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44章 垃圾真人
我,龔二狗,揹負著沉重的竹筐(物理和心理雙重意義),逃離了那個讓我社會性死亡的垃圾場。一路上,我感覺沿途的花草樹木、飛鳥爬蟲都在對我行注目禮,彷彿在說:“看,就是他,那個在垃圾堆裡悟道的奇男子!”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回雜役處的小破屋,砰地一聲關上門,我纔敢大口喘氣。一把扯下蒙臉的臭布和歪草帽,汗水早已浸透衣背,不是累的,是臊的。
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我這身“戰利品”和“罪證”。
我把竹筐小心翼翼(做賊心虛般)放在牆角,那尊“搗藥缽底座·周天星鬥裂紋版·上古大戰遺存”被我單獨請出來,用屋裡僅剩的半盆清水,仔仔仔仔仔仔細細細細地刷洗了九九八十一遍,直到把那層包漿似的陳年老垢和不明粘液徹底洗淨,露出它樸實無華(且破舊)的黑鐵木本質。
洗完對著油燈一看……嗯,更不像寶貝了。但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把它當成軒轅鼎碎片來對待!
其他那些“法寶殘骸”(破銅爛鐵)、“靈藥枯藤”(乾巴樹枝)、“失敗丹紋標本”(燒糊石頭)也都稍微清理了一下,好歹看上去沒那麼像剛從垃圾堆裡刨出來的了。
做完這一切,我纔敢抱著木盆,做賊似的溜去公共澡堂,準備洗刷掉這一身的晦氣和……垃圾味兒。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剛走到澡堂門口,就撞見了黑著臉的張管事。他顯然剛沐浴完,頭發還濕漉漉的,看到我,他那張本來就不甚愉快的臉,瞬間又黑了三度,眼神複雜得能開個染坊。
那眼神裡,有憤怒(給我丟人了),有無奈(怎麼攤上這麼個手下),有同情(腦子可能真不好),還有一絲……敬畏?(對著垃圾都能侃侃而談也是一種本事?)
我倆就在澡堂門口僵持著,空氣凝固,隻剩下水滴從他發梢滴落的“嗒嗒”聲。
我喉嚨發乾,腳趾頭尷尬地能在鞋底摳出三室一廳。我是不是該說點啥?比如“管事好巧您也來洗澡?”或者“今天天氣哈哈哈……”?還是主動認錯“給雜役處抹黑了我該死”?
最終,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乾巴巴地憋出一句:“張……張管事,您……洗好了?”
張管事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罵點什麼,但又硬生生忍住了。他隻是用那種難以形容的眼神,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彷彿要把我這個“奇葩”刻進他的靈魂深處,然後,一言不發,側身從我旁邊走過,腳步沉重地離開了。
那無聲的譴責,比罵我一頓還讓我難受!
我灰溜溜地鑽進澡堂,把自己泡進熱水裡,恨不得搓掉一層皮。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垃圾場被圍觀的慘狀和張管事那最後的眼神……
“唉!”我長歎一聲,把臉埋進水裡。
算了算了,不想了!好歹任務完成了!我自我安慰著。雖然過程慘烈了點,但結果是好的!你看,筐裡那十幾件“破銅爛鐵”,哪個不是仙門出品?哪個沒沾點靈氣(哪怕已經散光了)?這質感!這磨損!這曆史感!糊弄……啊不,滿足我爹和鄉親們,足夠了!
更何況!
我猛地從水裡擡起頭,眼睛一亮!
我想起來了!上次扛回那禿毛鶴的時候,慌亂之中,我不是從它身上掉落的羽毛裡,偷偷撿了幾根最完整、最漂亮的塞懷裡了嗎?當時想著這玩意兒肯定值錢,後來被宗主召見一緊張給忘了!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仙鶴羽毛!靈獸峰峰主的愛寵!宗主座駕的毛!
這玩意兒往展銷堂一擺,檔次一下就上去了!什麼黑鐵木搗藥缽,都得靠邊站!這纔是真正的硬通貨!壓堂至尊寶!
想到這兒,我心裡頓時輕鬆了一大截,甚至有點美滋滋起來。這一趟垃圾總算沒白撿,社死也沒白死!值了!太值了!
洗刷乾淨,回到小屋,我把那些“寶貝”仔細打包好,尤其是那幾根仙鶴羽毛,用軟布裹了又裹,放在最貼身的位置。然後往硬板床上一躺,心裡盤算著明天一早就能下山回家,接受我爹的歡呼(hopefully),和鄉親們的頂禮膜拜(hopefullyhopefully),很快便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過去。
至於明天宗門裡會流傳什麼新的傳說?管他呢!天塌下來,等我龔二狗衣錦還鄉(帶著一包垃圾和幾根毛)再說!
……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我就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精神抖擻!歸心似箭!
我背上我的“百寶囊”(其實就是個打滿補丁的包袱皮,裡麵塞滿了我的“戰利品”),懷裡揣著那兩塊至關重要的鐵牌子——探親令和賣牛肉許可證,意氣風發地準備出門。
剛推開雜役處的大門,就感覺氣氛有點……異樣。
平時這個點,大家要麼還沒起,要麼行色匆匆趕著去乾活,今天卻有幾個家夥聚在門口,探頭探腦,一看到我出來,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散開,但眼神卻黏在我身上,竊竊私語,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笑意?
我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硬著頭皮,目不斜視,加快腳步往山門走去。
越往外走,遇到的人越多。無論是雜役、外門弟子,甚至偶爾遇到的內門弟子,看到我,都是先一愣,然後表情變得極其古怪,拚命忍住笑,有的實在忍不住,就假裝咳嗽扭過頭去,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
怎麼了?又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嗎?還是我昨天撿垃圾的事已經人儘皆知了?不至於傳播這麼快吧?流雲宗是修仙門派還是八卦門派啊!
我一路低著頭,恨不得把臉縮排脖領子裡,腳步快得像踩了風火輪。
終於,巍峨的山門就在眼前!我終於要逃離這個讓我不斷社死的地方了!
守門的還是那兩位熟悉的師兄。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點,掏出探親令,遞了過去。
其中一位師兄接過令牌,檢查了一下,表情倒是很正常。我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他把令牌遞還給我,我接過令牌準備開溜的那一刻,他旁邊那位一直憋著笑的師兄,終於忍不住了,用一種既好奇又促狹的語氣,飛快地問了一句:
“龔師弟,這麼早就下山啊?是急著回去……‘開宗立派’嗎?”
開宗立派?我愣了一下,沒明白這話啥意思。我開什麼宗立什麼派?龔記牛肉宗嗎?
我茫然地看向他。
那位師兄見我一臉懵逼,和旁邊的同伴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忍著笑,壓低聲音補充道:“現在大家都傳遍了,說你在垃圾場……呃,在‘藏寶地’悟出了獨門大道,自創了一派,號稱……‘撿之大道’,人送外號——‘垃圾真人’!恭喜恭喜啊龔師弟!啊不,是垃圾真人!”
垃!圾!真!人!
這四個字,如同四道天劫神雷,精準無比地劈在了我的天靈蓋上!劈得我外焦裡嫩,神魂出竅!
我……我……垃圾真人?!
誰起的?!誰傳的?!給我出來!我保證不用糞叉敲死你!
我的臉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頭頂幾乎要冒出蒸汽。我能感覺到周圍所有路過弟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歡樂和“原來你就是那個垃圾真人”的恍然大悟。
“我……我不是……我沒有……”我徒勞地試圖辯解,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那兩位守門師兄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擺手:“快走吧快走吧,垃圾真人,祝你早日神功大成,名揚四海!”
我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搶回令牌,頭也不敢回,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腳下生風(純粹是羞憤驅動的),化作一道灰煙,朝著山下狂奔而去!
背後,是守門師兄們更加歡快嘹亮的笑聲,以及隱隱傳來的議論:
“真是他!”
“哈哈哈垃圾真人!名不虛傳!”
“看他跑得多快!定是修煉了‘遁垃圾術’!”
我一路狂奔,耳畔風聲呼嘯,卻彷彿還能聽到那魔性的“垃圾真人”四個字在360度立體環繞音效迴圈播放。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龔二狗之名,已死。
現在流雲宗隻有垃圾真人!
我的一世英名……不,我僅剩的那點名聲,算是徹底和垃圾繫結,永世不得超生了!
爹啊!您兒子我,這次可是真的“震撼”了整個流雲宗啊!用一種我打死都想不到的方式!
我揹著那一包袱“垃圾”,懷揣著“垃圾真人”的嶄新外號,帶著滿腔的悲憤和羞恥,朝著家的方向,一路絕塵而去。
隻有家的溫暖(和我爹的醬牛肉),才能撫慰我這顆被傷得千瘡百孔、並且剛剛被命名為“垃圾”的心了!
流雲宗,再見!短期內,不,永遠都彆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