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52章 葬兵穀的亡魂
掙紮著爬出那片吞噬生命的迷霧沼澤，每個人都像是從腐爛的淤泥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沾滿惡臭的汙穢，精神和體力都逼近了極限。清霜的月白運動服變成了灰褐色，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略顯單薄的曲線，她持劍的手依舊穩定，但呼吸明顯粗重了許多。岩罕幾乎是被我拖著出來的，癱在地上，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快沒了。
我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雪兒放下，讓她靠在一塊相對乾淨的岩石上，檢查她的狀況。還好，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還算平穩，四鑰帶來的生機如同最堅韌的細絲，吊住了她的根本。我稍微鬆了口氣，但看著眼前新的景象，心又沉了下去。
所謂的“葬兵穀”，並非想象中的幽深峽穀，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支離破碎的荒原。
焦黑的大地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坑洞，像是被巨獸的利爪反複撕扯過。折斷的兵刃、破碎的鎧甲、以及……大量泛著慘白光澤的枯骨，隨處可見，雜亂地堆積著，或是半埋在焦土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鐵鏽味、塵土味，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屬於死亡和歲月的腐朽氣息。沒有風，卻有無形的煞氣在空氣中流淌，冰冷刺骨，颳得人麵板生疼。
這裡，彷彿是一片被時光遺忘的古戰場，曾經發生過難以想象的慘烈廝殺。
“好……好重的煞氣……”岩罕掙紮著坐起身，看著眼前的景象，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我……我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不用他說，我也感覺到了。
燭龍之眼望去，這片荒原上空，縈繞著無數淡灰色的、扭曲的、充滿痛苦與怨恨的能量體——那是殘留於此地的戰魂！它們漫無目的地飄蕩著，發出無聲的嘶吼，那衝天的怨念和煞氣，幾乎形成了實質的壓迫，讓我的龍威領域都自發地收縮了幾分，全力抵抗著這股精神層麵的侵蝕。
“都打起精神！”清霜強撐著站直身體，冰藍色的眼眸掃過荒原，語氣凝重到了極點，“這裡的戰魂數量太多了，而且煞氣極重，一旦被引動……”
她的話還沒說完，異變就發生了！
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無上威嚴和蠱惑力量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掃過了整片葬兵穀！
是古神拉斯特拉曼的低語！雖然極其微弱，彷彿隔著無儘時空傳來，但其位格之高，足以引動此地最本源的力量！
刹那間，穀內那原本還算“平靜”的煞氣，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轟然暴動！那些漫無目的飄蕩的淡灰色戰魂，眼中的渾濁紅光瞬間大盛，變得猩紅而瘋狂！它們不再漫無目的，而是齊刷刷地轉向了我們所在的方向！
“吼——！！！”
無數戰魂發出了疊加在一起的、直擊靈魂的恐怖咆哮！那聲音裡充滿了暴戾、殺戮以及被強行喚醒的無窮怨恨！
它們……被古神的低語蠱惑、激化了！
“結陣！防禦！”清霜厲喝一聲，長劍插於身前，雙手急速結印，冰凰血脈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燃燒起來！極致的寒氣以她為中心爆發，試圖在我們周圍構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冰牆堡壘！
我也立刻將雪兒護在身後，燭龍氣血毫無保留地爆發，暗金色的龍威與清霜的寒氣交融，共同支撐起搖搖欲墜的防禦！
岩罕更是怒吼著，端起了手中僅存的一把能量步槍，將功率開到最大，槍口對準瞭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猩紅戰魂洪流！
“轟——！！！”
亡魂的洪流狠狠撞上了冰牆！
冰牆劇烈震顫，瞬間布滿了裂痕！清霜臉色一白，嘴角溢位一縷鮮血，但她咬緊牙關，瘋狂催動力量，修複著冰牆！
我的龍威領域也在無數戰魂的衝擊下劇烈波動，識海像是被無數根針反複穿刺，劇痛難忍！這些戰魂的攻擊，不僅僅是能量衝擊，更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和煞氣侵蝕！
岩罕的能量光束射入亡魂洪流中，如同泥牛入海，隻能暫時打散幾道較弱的身影，對於整體的洪流來說，杯水車薪！
“太多了！根本擋不住！”岩罕看著那彷彿無窮無儘的猩紅身影，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冰牆在堅持了不到十息後，轟然破碎！
亡魂洪流瞬間將我們吞沒！
“殺！”清霜眼神決絕，放棄了防禦，身劍合一，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旋風，衝入亡魂群中，劍光所過之處，大片戰魂被凍結、湮滅！但她每消滅一批，立刻就有更多的亡魂填補上來，她的身影很快就被猩紅的浪潮淹沒，隻能看到冰藍色的劍光在其中艱難地閃爍。
我也陷入了苦戰，雙拳揮動，氣血奔湧，將靠近的戰魂轟散，龍威震蕩，逼退那些試圖侵蝕我精神的怨念。但我還要分心護住身後昏迷的雪兒，動作束手束腳，很快身上就多了幾道被亡魂利爪劃出的、帶著陰冷煞氣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岩罕更是岌岌可危，他的能量步槍很快過熱報廢，隻能拔出軍用匕首近身搏殺，但在這些無形的亡魂麵前，物理攻擊效果微乎其微，他很快就被幾道強大的戰魂纏住，險象環生！
“林先生！小心後麵！”岩罕突然對我大吼一聲。
我猛地回頭，隻見一道比其他戰魂更加凝實、散發著將軍級彆煞氣的猩紅身影，不知何時繞到了我的側後方，手持一柄由煞氣凝聚的長矛，帶著洞穿一切的威勢，朝著我背心刺來！速度太快！角度太刁！
我若閃避，我身後的雪兒必被刺中！
“媽的！”我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就準備硬抗這一擊，用身體護住雪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滾開！！”
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自身側傳來！
是岩罕！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不顧自身安危，猛地朝我這邊撲了過來，用他寬厚的後背，死死地擋在了我和那道將軍戰魂之間！
“噗嗤——！”
煞氣長矛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岩罕的胸膛！從他前胸透出！帶出一蓬滾燙的鮮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岩罕的身體猛地一僵，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透出的矛尖，又抬起頭，看向我，臉上沒有痛苦，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帶著歉意的笑容。
“林……林先生……抱……抱歉……隻能……陪你們……走到……這裡了……”
“岩罕！！！”我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
那將軍戰魂獰笑著，想要抽出長矛。
“一起……死吧！！！”岩罕臉上閃過一絲瘋狂，他用儘最後力氣，死死抓住穿透自己身體的煞氣長矛，同時掏出了身上最後一顆高爆手雷，拉響了引信！
“不！！！”我想要衝過去，卻被更多的亡魂死死纏住！
“轟——！！！！！”
劇烈的爆炸在亡魂群中響起！熾熱的氣浪和火光瞬間吞噬了岩罕和那道將軍戰魂，以及周圍大片的猩紅身影！
爆炸的衝擊波將靠近的亡魂清空了一片，也讓我獲得了短暫的喘息。
我呆呆地看著那片逐漸消散的火光和煙塵，那裡，什麼都沒有剩下。
岩罕……那個沉默寡言、儘職儘責的向導……那個在秘境崩塌時沒有放棄我們的漢子……就這麼……沒了？
為了救我……為了給我創造一絲喘息之機……他選擇了最壯烈的方式，與敵人同歸於儘！
一股難以形容的悲慟和怒火，如同岩漿般在我胸腔裡瘋狂湧動，幾乎要衝破我的喉嚨！
清霜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發出一聲清叱，劍光陡然變得更加淩厲、更加瘋狂，不顧自身消耗地斬殺著周圍的亡魂，冰藍色的眼眸中，也充滿了血絲和壓抑到極致的悲傷。
我們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夥伴。
在這片被古神低語喚醒的、充滿死亡與怨恨的古老戰場上。
壓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悲傷，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我們剛剛逃出生天的一絲慶幸。
前路，似乎隻剩下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