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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第73章 第 73 章 阿鈺還說,日子都會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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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鈺還說,日子都會好起……

入秋以來,
玉京是一日比一日的冷。

許是整日被拘在這四方天地中不得出的緣故,橫波近些日子以來都有些蔫蔫的。

而與她恰恰相反,姬衡的麵色倒是日漸紅潤。

可能是由於生活又漸漸回歸於神霄郡主歸京前那般平和,
他甚至覺得就將這個討人厭的侄女白白養著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畢竟她活著還能充當他仁善寬厚的見證。

“鈺兒,”姬衡難得給了橫波一個好臉色,“明日便是朕著司天監算出來的好日子,開府遷居最合適不過。你看如何?”

若非知道她的郡主府昨日才將將完工,橫波說不定還真信了他這番鬼話。不過,
上一次燒起來的火確實也隻剩下點點火星,
是時候再加一把柴了。她可不希望,
姬衡的日子過的太舒坦。

橫波不走心的點點頭,
見他也也沒什麼有用的話,隨便扯個理由便告退了。

姬衡聽著身旁人翻譯的“郡主回去用膳了”,臉上刻意的笑再也維持不住,
隨後又自我寬慰,算了,明天就把這糟心玩意兒送走了,
眼不見,
心不煩。

……

“今日這是有什麼大喜事兒?這鑼鼓都快響一個時辰了。”抱著孫子的嬸子打聽道。

“這是皇上親自給剛找回來的神霄郡主喬遷新居呢。你要是現在過去,指不定還能看到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往裡搬呢。”

懷裡的大胖孫子聞言立刻手舞足蹈地嚷嚷:“奶奶,我要看,
我要看。”

“好好好,
奶奶帶我們乖孫去看。”

“奶奶,
我現在就要去。”

“好,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郡主府外,
湊熱鬨的百姓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京兆尹的人組成一道人牆費力地攔著。今日換上可是要微服親自給神霄郡主摘牌匾,這些人若是衝撞了貴人,先掉腦袋的可是他們。

“我滴個乖乖!”憑著一身蠻力擠到人前的嬸子驚呼,一時之間顧不上壓製懷裡撲騰的孫子,“這麼氣派!”

“可不是,咱皇上大度著呢,不計較當年……”

“嘁,要我說呀,是神霄郡主值得,當今天下有哪個男兒能做到平倭?又有哪個男兒能做到治水?可郡主一個姑娘硬是都做到了!這是郡主該得的。”

“隻可惜,男兒做出一番功績便可封侯拜相,郡主卻隻能得到些好名聲。”

“這可不公平!”被挑起情緒的嬸子激動起來:“憑什麼我們女人不能當官,雖然你嬸子我老了沒用,可我見過厲害的女孩兒多了去了!”

“唉,世道如此啊,多說無益。”

“諸位、諸位請問,”一道清朗的嗓音打斷他們的談話,“請問這裡是神霄郡主府嗎?”

大爺大嬸聞聲望去,見是一個背著包袱的半大少年,他形容有些許淩亂,衣服樸素但還算整潔,說話帶著些閩南口音。但因著舉止十分禮的貌故而對他多了幾分耐心。

大嬸率先回答:“這是郡主府呢,小夥子你這是才來玉京?一來就趕上這熱鬨。”

少年摸了摸頭,羞赧道:“大娘,我不是來看熱鬨的,實不相瞞,我從衢州曆經千辛萬苦帶到玉京,就是為了郡主!”

大爺瞥他一眼驚歎道:“恁遠,不容易啊。”

“不過,”幾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還和郡主沾親帶故?你也是皇親國戚?”

雖然看著不像富貴人家,但人不可貌相,說不定呢?

少年連忙擺手,“我就是一介布衣,郡主都不認識我。”

大爺從鼻子哼出一口氣,“那你口出狂言說是來找郡主,年紀不大,口氣卻不小。”

“哎呀,”少年急的滿麵通紅,“我來找郡主是為了……”

正在這時,披堅執銳的禁軍如利刃直刺向人群,神霄郡主及一眾貴人被護在其中緩步向這裡靠近。

圍觀的人群無不例外將視線投了過去,也因而忽視了人群中如泥鰍般靈活進出的少年。

“郡主!”不知何時竄過人牆的少年撲通一聲跪在橫波麵前,“在下楊昀,衢州寧縣人士。今夏之災雨本將殃民無數,盤踞之倭賊更是常年為害四方。”

“是郡主秘奉陛下之命遏洪關、弭災禍!衢州百姓皆感念郡主恩情,奈何聽聞郡主已回京接受封賞,隻得為郡主畫像立廟,以揚聲名。”

“然吾等學子皆知,郡主之義舉不在乎美名,而在乎民安國平。今日,餘代衢州眾學子於此立誓,惟願投入郡主麾下,為郡主鞍前馬後,以身報國!”

“郡主,”他開啟包袱,成卷的紙箋上是青澀學子們赤誠的真心,“吾等定當勤而勉之,還望郡主不要嫌棄,圓吾等結草銜環之望。”

“昀是第一個走到郡主麵前的,卻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說著,他用力將手中紙箋一擲,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的文書被圍觀的百姓一一搶過,又相互傳遞。

都說讀書人清高自傲,而男兒膝下有黃金。可當得遇明主之時,他們的頭顱也會不由自主低下,他們的膝蓋也能心甘情願彎曲。

“寫的真好!”

“誰說不是呢。”

“該傳到俺了,讓俺也跟著沾沾文氣兒。”

圍觀眾人的情緒也被這一顆顆熾熱的心點燃,隻覺得剛剛還惹人垂涎的珠玉寶器瞬間失了光彩,這巍峨的大院也其實瞧著平平。

皇帝老兒還是忒小氣,不說封侯拜相,神霄郡主怎麼也不能比另兩位郡主差吧!不過,說起封侯拜相,仔細想想,其實也可以想想嘛。

君子不立危牆,但不代表不可以偷偷聽牆角。

於是,不遠處微服的姬衡果然黑了臉色。

立廟、揚名、投效,這無一不是踩在姬衡的底線上蹦躂。想到在他鞭長莫及的嶺南之地,有人隻識神霄不識君,姬衡心裡一陣駭然與憤怒。

然而,他卻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畢竟在百姓眼中,神霄郡主乃是奉了皇上的使命,他若是有卸磨殺驢之舉必定會立刻失掉民心。

可這些,還不是姬衡真正忌憚的。隻有能切切實實威脅到他手中權力的才會使一位君王真正產生危機感,與之相比,好的名聲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而此刻,此情此景終於讓姬衡意識到了,原來神霄已經有了與他上桌談判的資格。

全洲百姓的愛戴與學子的支援,便是她手中的籌碼。

而自古以來,君王麵對能耐和聲望過高的大臣向來有兩種策略,一為滅之。

不在意名聲的梟雄往往采取此法,他們不介意自己死後被寫成暴君之流,人死如燈滅,抱著個好名聲死也不能讓自己下輩子投個好胎。不如不忍,就圖個痛快。

這種人大多有魄力也夠狠。

然而選另一種的纔是多數,那便是招安。你再有能耐又如何,君是君,臣是臣,你還不是替我賣命,而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落得一個知人善任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這種人大多有智慧。

至於姬衡,他選擇了第二種,卻是因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神霄郡主如今再落魄也不是他想殺就能殺的。

而此刻的橫波,卻是真實地有幾分無辜和可憐。

明君從不需要事必躬親,下屬也需要足夠施展才華的空間纔是。所以,橫波隻是提供了一個明確的需求,至於如今這等局麵,也屬實是她未能料到的。

人們都知道,一個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會顯得格外匆忙,這句話在被傳的神乎其神的神霄郡主身上也沒什麼例外。

結結實實受了一個大禮後,橫波臉上的表情隨著少年的自訴經過了驚訝、感動、振奮、落寞的四重變換。而在人看不見的角落,她右腳的靴子底也實實在在地薄上了那麼一兩層。

見到的人誰不感歎,好一個準備躊躇滿誌卻又鬱鬱不得的小可憐!

而就在京城的百姓仍在為可憐的神霄郡主憤憤不平的當晚,刑部侍郎收到了家裡老仆傳來的訊息,他老爹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幾天還是沒扛過來,人已經沒了。

次日,刑部侍郎請丁憂的摺子和醞釀了一整日的民情一同被擱在了君王的桌案上。

這之後,便是郡主府上再臨一喜。

神霄郡主被授為刑部侍郎,不僅是開朝以來第一位女官,更是一入仕途便已官至三品,轟動一時。

溫府,溫老爺子召來自己的孫子,不太讚成地埋怨:“郡主此舉過於冒失,你也不攔一欄。”他老人家最是信奉謀定而後動,若非如此,舊部也不能在姬衡上位後還能留存下這些火種。

溫庭蘭笑的溫柔,“阿鈺說,隱忍蟄伏確實最為安穩,但扮豬久了便真成了豬,底牌藏著不發也會變成死牌,她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帶著舊部繼續在陰溝裡躲著的。”

“她相信舊部,”他轉頭看向自己的阿爺:“希望舊部也相信她。”

溫鉞聞言心頭發酸,他彆過頭,“舊部當然相信郡主,不然這麼多年茍延殘喘又是為何?”

溫庭蘭垂下頭,給老爺子麵子當做沒看到他眼角溝壑中盛起的光,“阿鈺還說,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我當然信!”老爺子低聲哼哼,“一口一個阿鈺,都當負心漢了還叫的這麼親熱。”

說罷,他又不死心地問:“你和公主究竟怎麼一回事?”

溫庭蘭不理,轉身欲走。

“你這犟種,”老爺子氣的罵他,隨即聲音又小了下去“你是我的孫子,爺爺希望你也多顧惜顧惜自己。”

愛而生怯,愛而多憂,愛而**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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