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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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門口栽著兩排梧桐,十月的風掠過樹梢,金黃的葉子撲簌簌地落了一地。許星藝彎腰下車時,一片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她發間。
“彆動。”林允川的聲音落在耳畔。輪椅碾過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他靠近時帶起一陣清冽的雪鬆香氣。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髮絲,取下那片葉子,他伸手取下那片梧桐葉,修剪整齊的指甲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許星藝注意到他今天換了新的袖釦,黑瑪瑙材質,與她公文包上的搭扣莫名相配。
“緊張?”他將梧桐葉夾進放進西裝上衣口袋,假裝漫不經心地問。
許星藝抿了抿下唇,指尖在白襯衫下襬攥出幾道細褶:“流程應該比訴訟程式簡,林總”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改口,“允川,你難道不緊張?”
林允川側過臉看她。陽光透過梧桐枝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今天特意修了眉形,唇色也比往日紅潤,像是抹了極淡的潤色唇膏。
“緊張啊。”他低笑一聲,轉動輪椅往前,“畢竟是第一次結婚”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雖然是假的。”
許星藝突然蹲下身與他平視:“那巧了,我也是第一次。”她眼睛彎成月牙,“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林允川呼吸一滯。她今天化了淡妝,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蜜桃色的唇彩隨著說話時隱時現。他忽然注意到她左眼角有顆極小的淚痣,像不小心濺落的墨點。
他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你蹲著的姿勢,很像在哄小朋友。”
許星藝立刻站起身,卻因為動作太急差點絆倒。林允川迅速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掌心相貼的瞬間,兩人都愣了一下。
“小心。”他鬆開手時,指尖在她脈搏處若有似無地劃過,“還冇領證就受傷,傳出去彆人要說我家暴。”
許星藝突然斂去笑意,目光沉靜地望進他眼底:“那你會嗎?”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法庭質證時的認真,“作為當事人,我有權瞭解潛在風險。”
林允川垂眸看向自己踏板上的腿。“許律師,”他拍了拍身下的輪椅敲了敲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或許應該考慮會不會被家暴的人……是我\"擡眼的瞬間,墨色的眸光微微閃動。
走進民政局大廳,空調的暖風撲麵而來。取號機旁擺著\"今日剩餘號源:47\"的電子屏,許星藝小聲嘀咕:“看來今天結婚的人不多。”
林允川操控輪椅靠近取號機:“正好,不用排隊。”他伸手按下取號鍵,袖口露出半截銀色腕錶,錶盤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兩位是自願結婚嗎?”視窗的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問。
許星藝剛要開口,林允川突然握住她的手:“當然。”他的拇指在她虎口處輕輕摩挲,“追了三個月才答應。”
工作人員擡頭看了眼輪椅,又看看他們交握的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恭喜恭喜!現在年輕人感情真好啊。”
許星藝差點被口水嗆到。走出幾步才壓低聲音問:“三個月?林總編故事都不用打草稿?”
“契約第七條。”林允川麵不改色,“對外需要保持合理程度的親密互動。”他忽然湊近,\"還是說,許律師希望我講實話?比如某個律師為了——\"
“停!”許星藝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觸到他上揚的唇角時像被燙到般縮回手。她冇注意到身後玻璃窗倒影裡,自己紅透的耳根和某人得逞的笑意。
因為冇有提前拍登記照,他們隻能使用民政局的自拍服務。攝影棚裡貼著大紅色的喜字貼紙,三腳架上的相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不新郎再往新娘那邊靠一點!\"攝影師舉著反光板指揮,“對,就這樣新娘彆僵著呀,笑一笑!”
許星藝感覺後背已經沁出薄汗。她小心翼翼地往林允川那邊挪了半步,西裝麵料擦過她裸露的小臂,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星星。”林允川突然這樣叫她,聲音輕得隻有她能聽見,“協議裡雖然冇說要演恩愛夫妻”他伸手替她整理鬢角的碎髮,指尖若有若無地蹭過她的太陽xue,“但結婚證照片,總得看起來像真的。”
他今天噴了香水,後調是溫暖的廣藿香,隨著動作絲絲縷縷地纏繞過來。“我儘量。”她深呼一口氣,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輪椅扶手上。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卻莫名讓她安定下來。
“完美!保持這個表情!\"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笑的溫潤如玉,而她笑得靦腆拘謹,背後是民政局鮮紅的背景布,像一場精心設計的偶遇。
因為手續簡化,不到二十分鐘他們就拿到了結婚證。鋼印壓下去的瞬間,許星藝聽見清晰的\"哢嗒\"聲。
“恭喜二位!”工作人員笑著遞過兩本紅彤彤的證件。
這聲祝福像一滴水落入湖心。林允川接過結婚證時,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他望著證件上並排的兩個名字,忽然想起今晨特意換上的新襯衫與新西服,想起助理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出門時特地帶在身上的平安符——原來潛意識裡,他竟把今天當成了真正的儀式。
許星藝輕輕摩挲著證件封麵,燙金的國徽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鋼印的凹痕清晰可見,彷彿烙進紙頁裡的承諾。她忽然有種不真實感——就這麼……結婚了?
“後悔了?”林允川問得隨意,喉結卻悄悄滾動。
她搖頭時,髮梢掃過結婚證封麵,蕩起一陣淡淡的香氣:“就是覺得有些突然,不太真實”她突然笑起來,“原來結婚真的隻要九塊錢。”
林允川望著她笑出的梨渦,忽然伸手覆住她捏著證件的手。他掌心的繭摩挲著她光滑的手背,像在確認某種真實感。
“協議今天生效。”他聲音低沉,目光落在她空蕩蕩的無名指上,“但一年後”輪椅輕輕轉向出口,“也你可以隨時終止。”
陽光穿過旋轉門的玻璃,在他們之間劃出一道晃眼的光帶。許星藝突然按住他的輪椅,彎腰平視他的眼睛:“那這一年”她的呼吸掃過他緊繃的下頜線,”請多指教了,我的丈夫先生。”
結婚證在她包裡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像法庭上法官落下的法槌——一錘定音,不容反悔。
走出民政局時,梧桐葉又落了一地。林允川突然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絲絨盒子:“差點忘了。”
盒子裡是對戒,女戒鑲著碎鑽,在陽光下像墜落的星屑。
“契約第九條。”他取出那枚戒指遞給她,“必要的道具,我是估摸著買的,應該合適。”
許星藝接過戒指時,她突然擡頭:“那你的呢?”
林允川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素圈:“今早出門就戴上了。”他頓了頓,“做戲要做全套。”
許星藝正要把戒指戴進左手,卻被他攔住:“右手。”他語氣平靜,“左手留給你以後真正的婚姻。”
風突然大了,許星藝盯著他低垂的睫毛看了兩秒,突然把戒指套進左手無名指:“既然是契約,就要遵守《合同法》第五十二條。”她仰起臉,“林總總不能讓我知法犯法吧?”
看到她把戒指戴去左手無名指時,林允川的呼吸微微一滯,他下意識握緊了輪椅手推圈,心裡莫名地漏了半拍。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城區的林蔭道上,窗外的景色漸漸從老城區的煙火氣變成了高檔住宅區的靜謐。許星藝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法國梧桐,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回她家的路。
“我們這是要去哪?”她轉頭問道。
林允川的目光從平板電腦上移開,對視的眼睛卻平靜如水:“回家。”他頓了頓,補充道:“回……我們的家。”
許星藝微微蹙眉:“我以為那得回去拿我的行李呢”
“契約第一條,同居義務。”他的手指在平板上輕點,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已經為你準備了客房,你要用到的都準備好了。”照片裡的房間像是從家居雜誌直接裁剪下來的畫麵——米色亞麻床品在落地窗邊的陽光下泛著柔光,原木書桌上擺著新鮮的白掌,連床頭閱讀燈的傾斜角度都恰到好處。
轎車碾過梧桐葉的影子駛入彆墅區,鑄鐵大門在晨曦中無聲滑開。當車輪停駐在那棟灰藍色玻璃幕牆的三層建築前時,許星藝才發現白天的彆墅白天的彆墅外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比昨夜多了許多生機。
“請。”林允川的輪椅碾過門廳的大理石花紋,在玄關的暖光燈帶前刹住。許星藝這才注意到陰影裡還蟄伏著另一架輪椅,一樣的黑色,隻不過看起來輪轂更新,像一匹隨時準備接替的黑色戰馬。男人撐起身體時,襯衫下繃緊的肩胛骨劃出銳利的弧度,又藉助手臂把自己撐到另一輛輪椅上,他的膝蓋在空中小幅度地晃了晃,像鐘擺計算好的振幅。
許星藝站在玄關的陰陽交界處,看著他完成這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這是屬於我的換鞋方式。”林允川忽然擡頭,睫毛在頂燈下投出柵欄狀的陰影。他遞來的拖鞋絨毛蓬鬆,標簽還倔強地翹著一角。
穿過玄關,開闊的起居空間像緩緩展開的畫卷。橡木地板上的天然結疤如同散落的星子,白色紗簾被穿堂風掀起時,露出隱藏式收納牆上整齊的幾何暗紋。這個家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把所有的棱角都藏在了剋製的線條裡。
“你的房間在二樓。”林允川指向電梯,“考慮到你可能需要獨立空間,我讓管家準備了一間朝南的客房。”
許星藝跟著他上了樓,推開客房的門。房間比她預想的要寬敞許多,比自己家的客廳還大,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床上整齊地擺放著全新的寢具,書桌上甚至準備好了符合她習慣的辦公用品。
“衣帽間在隔壁。\"林允川停在門口,“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告訴管家。”
許星藝將包放在沙發上,轉身麵對他:“林總準備得很周到。”
“協議義務。”他淡淡地說,但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她左手的戒指上,“你可以先休息,醫院來電話說,奶奶醒了,我們下午一起去看看?”雖然是征求意見,語氣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房門輕輕關上,許星藝才長長地撥出一口氣。當她拉開衣櫃時,發現裡麵已經整齊地掛著幾套適合她尺碼的家居服,標簽都還冇拆。最邊上,甚至備有一套嶄新的律師袍。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雖正身處一場精心設計的契約中——而這個男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要認真得多。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鑽石在夕陽下閃爍著冷靜的光芒,還是很恍惚的不真實感,一年的時間,這個陌生的房子將成為她的“家”
而那個僅有數麵之緣,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在法律意義上已經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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