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62章 鶴盜
我扛著柴火,懷裡揣著那兩個剛剛上演了“吞物”神跡、讓我心情如同坐了十八趟過山車般的破碗破盆,腳步虛浮地往回走。腦子裡還在不斷回放金髓荔被吸進去的那詭異一幕,一會兒心疼那價值不菲的靈果,一會兒又為這寶貝的神奇功能而激動得渾身發抖。兩種情緒反複橫跳,搞得我像個患了癔症的傻子,一路上差點撞樹三次,踩空兩次。
回到我那破屋,我立刻門窗緊閉,把那倆“祖宗”請出來,放在床上,點上油燈,開始了長達數天的、極其嚴肅(且毫無卵用)的學術研究。
我嘗試了各種方法:
滴血認主?——咬破手指擠了半天,血滴在盆沿上,毫無反應,很快凝固,顯得我更傻了。
灌注靈力?——把我那微乎其微、約等於無的靈力拚命往裡輸,泥牛入海,盆連溫度都沒變一下。
唸咒語?——把我能想到的所有聽起來高大上的詞都唸了一遍,從“媽咪媽咪哄”到“無量天尊”,再到我爹賣牛肉時吆喝的“醬香濃鬱,買三送一”,盆依舊安靜如雞。
擺姿勢?——學著話本裡大能催動法寶的樣子,手指盆身,大喝一聲“呔!”,結果差點把腰閃了,盆還是那個盆。
無論我怎麼折騰,這破碗破盆就跟死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彆說吞噬東西了,連之前那微弱的“意念哈欠”都沒再傳來過。它們就那麼靜靜地躺著,用那種彷彿看智障般的沉默(我腦補的)回應著我所有的努力。
“媽的!耍我呢?!”幾天後,我終於放棄了,氣得一腳踢在床板上(沒敢踢盆),結果疼得自己齜牙咧嘴。“愛咋咋地吧!老子不管了!”
研究不出個所以然,我也就懶得再管它們了。日子該咋過還得咋過,茅廁照刷,柴火照劈,隻是懷裡始終揣著這倆定時炸彈,心裡七上八下。
而那位給我帶來無數“驚喜”和“驚嚇”的鶴大爺,依舊我行我素,隔三差五就來“送溫暖”。
它依舊會盯著我當場吃完一部分“贓物”,但對於多出來的部分,似乎也沒那麼嚴格監督了。有時它丟下好幾樣,看我實在吃不下,溜達一圈也就飛走了。
它一走,我就立刻手忙腳亂地把多出來的靈果靈草塞進懷裡,我就拿出破碗和破盆,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把那些燙手的山芋放進碗裡,再蓋上盆。
一開始我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看到它們被滋養強化,說不定能攢點私房錢。
但很快,我就發現我想多了。
幾乎每一次!隻要我把蘊含靈氣的東西放進去,蓋上盆,過不了一會兒,那個破盆就會故技重施!輕微震動,缺口處幽光一閃,微小漩渦出現,“嗖”地一下就把東西吸得無影無蹤!
快!準!狠!絕不失手!
從最普通的凝露草,到稍微珍貴點的赤雲棗,再到後來鶴尊不知道又從哪兒搞來的一些奇形怪狀、我根本不認識的靈植……無一例外,全都被它“笑納”了!
我由最初的心疼滴血,到後來的麻木,最後甚至有點破罐破摔的快感。
吞吧吞吧!反正也不是我的!
這期間斷斷續續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月。我就像一個莫得感情的銷贓機器,熟練地進行著“接貨-部分當場消滅-多餘部分後山投喂破盆”的標準流程。
直到這天。
我像往常一樣,在後山砍完柴,熟練地把最後幾株鶴尊剛送來、我沒吃完的像何首烏一樣的東西,給了破盆,看著它再次表演“一口悶”之後,我把這兩個依舊死氣沉沉的家夥揣回懷裡,扛起柴火,晃晃悠悠地往雜役處走。
心裡還在琢磨:這破盆吞了那麼多好東西,屁反應沒有,它到底圖個啥?難道就是個單純的吃貨?專吃靈氣?那它拉……呃,產出啥不?
剛靠近雜役處院子,我就感覺氣氛不太對勁。
平時這個點,夕陽西下,院子裡應該正是準備晚飯的時候,雖然忙碌卻也還算平靜。趙大牛他們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炊煙嫋嫋,還夾雜著幾句笑罵。
可今天,院子裡卻黑壓壓地聚著不少人!不僅有雜役處的兄弟,還有好幾個穿著外門弟子服飾的生麵孔!大家圍成一圈,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都帶著一種混合了驚訝、八卦、和些許憤慨的表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真是知鶴知麵不知心啊!”一個外門弟子捶胸頓足。
“沒想到鶴尊居然乾出這種事!”另一個附和道,一臉痛心。
“我說最近修煉分配的靈果怎麼分量少了呢!原來是被家賊惦記上了!”有人憤憤不平。
“這也太囂張了!簡直是監守自盜!無法無天!”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他們這議論的……這關鍵詞……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那麼致命?!
我趕緊放下柴火,心臟砰砰狂跳,擠進人群,一把拉住正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的趙大牛:“大牛!咋了?出啥事了?什麼監守自盜?誰無法無天?”
趙大牛一看是我,立刻來了精神,彷彿找到了最佳聽眾,一把反抓住我的胳膊,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滿了分享驚天大瓜的興奮:
“二狗哥!你可回來了!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捅破天的大事!”
他環顧四周,故意神秘兮兮地壓低了一點聲音,但這音量足以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咱們宗門!百草園和靈果園!讓人給偷了!不對,不是人!是讓鶴給偷了!是鶴尊大人它親自下的爪!”
我:“!!!”
腦袋裡“嗡”的一聲,彷彿有口千斤重的青銅大鐘在裡麵被狠狠撞了一下!震得我神魂出竅,耳鳴不止!
我感覺喉嚨發乾,像是被砂紙磨過,聲音都在顫抖:“真……真的?確……確定了?”
“千真萬確!”旁邊一個外門弟子搶著說道,一臉痛心疾首,彷彿丟的是他家的傳家寶,“看守藥圃的劉師兄親口說的!這一個月來,靈果靈草丟失的數量遠超往常!而且專挑好的、年份足的偷!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膽大包天、技藝高超的內門師兄或者執事乾的,布控查了好久都沒線索!”
另一個弟子補充道,表情更加誇張:“結果!就在今天下午!百草園的孫長老忍無可忍,親自埋伏蹲守!你猜怎麼著?親眼看到鶴尊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飛進藥圃核心區!那動作叫一個熟練!精準地啄走了一株三百年份的、眼看就要成熟的紫紋何首烏!叼著就大搖大擺地飛走了!孫長老氣得當場靈力逆行,差點心魔爆發!現在還在丹堂躺著呢!”
“還不止呢!”又有人迫不及待地插嘴,生怕瓜說不完,“靈果園那邊也傳來訊息!好幾處珍貴的果樹上都有新鮮的鶴喙啄痕!掉下來的葉子底下還發現了清晰的鶴爪印呢!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現在全宗都傳遍了!說咱們的鎮宗神獸,纔是宗門最大的家賊!”
“怪不得它傷好得那麼快!羽毛長得那麼油光水滑!原來是偷吃靈藥硬補出來的!”
“聽說宗主都被驚動了!雷霆震怒!靈獸峰峰主現在正在主峰大殿外麵跪著呢!自身難保!”
眾人七嘴八舌,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錘子,狠狠砸在我的心坎上,砸得我外焦裡嫩,魂飛魄散!
這個仙鶴!它真的是偷的!怪不得它每次都要盯著我吃完才滿意地離開!它是怕留下罪證啊!我之前還天真地以為它是從哪兒得來的,或者宗門特意給它補身體的……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子!蠢貨!
而我……我龔二狗……
“唉,”趙大牛歎了口氣,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裡充滿了無限的同情(以及壓抑不住的、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興奮),“二狗哥,說起來,鶴尊好像跟你挺熟的吧?它之前不是老往咱這兒跑嗎?你最近……看見它沒有?它沒再給你帶點啥‘土特產’?”
他這一句話,如同一點火星掉進了滾油裡!
瞬間!
院子裡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幾百把鋒利的刀子,“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裡,有驚疑,有探究,有恍然大悟,有難以置信,還有更多幸災樂禍的看戲意味!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瞬間衝到了頭頂,漲得滿臉通紅,隨即又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變得慘白如紙!冷汗如同瀑布一樣,瞬間浸透了我的破舊雜役服!
我成了什麼?!
我他媽的成了什麼?!
我成了收贓的!銷贓的!還是人贓並獲(雖然贓物剛被盆吞了)、被全體同門當場抓獲的首席從犯!窩點負責人!鶴盜團夥的指定下線!
之前那些被我吃下肚的、被破盆吞掉的碧雲靈果、凝露草、朱霞果、金髓荔、風鈴草……此刻彷彿都在我胃裡和腦海裡燃燒起來,變成了一樁樁鐵證如山的罪證!
完了!全完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想尖叫,想說我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但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隻剩下粗重而絕望的喘息聲。
在周圍那無聲卻無比沉重的目光注視下,我龔二狗,就像一隻被扒光了毛、丟在冰天雪地裡的鵪鶉,瑟瑟發抖,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而懷裡那倆剛剛完成“銷贓”的破碗破盆,此刻彷彿也變得無比滾燙,灼燒著我的麵板,也灼燒著我最後一點可憐的希望。
老天爺啊……這次……怕是真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