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328章 冰棺的漣漪
穿過“萬象乾坤門”的感覺，與穿越法則亂流或那黑暗侵蝕區域截然不同。
沒有狂暴的能量撕扯，也沒有冰冷的規則覆蓋，而是一種……彷彿沉入深水般的凝滯與靜謐。周圍的光影扭曲變幻，化作無數流淌的、如同記憶膠片般的色塊，又像是窺見了萬花筒內部那無窮儘折射的光景。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裡變得模糊，唯有那扇“門”的入口在身後如同逐漸縮小的漩渦，隔絕了外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與瘋狂。
我重重地摔落在……某種“地麵”上？觸感並非實質，更像是由凝結的流光和穩定的法則脈絡交織而成的平台。周身光芒黯淡，體內那脆弱的平衡在經曆了接連的極限壓榨後，終於達到了臨界點，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發出了瀕臨斷裂的哀鳴。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尤其是右半身，舊神本源的躁動雖因脫離了外界的直接牽引而稍緩，但那撕裂般的痛楚和規則衝突留下的灼燒感依舊清晰。
“咳咳……”我掙紮著想要站起，卻感覺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隻能半跪在地，劇烈地喘息著，金色的光粒如同汗珠般從裂縫處不斷滲出。
“葉子！”
嫣然焦急的聲音傳來。她狀態稍好，雖然同樣虛弱，但至少還能行動。她快速檢查了一下被我先一步送進來的阿紫和君君，確認他們隻是昏迷，氣息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後，立刻來到了我的身邊。
“你怎麼樣？”她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充滿了擔憂。
“還……死不了。”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厲害，“這裡……就是萬象乾坤門內部？”
我強忍著不適，抬頭打量四周。
我們似乎身處一個無比廣闊、難以用大小來定義的奇異空間。腳下是那由流光和法則脈絡構成的“地麵”，延伸向無儘的遠方。頭頂沒有天空，也沒有星辰，隻有如同極光般緩緩流淌、變幻不定的柔和光帶，色彩瑰麗而和諧，散發出一種安寧、古老的氣息。
四周懸浮著無數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碎片”。這些碎片並非實物，更像是某種景象的投影——有山川河流的片段，有城市街角的剪影，有浩瀚星海的掠影，甚至還有一些模糊的、彷彿來自不同時代、不同文明的生命活動影像。它們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瞬間，靜靜地懸浮著，緩慢地自轉，彼此之間由纖細的光絲連線，構成了一張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橫跨了時空的……“記憶網路”？
這裡感覺不到外界那令人作嘔的黑暗侵蝕，也聽不到那瘋狂的低語。彷彿是一個獨立的、受到庇護的避風港。空氣（如果還有空氣的話）中流淌著精純而溫和的宇宙能量，甚至比雲頂天宮全盛時期還要濃鬱，帶著一種萬物初生般的純淨感。
“這裡的法則……好穩定，好……古老。”嫣然也感受到了此地的非凡，她周身的星塵不再紊亂，反而在這種環境下，如同受到滋養般，微微亮起，穩定了許多。
“萬象乾坤門……果然名不虛傳。”我喃喃道，試圖調動一絲力量修複傷勢，卻發現體內那混亂的局麵並非單純能量補充就能解決。舊神本源、燭龍寂滅、言靈規則、自我意誌，這四股力量在極限透支後，變得更加難以平衡，如同纏成一團的亂麻，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徹底的崩潰。
……暫時……安全了……
燭龍意識的聲音幽幽響起，依舊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以及一絲……對此地環境的忌憚？它似乎不像之前麵對黑暗侵蝕時那般恐懼，但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此地……是上古大能，擷取萬千世界泡影，融合法則本源所化的……‘間界’……獨立於諸天之外，亦是……觀測諸天之眼……
它的解釋讓我心中一動。觀測諸天之眼？難道雲頂天宮守護的這道門，不僅僅是通往某個秘境的入口，更是一個……超然物外的觀測站？
就在這時，一直被我的力量小心翼翼庇護著的、淩清霜的冰棺，突然傳來了更加清晰的異動！
不再是之前那微不可查的漣漪。
隻見那幽藍色的、絕對寂滅的冰棺表麵，此刻竟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般，蕩漾開了一圈圈清晰可見的波紋！冰棺之內，清霜那安詳沉睡的麵容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她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之上，那柄古樸長劍，卻發出了極其輕微的、幾不可聞的劍鳴！
那劍鳴並非實質的聲音，而是一種意念層麵的震顫，帶著一絲……急切？彷彿沉眠的意識，被外界的劇變，或者說，被此地某種特殊的環境所觸動，產生了本能的反應！
“清霜姐？”嫣然也注意到了冰棺的變化，驚喜地低撥出聲。
我立刻將大部分心神沉入對冰棺的感應中。之前在外界，我以秩序之力嘗試溝通，隻是建立了一絲極其脆弱的聯係。但在此地，在這片法則穩定、能量純淨、彷彿隔絕了外界一切乾擾的“間界”之中，那絲聯係似乎被放大了！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將一縷精純的、蘊含著舊神秩序之力和一絲言靈安撫意味的能量，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探向那蕩漾著漣漪的寂滅領域。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貼合”與“共鳴”。
當我的能量觸碰到那圈波紋的瞬間——
一幅破碎、模糊、卻帶著刺骨冰寒與決絕劍意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了我的意識！
那是……一片被無儘黑暗籠罩的虛空。
淩清霜一身月白劍士服早已被鮮血染紅，多處破損。她手持古樸長劍，孤身立於一座崩塌大半的星辰殘骸之上。
她的麵前，是如同潮水般湧來的、與外界侵蝕雲頂天宮同源的黑暗物質，以及隱藏在黑暗深處、散發出令人絕望氣息的龐大陰影。
她的身後，是幾名身受重傷、氣息奄奄的天劍閣弟子。
“師姐……走吧……彆管我們了！”
一個年輕弟子咳著血喊道。
淩清霜沒有回頭，冰藍色的眼眸中隻剩下絕對的冷靜與……一絲殉道般的決然。
“帶他們走。”
她對著身後僅存的一位長老說道，聲音平靜得可怕，“我來斷後。”
“清霜！不可！”
長老目眥欲裂。
“走！”
她厲喝一聲，周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極致劍意！那並非單純的寒霜，而是融合了她全部生機、意誌、以及對劍道終極理解的——寂滅！
幽藍色的光芒以她為中心衝天而起，並非凍結萬物，而是將自身與前方的大片黑暗，一同拖入了絕對的、連時間與因果都為之停滯的——“無”之領域！
在意識徹底沉入寂滅的前一刹那，她似乎……回頭望了一眼，目光彷彿穿透了無儘時空，帶著無儘的眷戀與……一絲若有若無的、指向某個方向的指引……
畫麵戛然而止。
我猛地睜開眼睛，心臟（意念層麵的）劇烈跳動。那畫麵中的景象，分明是清霜為了掩護同門，自我封禁於寂滅之前的最後一刻！她並非被動地被封禁，而是主動選擇了這條近乎十死無生的道路，以自身為代價，強行阻滯了黑暗的侵蝕！
而她最後那一眼，那指引……指向的是？
我下意識地看向這片“間界”的深處，看向那無數懸浮的記憶碎片和流淌的法則光帶交織的遠方。
難道……她拚死守護的，不僅僅是同門，還有……某個秘密？某個與這“萬象乾坤門”，與古神的陰謀相關的秘密？
冰棺的漣漪緩緩平複，那微弱的劍鳴也消失了，彷彿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但我知道，那不是。清霜的意識，並未完全沉寂。在這片特殊的環境中，她感知到了什麼，或者說，她留下的某種後手，被啟用了。
一線希望，如同在厚重的冰層下湧動的暖流，悄然滋生。
喚醒她，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但前提是，我必須先穩定住自己這瀕臨崩潰的身體和力量，並弄清楚，她最後那一眼，究竟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