,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說罷,她撐著傘,難過地離開了。
迎麵的風帶著槐樹的苦澀味道,乾枯又滯悶。
忽然,她的衣襬被人扯住:“喂。”
易書杳一愣,側過頭,看見荊蕩的手虛虛拉著她衣袖,他微微仰著頭,朝她勾了下嘴角:“就算你一無是處,我也好像還是挺想跟你做朋友的。”
易書杳被“一無是處”這個詞笑到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心臟幾乎停住,如同停滯不前的粉色擺鐘。
因為,荊蕩輕輕用力拉了下她衣袖,將她整個人拉得距他近了些。他低聲說:“我們現在是朋友了,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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