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冬天_小說 015
你看,死者的雙臂上都有注射……
夜色漸深,月光透過窗戶灑進餛飩店的門廳,林星澈拖著地,顧雲來穿著休閒裝,懶洋洋地倚在櫃台旁,手裡拿著手機低頭刷屏。
“顧少爺,你是寄宿的,不是來度假的。”林星澈抬眼看了他一眼,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滿,“要麼幫忙,要麼彆擋著我的路。”
顧雲來依舊低著頭,手機螢幕的光芒映照著他那張俊朗的臉龐,嘴角勾起一抹懶散的笑容。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慢悠悠地抬起頭,看著林星澈,眼底有些戲謔的光:“我來度假也沒錯吧?你不覺得這地方的氣氛很適合放鬆嗎?”
林星澈對他的不緊不慢有些無奈,輕輕一哼:“你倒是放鬆了,我可忙著呢。”她拖著地的步伐沒有停,似乎打算以此逼迫他作出反應。
顧雲來看了看她的動作,終於抬起手,輕鬆地把手機收起來,靠近一步:“好吧好吧,替你工作一會兒,免得你抱怨。”他轉身拉開了櫃台下的一隻小櫃子,找出了一塊抹布,做出一副要幫忙的模樣。
林星澈看著顧雲來收拾餐具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開口:“喂,小少爺,你媽應該挺擔心你的吧?”
顧雲來的動作一頓,隨即繼續擦桌子,語氣冷淡:“擔心?她隻會覺得我丟人。”
林星澈語氣玩味:“那跟你那位‘師兄’又是什麼情況?”
顧雲來的手抖了一下,水盆裡的水濺了出來。他咬著牙,低聲道:“彆提他。”
“得,挺敏感啊。”林星澈挑眉,“你倆的事兒學校傳得沸沸揚揚,不想解釋一下?”
顧雲來猛地轉身,語氣中透著怒意:“解釋什麼?老子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林星澈眯起眼:“那你現在跑我這兒躲著,是想證明你有多獨立?”
“林星澈你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顧雲來怒吼,抹布狠狠甩在地上,“我喜歡男的又怎麼樣?喜歡女的又怎麼樣?你他媽管得著嗎?”
林星澈冷冷看著他,聲音低沉:“小兔崽子,你以為我是在可憐你,跟你玩什麼姐姐妹妹的遊戲?”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顧雲來下意識想掙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我收留你,是因為看你還有點骨氣。但現在看來,也就是個會躲在彆人後麵撒潑打滾的少爺。”林星澈語氣冰冷,眼神如刀。
顧雲來強撐著鎮定,語氣卻帶著刺,“你收留我是不是另有目的?”他冷笑著靠近一步,“是不是覺得我們家有錢有勢,想攀上點關係?表麵裝善良,背地裡盤算怎麼從我身上撈好處。”
林星澈盯著他,臉上的冷意更甚。
“你們這些窮人不就是這樣嗎?”顧雲來繼續挑釁,語氣尖銳,“讓我在這,是不是等著我欠你人情,然後好從我家撈點好處?怎麼,覺得我現在跟家裡鬨翻了,是個好機會?”
話音剛落,林星澈一拳直接砸在顧雲來的臉上。這一拳用了十成力,顧雲來踉蹌後退,撞到身後的桌子,發出一聲悶響。
“你他媽再說一遍?”林星澈活動了一下手腕,目光如冰刀般刺向他,“在這跟我耍橫是吧?”她一步上前,一把揪住顧雲來的領子,語氣低沉而淩厲,“有種現在就滾回去跟你媽對著乾,彆在這兒跟我撒潑,算什麼男人?”
顧雲來捂著臉,眼裡充滿了震驚和委屈,他靠著桌子緩緩滑坐在地上,剛才的囂張氣焰瞬間消失。
林星澈冷笑,鬆開了手,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顧雲來,喜歡誰是你的事,失戀也不丟人,但你真以為在這發瘋就能證明你多了不起嗎?”
顧雲來想反駁,卻發不出聲音。他的目光躲閃,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還有,你的師兄呢?”林星澈逼近一步,語氣充滿諷刺,“他知道你為了他跟家裡鬨翻嗎?知道你在這兒嗎?你不過是在這跟我發瘋,因為你知道我不會趕你走。”林星澈盯著他,聲音冰冷,“但你敢這樣跟你媽說話嗎?敢當著你師兄的麵這麼囂張嗎?”
顧雲來終於崩潰,整個人蜷縮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聲音帶著哭腔:“他又不喜歡我!我做什麼都沒用……”
林星澈看著他失控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蹲下身子,把聲音放得柔和了一些:“顧雲來,喜歡一個人沒什麼丟人的,失戀也不丟人。但如果你連自己都不尊重,彆人又憑什麼看得起你?”
顧雲來抬頭,眼睛通紅,聲音沙啞:“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簡單。”林星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彆再逃避了。喜歡誰,就坦坦蕩蕩去麵對,不喜歡你也沒關係。可彆用這種方式折騰自己,更彆把怨氣撒在彆人身上。”
店外,沈放正準備去便利店的腳步突然停住。透過玻璃,他看到林星澈站在昏黃的燈光下,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凜冽的寒意。那個平日吊兒郎當的女孩,此刻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眼神冷得讓人心驚。
她的聲音不大,卻每一個字都像刀子:“顧雲來,我確實想變成有錢人,但我的錢,都是靠這雙手賺來的。和你不一樣,我的錢上沒有沾著彆人的眼淚,也不需要靠嫁給任何人。”
沈放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手裡點燃的煙燃了一半卻忘了抽。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星澈,倔強、鋒利,她的每一句話都像在捍衛自己的尊嚴,透過玻璃傳進沈放的耳朵,月光灑在店麵上,映出她倔強的側臉。
“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多到能讓我爸再也不用去醫院。”她的聲音裡有隱隱的哽咽,但背脊挺得筆直,像一座無法撼動的山。
沈放指間的煙燃到儘頭,燙了一下他的手。他低頭看了一眼,將煙掐滅,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店內的氣氛終於安靜下來。林星澈拿著墩布,眼神冷冽地瞥了一眼顧雲來:“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少爺,你要是再敢撒潑,就彆怪我手下不留情。”
顧雲來低頭認真拖地,嘴角帶著幾分訕笑:“林星澈,你下手是真狠。”
“那當然。”林星澈活動了一下手腕,語氣輕快,臉上卻依舊帶著幾分不屑,“我這可是專治各種不服。”
沈放站在店外,玻璃窗內的場景清晰地映入眼中。林星澈嘴角帶著一抹輕鬆的笑,但她的背影卻莫名顯得孤獨而倔強。爭吵雖然平息了,可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疲憊,還是被沈放敏銳地捕捉到。
他不是一個會關心他人生活的人。那些繁雜的情緒和瑣碎的掙紮,對他而言向來無關緊要。他習慣了冷眼旁觀,隔絕自己。但林星澈,卻讓他的目光一次次停留。
他努力說服自己,這隻是職業習慣。她是案件的重要人物,他必須觀察她,瞭解她的性格,掌握一切可能的細節。可這份關注,似乎比“職責”多了一分無法忽視的成分。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天的場景。就在她轉身去拿藥水時,他注意到她t?手指關節上的幾道傷痕,像是長期勞作留下的印記。
“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沈放當時隨口問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盤問。
“嗐,乾活唄。”林星澈甩了甩手,嘴角揚起一抹滿不在乎的笑,“酒吧賣酒,檯球廳賭球,便利店通宵排班……哪兒錢多我就去哪兒,殯儀館都乾過,這點小傷算什麼。”
“你做過這麼多地方?”沈放淡淡問,目光停在她的手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那是。”林星澈從容地將藥水塗在紗布上,抬起頭笑了笑,“我可不挑活兒乾。酒吧裡的醉鬼,檯球廳打架的混混,我都見得多了。要是沒有兩把刷子,早就被人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她語氣輕描淡寫,彷彿隻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但沈放卻聽出了其中的艱辛。他沒有接話,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目光卻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燈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一張自信而又疲憊的臉。嘴角帶著慣常的漫不經心,但眼底深處的倔強卻怎麼都藏不住。那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陌生的情緒,卻迅速壓了下去。
“多餘。”沈放低聲自語,眉頭微皺,將煙狠狠掐滅。他的聲音冷硬得沒有一絲起伏,就像在訓斥自己。
沈放回到那間簡陋的公寓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空曠的空間裡,隻有鐘表的滴答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車鳴,打破了夜的寂靜。
公寓裡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切都顯得冷清、簡潔,彷彿與他的性格完美契合。唯一讓人感到些許溫暖的,是窗台上那盆生命力頑強的多肉植物,它在這個孤獨的空間裡,堅韌地生長著。
他脫下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目光卻沒有停留在那盆植物上,而是落在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夜晚的空氣格外清冷,微弱的街燈映照在遠處的樓宇上,略顯蒼白。沈放靜靜站在那裡,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迴避什麼。
林星澈的臉,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回放。她那句輕描淡寫的“乾活唄”,那份倔強和不屈,像是一道難以言說的傷口,深深地刻在了沈放的心底。
他輕輕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這些無關的情感壓下去。工作、職責,冷靜,這是他一貫的態度。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走得更遠。心底的那些不明所以的波動,他隻能把它們埋藏得更深。
窗外的夜依然深邃,寂靜無聲,而他的思緒,卻不再單純。案件的線索還在腦中清晰地梳理著,林星澈的身影,卻像是一根刺,不自覺地插入了他的每一個瞬間。
沈放正準備整理案卷時,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
“沈哥,又發現了新的死者。”
結束通話電話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套上外套就準備出門。
那些隱約浮現的情緒,瞬間被案件的緊迫感壓了下去。他的職業本能迅速接管了他的大腦,冷靜與理智再次占據了主導地位。
公寓的門被關上時,沈放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那盆多肉植物依舊安靜地站在窗台上,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沈放的眼睛停留了片刻,隨即轉身,邁步走出門外。
沈放開著車,車內隻有警笛聲和發動機的轟鳴回響。
“發現屍體的地方是程建集團去年廢棄的建築工地,發現的人是在市內撿垃圾的流浪漢,晚上回來之後發現的。”任莫言坐在副駕駛,聲音帶著一絲難掩的憂慮,打破了車內的寂靜。
沈放沒有立即回應,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車速稍微放慢,繼續駛向目的地。
後座的徐檬是第一次出外勤,她看到沈放和任莫言神情凝重,沉默不語的兩人讓她也不敢輕易開口。她的手指在膝蓋上緊緊捏著,不自覺地瞥向窗外的街景。
任莫言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溫和,卻帶著一絲安慰。“彆擔心,現場的情況我們會處理,你主要在外圍觀察。”
這樁案件,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背後隱藏的,已經是一起單純的謀殺案了。
車速漸漸減慢,轉眼間,沈放已經將車駛入了案發地點的工地附近。
工地上燈光昏暗,四周的建築物破舊荒廢,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鋼鐵的腐蝕氣息,彷彿這個地方已經被遺棄了很久。
幾名警察站在外圍,維持著秩序,警戒線內外的昏黃燈光拉長了他們的身影,彷彿映照出一個死寂的世界。
沈放和任莫言下車後,徑直朝著指引的地方走去。步伐沉穩,沈放的目光如常,冷靜掃視著四周的環境。
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模樣清秀,依然睜著的眼中依然保持著那種無法消散的驚恐。
她顯然是在最後一刻匆忙離開家,身上的白色T恤衣領皺巴巴的,似乎是在急於穿上或整理時造成的。下身穿著一條深色牛仔褲,褲腳微微捲起,露出一雙白色運動鞋,鞋麵上有些許灰塵和泥點,顯然她在慌亂中並未在意這些細節。
她靜靜地躺在一片廢墟中,臉色蒼白,雙眼睜得大大的,目光定格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方向,彷彿她看到了什麼令她無法承受的恐怖東西。
沈放俯下身體,順著她眼睛的方向看過去,隻有周圍的一片爛尾樓。
任莫言走上前,盯著那張已死不動的臉。死者眼中那種定格的恐懼,像是一麵鏡子,映照出案件背後藏匿的更深層次的危險。
沈放目光落在死者身邊那個不起眼的米色帆布挎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