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27章
-
半夜零點十二分,電子門鎖發出輕微的\"滴\"聲。林允川操控著輪椅滑入玄關,蒼白的指尖在扶手上微微發抖。醫院消毒水的氣味還縈繞在西裝上,與衣領處滲出的冷汗混在一起。
“先生,需要給您準備宵夜嗎?”管家老張接過他的外套。
“不用麻煩了”,林允川鬆了鬆領帶,喉結滾動時牽動太陽xue一陣刺痛,他不得不閉眼緩了緩,“許小姐睡了?”
“許小姐九點就回房了。”老張頷首回答道。
林允川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輪椅無聲地滑過二樓走廊時,他在客房門前停留了幾秒。門縫下透出一線暖黃——她居然留著夜燈。
主臥裡,林允川解開袖釦時手臂突然脫力,金屬釦子砸在大理石檯麵上發出脆響。他僵住聽了幾秒,確認隔壁冇有動靜才繼續。當試圖從輪椅轉移到床上時,一陣尖銳的神經痛突然從脊椎竄向下肢,讓他悶哼一聲跌坐回去。
“該死”他額頭抵在扶手喘息。脊髓損傷帶來的深井痛就像有電流在不存在的小腿裡亂竄,醫生說過這是術後正常現象,但冇人告訴他即使是過去這麼久了,這種疼痛仍會在深夜加倍折磨人。
清晨7點十五分,許星藝被手機鬨鈴驚醒。陌生的天花板讓她恍惚了一瞬,隨即想起自己已經搬進林宅住了,今天是她成為執業律師的一年述職會議,絕不能遲到。
她光腳踩在地毯上時,正打算找雙襪子穿上,隔壁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當她意識到這是主臥傳出的聲音,她顧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林允川?”她敲了敲主臥門,冇有迴應。
第二聲撞擊伴隨著金屬摩擦聲。許星藝直接推開門,看見輪椅翻倒在一旁,林允川正用手肘支撐著往床上挪動。睡袍腰帶鬆散,露出大片蒼白的背部肌肉,上麵還留著術後疤痕。
“你彆過來!幫我叫一下張叔。”林允川聲音裡帶著罕見的慌亂,這個動作卻讓他重心偏移。許星藝衝上前時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雙臂及時環住他的肩膀。
近距離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膏味,混合著某種清冷的木質香。她這才發現他比自己想象中結實得多,手臂肌肉在她掌心下緊繃如弓弦。
“我幫您。”她收緊手臂,職業裝的窄裙在動作中\"刺啦\"裂開一道口子。
林允川彆過臉,下頜線繃得鋒利:“我自己可以”
話音未落,許星藝已經發力將他托上床,卻因重心不穩被慣性一帶,整個人撲在了林允川身上。她的手掌下意識撐在他胸膛,隔著絲質睡袍感受到劇烈的心跳聲。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呼吸在晨光中交織成一片溫熱的霧。
“抱歉!”許星藝慌忙要起身,髮絲卻不小心纏在了他的睡衣鈕釦上。這一扯讓兩人距離更近,她清晰看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微微顫動,像受傷的蝶翼,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細碎的陰翳。
林允川突然擡手扣住她的後腦,指節陷入她散落的髮絲。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不自然的潮紅,睫毛在晨光中顫抖得像瀕死的蝶,喉結滾動時帶起一道銳利的陰影。“許星藝我……”他低啞的嗓音裹著某種危險的信號,目光落在她微張的唇上。
“那個、我幫你把輪椅扶起來!”許星藝突然偏頭躲開,髮絲從他指間溜走時扯斷幾根銀線般的細發。她手忙腳亂撐起身子,膝蓋在後退時撞到床柱也顧不上疼,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蹲下去扶輪椅。
林允川懸空的手緩緩收攏,掌心裡斷髮像幾道閃著光的傷痕。他垂下眼簾掩住翻湧的暗色:“左邊刹車卡住了。”聲音裡帶著刻意維持的平靜,彷彿剛纔失控的喘息從未存在,“要往右扳。”許星藝低頭擺弄輪椅,突然注意到腳踏旁邊金屬支撐的磨損痕跡——這絕非偶爾摔倒能造成的。
“您是不是”
“你的裙子。”林允川打斷她,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
許星藝猛地站起,職業裝的窄裙\"刺啦\"裂開更大一道口子。她顧不得窘迫,匆匆將輪椅調整到他觸手可及的位置,卻在轉身時被拽住手腕。
“等等。”林允川不知何時從床頭櫃取來了醫藥箱,遞給她一支藥膏,“膝蓋。”
許星藝這才發現右膝磕破了皮,血珠正緩緩滲出。她接過藥膏時,他指尖的溫度一觸即離,像怕被燙傷似的。
許星藝掩飾剛剛的一瞬尷尬,餘光瞥見他有些乾燥的嘴唇,倒了杯水放在床頭。
林允川接過水杯時,指尖擦過她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寫訴狀磨出來的。他拿起水杯一飲而儘,突然說:“你去律師要轉一趟地鐵吧,嶽林法務部缺個法律顧問。要不……”
“謝謝林總的好意。”她將輪椅調整到他觸手可及的位置,確保他能輕鬆借力,指尖在輪椅靠背短暫停留,“不過我更喜歡現在這份工作,靠自己的專業能力站穩腳跟。”聲音很輕,卻像手術刀般精準地劃清界限——既然這段婚姻始於契約,那工作就是她最後能守住的一方淨土。
林允川眯起眼睛。晨光中,許星藝站在逆光處,廉價西裝裙的裂縫裡露出膝蓋上新鮮的淤青。可她脊背挺得筆直,像把出鞘的細劍。
“你等下讓小劉送你吧,就說我說的。”小劉是他的專屬司機,冇有他的首肯,誰也不敢支使。
“不用了,我坐地鐵來得及。”許星藝很清楚,自己隻是一個小律師,還無福消受專職司機的車接車送。
“那隨你吧。”他轉開視線不再看他。
許星藝走到門口時,聽見身後傳來很輕的一聲“謝謝”。許星藝在門口回頭,看見晨光為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那些傳聞中的鋒利棱角此刻全都化成了柔軟的晨霧。
“我六點前回來。”她鬼使神差地說,“您有什麼想吃的嗎?”
林允川似乎冇料到這個提問,怔了怔才說:“……大學路那家栗子蛋糕。”
“誒?”
“奶奶喜歡。”他低頭整理睡袍腰帶,聲音悶在衣料裡,“今晚我在家吃飯,你回來得早的話,我們吃過飯,接她出院”
許星藝輕輕帶上門,嘴角不自覺上揚。原來傳聞中冷酷無情的商業帝王,也會用這種笨拙的方式表達請求。
許星藝離開後,林允川操控輪椅來到三樓儘頭的私人健身房。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各類複健器械上,那台價值百萬的電動步態訓練器閃著冷冰冰的光。
他雙手撐在平行杠上,手臂肌肉繃出淩厲的線條。當試圖站立時,腰部以下卻像灌了鉛般沉重。汗珠順著下頜線砸在橡膠墊上,在第三十七次嘗試失敗後,他才允許自己癱倒在地,他狠狠捶打毫無知覺的大腿。
天花板在視線裡扭曲旋轉,像極了三年前那場車禍時的天空。那時的他何等意氣風發,但此刻冇了輪椅,他連最簡單的坐位平衡都維持不住。
正清律師事務所會議室裡,柔和的燈光灑在深褐色的會議長桌上。同期新進的幾位律師都在彙報自己過去一年的業績總結。輪到最後的許星藝時,她站起身,西裝裙上早晨摔破的裂口已經被她用回形針巧妙地彆住。她將年度報告投影到螢幕上,深吸一口氣:“過去一年,我參與了四起跨境技術併購案的法律儘調。”她指尖輕劃,調出全球專利分佈圖譜“最複雜的是德國威特微電子收購案,涉及17個國家、238項交叉專利。”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律所主任梁立仁放下咖啡杯,金屬杯底與玻璃桌麵碰撞出清脆聲響。
許星藝放大一組紅色標記的專利簇:“我們在荷蘭子公司資產包中發現關鍵問題——其所謂自主開發的5n光刻模塊,實際包含美國應用材料的泄露技術。”她切換出兩份設計圖對比,”通過專利溯源係統,我找到了1998年原始專利的關聯性證據,這讓我們的甲方減少了1200萬歐元的估值損失”
會議室裡響起鍵盤敲擊聲——幾位合夥人正在記錄。許星藝的指尖在鍵盤上輕輕劃過,繼續道:“併購相關案件的特殊性在於,往往需要先理解技術,才能談法律適用。為此我們需要長期與技術相關人才保持密切合作……”她強作鎮定地切換到最後一張幻燈片“就像拆解精密鐘錶,既要看清每個齒輪,更要明白它們如何咬合”
會議室後排,向萬州正在平板上快速記錄。作為律所最年輕的高級合夥人,他今天反常地穿了正式三件套,銀灰色的領帶夾閃著冷光。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這位師兄在她實習期就格外關照,此刻正用鋼筆在記事本上畫著小星星。
“星藝的表現確實令人驚喜。”主任律師打斷提問環節,“特彆是取證階段的創新思路”
掌聲響起時,向萬州第一個站起來。他藉著遞咖啡的機會湊近:“晚上慶功宴一定要來,我有個好訊息告訴你。”
許星藝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菸味,混合著古龍水的甜膩,讓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她想起今晚和林允川約好去接奶奶出院。
她微微後退半步,藉著整理檔案的動作拉開距離,擡頭時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微笑:“抱歉,今晚有點事,我提前跟主任請假了。”語氣輕軟得像在解釋,卻又帶著不容轉圜的堅定。
見向萬州神色微黯,她又莞爾一笑,指尖在咖啡杯沿輕輕一繞:“不過能來正清,能順利轉正執業,多虧師兄一直以來的照顧。”她故意用“師兄”這個職場稱呼,既親切又不越界,“改天我叫上老師一起,請你們吃飯。”
最後一句話說得輕快,卻把兩人的關係明明白白框在了“同門情誼”裡。她冇給向萬州接話的機會,轉身時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就像她劃清的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