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14章 鏡象幻域
冰心祭壇那巍峨而殘破的輪廓如同遠古巨獸的顱骨，沉默地矗立在視野儘頭的深邃黑暗之中，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壓與悲涼氣息。然而，橫亙在我們與祭壇之間的，並非坦途，而是一片極其怪異、彷彿獨立於整個冰淵之外的空間區域。
這片區域沒有噬魂寒風那般的能量風暴，也沒有冰晶叢林的光怪陸離。它像是一麵巨大無比、絕對平整、卻又深不見底的幽暗鏡麵，靜靜地鋪陳在破碎的冰原之上。鏡麵之中，倒映出的並非我們此刻狼狽而警惕的身影，也不是後方那噬魂寒風帶的恐怖景象，而是一片扭曲、模糊、不斷變幻的混沌色彩，彷彿蘊藏著另一個光怪陸離、法則迥異的世界。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精神力場都要粘稠、都要深邃、帶著強烈“複製”與“對映”意味的詭異力量，如同無形的沼澤，從這片幽暗鏡域中彌漫開來，牢牢地鎖定了我們。它不再試圖引動我們內心的恐懼，而是像最精準的掃描器，深入我們靈魂的每一個角落，剖析著我們的力量、記憶、乃至……潛藏在意識最深處的、連我們自己都未必清晰認知的負麵情緒與人格陰影。
“是更高階的幻術領域……它在……解析我們！”姬如雪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周身的白金色言靈之光劇烈波動，試圖抵抗這種深入骨髓的窺探，卻顯得異常艱難，“小心！它要……具現化了！”
她的話音如同最後的警鐘。
下一刻，那片幽暗的鏡麵猛地沸騰起來！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麵，漣漪瘋狂擴散！緊接著，在令人牙酸的、彷彿玻璃碎裂又重組的聲響中，六道模糊的身影，緩緩地從鏡麵之中“浮”了上來，由虛化實，最終清晰地站立在了我們麵前。
看清它們的模樣時，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那赫然是……我們自己！
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裝備，甚至連周身散發出的能量波動都一般無二！林夜、淩清霜、蘇嫣然、唐紫塵、米君君、姬如雪……一個不少！
不，並非完全一樣。
這些“鏡象”的眼神，空洞、冰冷，沒有絲毫屬於人類的情感，隻有最純粹的、被放大和扭曲後的負麵意念。我的鏡象，眼中燃燒著的是不加掩飾的、彷彿要焚儘一切的暴虐與掌控欲；淩清霜的鏡象，眼底是極致冰封下的、對一切聯係的排斥與孤獨；蘇嫣然的鏡象，瞳孔中閃爍著的是將一切都視為籌碼與資料的絕對理性與冰冷；唐紫塵的鏡象，臉上掛著的是混合了天真與殘忍的、對毀滅的病態迷戀；米君君的鏡象，周身彌漫著的是因守護不力而產生的、近乎自毀般的沉重與固執；姬如雪的鏡象，則是一種失去了所有依附後的、絕對的虛無與茫然。
它們是我們內心陰影的具現，是我們力量與性格另一麵的極端放大！
“殺了他們……取代他們……我們纔是……真實的！”我的鏡象發出一聲沙啞的、帶著龍威回響的低吼，第一個動了！它沒有使用任何技巧，隻是最簡單、最狂暴的一拳，暗金色的氣血凝聚成實質的龍首，帶著毀滅一切的意誌，朝著我當麵轟來！力量、速度、甚至那燭龍氣血的灼熱感，都與我不差分毫！
“你的力量……歸於孤寂吧！”淩清霜的鏡象冰冷開口，劍未出鞘，極致的寒氣已然化作無數冰藍色的鎖鏈，纏繞向真正的淩清霜，那寒氣中帶著一種斷絕一切生機、凍結所有情感的絕望意境。
“無用的情感……是最大的破綻。”蘇嫣然的鏡象抬手間，無數由冰冷資料流構成的透明絲線切割虛空，精準地襲向蘇嫣然周身能量運轉的節點，試圖將她“解析”並“剝離”。
“嘻嘻……毒……纔是最美的藝術……”唐紫塵的鏡象嬌笑著，揮手間灑出的卻不是救人的丹藥，而是色彩斑斕、散發著甜膩腐臭氣息的致命毒雲，籠罩向唐紫塵。
“守護？可笑……連自己都守護不了！”米君君的鏡象發出沉悶的咆哮，雙拳砸地，引發的不是穩固的岩壁，而是充滿尖刺與吞噬之力的流沙陷阱，目標直指米君君的雙足。
“主人……不需要……第二個……”姬如雪的鏡象喃喃著，言靈之力化作純粹的、帶著消亡意味的灰白色波紋，無聲無息地擴散向姬如雪。
戰鬥，在刹那間爆發！而且是最為殘酷、最為凶險的，與“自己”的戰鬥！
“嘭！！！”
我與我鏡象的拳頭悍然對撞！暗金色的氣血如同兩股對衝的狂潮，轟然炸開！狂暴的能量衝擊將腳下的冰麵瞬間震碎、汽化！我喉嚨一甜，氣血翻騰，對方的力量竟真的與我完全一致！更麻煩的是，它那純粹毀滅的意誌，如同跗骨之蛆，不斷衝擊著我的心神，試圖引動我血脈中屬於燭龍的、那深藏的暴戾一麵。
另一邊，淩清霜陷入了苦戰。她的鏡象對冰凰寒氣的掌控甚至比她更加“純粹”，因為那寒氣中不摻雜任何情感，隻有絕對的冰冷與死寂。冰藍色的鎖鏈與劍氣不斷碰撞、湮滅，兩人之間的空間溫度驟降，連時間都彷彿要被凍結。真正的淩清霜眉頭緊鎖，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劍意正在被對方那極端“虛無”的寒意所侵蝕、同化。
蘇嫣然的情況同樣不妙。她的鏡象彷彿一個沒有感情的超級計算機，每一次攻擊都精準地預判了她的閃避路線和能量運轉方式，那些資料絲線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乾擾著她的節奏，讓她引以為傲的分析與計算能力幾乎失效。
唐紫塵麵對著自己那充滿惡意的“倒影”，更是手忙腳亂。對方使用的毒藥詭譎莫測，許多甚至是她隻在理論中構想、卻因太過危險而從未嘗試的配方。她既要抵擋攻擊，又要分神解析毒素，精神壓力巨大。
米君君怒吼連連，他的鏡象防禦力同樣驚人，但攻擊方式卻更加極端和自毀，完全不顧自身損傷，隻求將他也拖入毀滅的深淵。補天土的光暈在兩人之間劇烈碰撞，如同兩座不斷對撞的山嶽。
姬如雪則陷入了最詭異的對抗。她的鏡象言靈之力與她同源，卻帶著一種“終結”的意境，不斷消解、否定著她的存在意義。白金色與灰白色的光芒交織、湮滅，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彷彿自身的“存在”都在被一點點抹除。
這片鏡象幻域，將我們每個人分割開來，被迫直麵內心最不願麵對的那個“自己”。實力、技巧完全一樣，唯一的區彆，隻在於意誌與心境！
“不能這樣下去！”我格開鏡象又一次狂暴的撲擊，對著通訊器低吼道，“它們的力量源於我們的負麵情緒和這個領域！固守本心，找到它們與‘真實’我們的不同！”
“不同？”淩清霜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喘息和明悟，“它們……沒有‘信任’！”
她的這句話，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
沒錯！這些鏡象雖然擁有我們全部的力量和戰鬥技巧，甚至放大了我們的負麵特質，但它們之間，沒有任何配合，沒有任何信任！它們隻是六個被極端負麵情緒驅動的、各自為戰的殺戮機器！
而我們，是一個團隊！是經曆了無數次生死考驗，彼此托付後背的夥伴！
“君君！向左三步，坤位，全力防禦！”我猛地對我這邊戰團之外的米君君真身吼道。
幾乎在我開口的同時，米君君的鏡象正好發動了一次全力的撲擊！而真正的米君君，沒有絲毫猶豫，哪怕他正被自己的鏡象纏鬥，依舊強行側移，雙拳帶著厚重的土黃色光暈，重重砸在我所指的方向！
“轟！”
一道原本無形、由我的鏡象暗中佈下的、蘊含著寂滅龍瞳餘威的能量陷阱，被米君君這毫無保留的一擊提前觸發、引爆！能量亂流衝擊之下，我的鏡象動作猛地一滯！
“就是現在！清霜！”我長嘯一聲，不再與鏡象硬拚，驚龍步施展到極致，身形如同鬼魅般繞到鏡象側後方。而幾乎在同一瞬間，淩清霜也心領神會，不顧自身鏡象的瘋狂攻擊，一道極其凝聚的冰凰劍氣破空而來，並非攻擊，而是精準地凍結了我鏡象腳下的一片區域，讓其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的遲緩！
0.1秒的破綻！
對於同級彆的對手而言，這已經足夠！
“你的暴虐……一文不值！”
我眼中厲色一閃，沒有動用消耗巨大的寂滅龍瞳，而是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信念，以及對夥伴毫無保留的信任，儘數融入右拳之中！暗金色的氣血不再狂暴外放，而是極度內斂，凝聚於拳鋒一點，彷彿化作了一顆微縮的、燃燒著信念之火的暗金星辰！
“燭龍崩拳·信念貫星！”
一拳，無聲無息地印在了我鏡象的後心要害。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鏡象前衝的動作猛然僵住，它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那從胸口透出的、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堅定意誌的暗金拳芒。它那純粹暴虐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類似“不解”和“崩潰”的情緒。
“這……不可能……力量……應該……唯我……”
它的身體，從被擊中的地方開始，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布滿了細密的裂痕，隨後“砰”的一聲，徹底崩碎成漫天飛舞的、閃爍著負麵能量光澤的冰晶塵埃，最終消散無蹤。
第一個鏡象，被擊破了！
依靠的，不是更強的力量，而是我與清霜、與君君之間，那鏡象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複製的——信任與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