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99章 短暫的同盟
我的提議，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寒冰，在我體內的意識空間裡引發了劇烈的激蕩。
暗金色的氣血洪流奔湧的速度驟然減緩，那源自燭龍意識的、萬古不變的咆哮與吞噬**，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停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沉默，其中混雜著被說中心事的震動、對現狀的權衡、以及那份根深蒂固的執念與眼前唯一生路之間的激烈掙紮。
聯手…對付它？
之後…再論其他？
不同的道路…？
它的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懷疑與一種近乎本能的排斥。與一個它視為“容器”和“障礙”的渺小存在合作，去對付另一個同源者，這完全違背了它積蓄了萬載的、以吞噬達成“歸一”的本能。
但現實是殘酷的。它清楚地感知到外界那徹底陷入瘋狂的古神所散發出的、足以湮滅一切的混亂氣息。它也明白，以我現在這具身體的狀態和它自身僅僅是碎片的實力，若它強行奪取控製權去吞噬，成功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在對抗中被古神臨死前的反撲一同拖入毀滅。而如果我意識徹底崩潰，它這最後的碎片也將失去憑依，暴露在古神的瘋狂之下。
生存，是比執念更原始的驅動力。
更何況，我那句“尋找不同於相互吞噬的道路”，像是一顆微弱的種子，落在了它那被不甘灼燒了萬古的荒蕪心田上。儘管它萬分不信，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它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覺的…“可能性”，已然滋生。
…你…如何保證？
它的意念帶著冰冷的審視。
“無法保證！”我坦誠以對，意念堅決，“這是一場賭上所有的信任！我賭你殘留的‘有序’本性，不願看到徹底的無序誕生，也不願就此徹底湮滅！你賭我所承諾的，在解決古神後，會與你共同尋找解除束縛的方法，而非過河拆橋！”
我頓了頓，將外界那越來越近的、帶著腐蝕與毀滅氣息的黑暗漩渦影像，強行傳遞給它：“沒有時間猶豫了！選擇合作，尚有一線生機！選擇內耗，即刻同歸於儘！”
……
又是一陣短暫的、卻彷彿跨越了萬古的沉默。
終於——
……好！
暫且…依你所言！
先解決…這個瘋子！
若你事後反悔…吾必將燃儘此魂，與你…共赴歸墟！
一股冰冷而龐大的意念轟然降臨，不再是試圖吞噬我，而是帶著一種古老契約般的沉重感，與我的意識核心短暫地、脆弱地連線在了一起！與此同時，那奔騰的暗金氣血不再衝擊我的意誌，而是如同馴服的洪流，開始按照我的意念引導，緩緩流轉！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充斥全身！
力量！遠比我自己調動時更加磅礴、更加精純、更加貼近法則本源的燭龍之力，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在我經脈中咆哮奔騰！右半身的龍化特征依舊明顯，但那冰冷的豎瞳中，除了暴戾之外，第一次多了一絲屬於“我”的清明與掌控感！
我不是在“壓製”它，而是在“引導”它！
“清霜！雪兒就交給你了！”我猛地睜開雙眼，眼中暗金與清明交織，轉頭對靠在巨石上、氣息奄奄的淩清霜快速說道。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清霜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我氣息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不再是之前那種失控邊緣的狂暴，而是一種…危險而穩定的強大！她沒有多問，隻是用儘最後力氣，將昏迷的雪兒和蘇嫣然護在自己身後，寂滅劍氣勉力撐起一道微弱的屏障，重重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我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是簡單的一步踏出。
“轟——！”
腳下暗紅色的晶石大地以我落足點為中心，轟然塌陷下去一個巨坑！周身繚繞的暗金色龍威不再是混亂的光焰，而是化作了一層凝實無比、如同液態金屬般流淌的暗金戰鎧！一股混合著古老龍威與“有序寂滅”意境的恐怖氣息，如同風暴般以我為中心擴散開來，竟將古神那彌漫的混亂威壓生生逼退了幾分！
那瘋狂膨脹、爆射出無數腐蝕觸須的黑暗漩渦似乎也察覺到了我這邊的劇變，攻勢猛地一滯，隨即發出了更加暴怒的嘶鳴！它感受到了同源的氣息，但那氣息不再是被它視為獵物的“碎片”，而是帶著一種令它本能感到警惕的…“秩序”與“威脅”！
螻蟻！安敢阻我？！
古神混亂的意誌如同億萬根毒針，狠狠刺向我的識海！
若是之前，單是這一下就足以讓我意識震蕩。但此刻，與我意識短暫連線的燭龍意識發出一聲低沉的、充滿不屑的龍吟，一股更加凝練、更加古老的意誌壁壘瞬間形成，將古神的精神衝擊輕易擋下！
“阻你？我是要……滅你！”
我低吼一聲，龍化的右爪抬起，不再是之前不受控製的胡亂揮舞，而是五指微張，對著前方虛空，猛地一握！
“嗡——！”
前方大片區域的空間驟然凝固！那些瘋狂抽打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黑暗觸須，彷彿瞬間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動作變得無比遲滯！這是燭龍之力對空間的初步掌控！雖然遠不及全盛時期執掌星辰生滅的威能，但對付這些能量觸須，已然足夠！
緊接著，我左拳緊握，體內四鑰之力在燭龍之力的引導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共鳴、融合！翠綠、暗金、冰藍、暗黃，四色光芒不再分散，而是纏繞在我的左拳之上，化作一團混沌之色、卻又蘊含著磅礴生機與毀滅意境的能量球！
“寂滅……歸源！”
我一拳轟出！目標並非那些被暫時禁錮的觸須，而是直接轟向了那片黑暗漩渦最核心、之前被清霜一劍重創、此刻能量波動最為混亂的區域！
這一拳，蘊含的不再是蠻力，而是以燭龍之“有序寂滅”為引，驅動四鑰蘊含的“世界本源”之力，進行的一種法則層麵的“淨化”與“瓦解”！
混沌色的拳印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黑暗漩渦的核心。
下一刻——
“嗤——！！！”
彷彿燒紅的鐵塊落入冰水，劇烈的能量湮滅聲從漩渦內部傳來！那混亂膨脹的黑暗如同被投入了淨化劑，大片大片的區域開始變得稀薄、潰散！古神拉斯特拉曼發出了比之前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哀嚎，那哀嚎中，甚至帶上了一絲……驚懼？！
它無法理解！為何一個原本被它視為棋子、體內意識還在內鬥的“同胞容器”，會突然爆發出如此純粹、如此克製它“無序虛無”的“有序”力量！
不可能！你…你究竟是誰？！
“殺你的人！”
我眼神冰冷，感受著體內那雖然合作卻依舊充滿不確定性的燭龍意識，以及飛速消耗的力量，不敢有絲毫停歇。龍化的右爪再次揮出，暗金氣血化作無數道淩厲無匹的劍氣（並非清霜那種寂滅劍意，而是更接近燭龍本源的、帶著撕裂與終結屬性的力量），如同狂風暴雨般斬向那些開始潰散的黑暗區域，進一步擴大戰果！
古神瘋狂地掙紮、反擊，黑暗觸須不斷再生，混亂的能量衝擊如同海嘯般一**湧來。但在初步掌握了燭龍之力、並能引導四鑰之力的我麵前，它的攻擊不再像之前那樣令人絕望。我如同磐石，在黑暗的狂潮中屹立，以“有序”對抗“無序”，以“寂滅”瓦解“虛無”！
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消耗戰。我的經脈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神魂因高強度的引導與對抗而陣陣眩暈。燭龍意識也並非完全安分，我能感覺到那份“合作”下的蠢蠢欲動，它在評估，在等待。
但至少在此刻，在這片崩塌的神殿廢墟中，在這生死一線的戰場上，一個由理解與絕望催生出的、極其脆弱的同盟，正以一種狂暴而高效的姿態，將毀滅的矛頭，共同指向了那失控的古老瘋狂。
短暫的同盟，維係於刀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