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106章 情幻深處醋意萌
萬毒窟入口已近在咫尺。那是一個巨大無比、彷彿被巨獸硬生生撕裂開的山體裂縫，漆黑深邃，向外噴吐著令人窒息的墨綠色毒雲和濃鬱到極點的怨念。洞口周圍的地麵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琉璃化質感，顯然是常年被極致毒力侵蝕所致。
我周身暗金龍紋緩緩隱沒，瞳孔的金色也收斂許多，但那股萬毒辟易的威嚴猶在，使得從窟中湧出的毒雲怨氣在靠近我們時便會自行偏移，如同溪流遇到了礁石。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踏入那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洞口時，異變陡生！
沒有任何預兆，四周的景象猛地一陣扭曲、模糊！耳邊那持續不斷的毒風呼嘯聲、怨魂嘶嚎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眼前的萬毒窟入口不見了，淩清霜和唐紫塵的身影也消失了。
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熟悉又陌生的陰暗巷弄裡。雨水冰冷地拍打在身上，前方酒店霓虹燈閃爍，映照出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正是我那“前未婚妻”和那個富二代！他們臉上帶著嘲弄和鄙夷的笑容，對著我指指點點，那日的羞辱話語如同冰冷的刀子，再次清晰地響在耳邊。
“就你這種廢物，也配得上我？”
“一個送外賣的窮鬼，滾遠點！”
一股極其真實的、壓抑許久的憤怒和屈辱感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血液彷彿都要凝固。雨水模糊了視線，冰冷的無力感蔓延全身……
不！
不對！
我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著神經。燭龍血脈微微沸騰，金色在眼底一閃而逝。
眼前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鏡子般寸寸裂開，那對狗男女的身影扭曲消散。但緊接著，新的幻象接踵而至！
我看到淩清霜渾身是血，倒在廢墟之中，冰藍色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神采，正被一個模糊的黑影拖入深淵……
我看到唐紫塵被萬毒反噬，身體不斷異化，發出痛苦的哀嚎，向我伸出求救的手，我卻無法動彈……
我看到蘇嫣然穿著婚紗，站在華麗的教堂，笑靨如花，而她身旁的新郎……卻不是我！她對我投來陌生而疏離的一瞥……
種種心底最深的恐懼、執念、**，被無限放大，化作最尖銳的武器，瘋狂地攻擊著我的精神防線！
“七情六慾幻陣……千眸教的把戲！”我瞬間明悟，強行壓製住翻騰的心緒。燭照之眸全力運轉，金光掃視四周，試圖看破虛妄。
這幻陣極其高明，並非完全虛假，而是挖掘每個人內心最脆弱之處構建，真實得可怕。即便是我的燭照之眸，也隻能勉強看穿其執行軌跡，卻無法立刻完全破除。
我必須儘快找到淩清霜和唐紫塵！她們的心境，未必能抵擋得住！
憑借瞳力，我勉強在光怪陸離的幻象中鎖定了一絲微弱的冰寒劍意和一股熟悉的毒力波動。我強行衝破那些糾纏不休的恐懼幻象，朝著感應方向衝去。
首先找到的是唐紫塵。
她正跪在一片虛無中，周圍是無數扭曲的、正在融化潰爛的“族人”屍體，它們伸出手，不斷地質問、咒罵著她。
“為什麼救不了我們……”
“唐門的罪人……”
“是你引來了災難……”
唐紫塵抱著頭，痛哭流涕，渾身顫抖，幾乎要被無儘的愧疚和自責淹沒，她的毒功在此刻毫無用處，甚至隱隱有反噬自身的跡象。
“阿紫！醒來！”我低喝一聲，蘊含龍威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她耳邊，同時一手按在她後心，精純的燭龍氣血渡入，驅散那些侵蝕她的負麵精神能量。
唐紫塵猛地一顫，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到是我，哇的一聲哭出來，死死抱住我的腰：“阿夜！我…我好怕…都是我不好…”
“幻象而已！穩住心神！”我拍了拍她的後背，目光卻急切地尋找淩清霜。
很快，在另一片扭曲的光影中，我看到了她。
那裡的幻象，卻讓我都為之愕然。
那似乎是一場盛大婚禮的現場。陽光明媚，賓客滿座，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新郎是我。
而新娘……卻不是淩清霜。
是蘇嫣然。
她穿著昂貴的定製婚紗，妝容精緻，笑靨如花，挽著我的手臂，接受著眾人的祝福。她偶爾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成熟嫵媚的愛意與佔有慾。
淩清霜就站在賓客之中，依舊是一身月白劍士服，與周圍格格不入。她靜靜地看著“我”和“蘇嫣然”，看著“我”為“蘇嫣然”戴上戒指，看著“我”低頭親吻新娘……
她的表情依舊是那般清冷，彷彿冰封的湖麵，看不出絲毫波瀾。
但我卻能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捏得發白。她那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是一種彷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的……寂寥與黯然。她就像一座被遺忘在春天之外的冰山，無聲地注視著屬於自己的寒冬。
沒有嘶吼，沒有哭泣，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失態。
但這種極致的平靜下的絕望，卻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讓人窒息。
這個幻境，挖掘出的竟是她深埋心底、連自己都可能未曾清晰意識到的那份情愫，以及那份認為註定得不到回應的……卑微預設。
“清霜！”我心中一緊，立刻衝了過去，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我的闖入，如同石頭砸破了冰麵。
婚禮的幻象劇烈波動起來。台上的“我”和“蘇嫣然”身影開始扭曲模糊。
淩清霜猛地轉頭看向真實的我，冰藍色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晰地閃過一絲慌亂，像是隱藏最深的秘密被驟然揭開。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幾乎不敢直視我的眼睛，那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彎了一下，流露出一絲難得的脆弱。
“都…是幻象！”她急聲說，語氣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音，更像是要說服她自己。她猛地扭過頭去，隻留給我一個緊繃的側顏和微微泛紅的耳根。
我伸出手，想拉住她，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我懷裡的唐紫塵也看到了那即將消散的婚禮場景殘餘，小嘴頓時嘟了起來，雖然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酸溜溜地哼了一聲：“哼！壞阿夜！！”
淩清霜的背影似乎更僵硬了一分。
我：“……”
這該死的幻陣！
就在這時，我們三人因情緒劇烈波動而產生的精神漣漪，似乎達到了某個臨界點，整個幻陣的力量猛地增強，無數更加混亂、更加荒誕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湧來，要將我們的意識徹底吞沒！
“破！”
我不敢再猶豫，眼中金芒暴漲到極致，燭照之眸的力量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同時體內龍吟長嘯！
哢嚓！
彷彿玻璃破碎的巨響充斥腦海！
所有的幻象瞬間崩碎、消散！
眼前景象恢複，我們依舊站在那猙獰可怖的萬毒窟入口前，彷彿從未移動過。墨綠色的毒雲依舊翻湧，怨魂的嘶嚎依舊刺耳。
但我們三人的呼吸都略顯急促，額角見汗，顯然剛才那番精神層麵的交鋒消耗巨大，更彆提那些被強行翻攪出的心緒。
唐紫塵還緊緊抱著我的腰，小臉煞白，心有餘悸。
淩清霜已經徹底恢複了那副清冷如霜的樣子，正背對著我們，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絲毫不亂的衣襟和劍穗，彷彿剛才那個流露出脆弱和慌亂的她隻是另一個幻象。但她那比平時更加冷冽三分的寒氣，以及始終不肯轉過來的姿態，卻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而沉默。
隻有萬毒窟深處，那彷彿來自九幽的低沉咆哮，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