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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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走廊的燈光在夜色中漸漸黯淡,許星藝推著林允川的輪椅穿過空曠的走廊,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手術成功的喜悅還縈繞在心頭,但連日來的疲憊已經如潮水般湧來,讓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
輪椅停在黑色轎車旁時,司機老陳已經熟練地拉開了後座車門,林允川將輪椅刹車鎖死,把雙腿從踏板放到地上,雙手撐住扶手,準備像往常一樣將自己轉移到座位上。許星藝習慣性地站在他身後,隨時準備在他需要時搭把手。
“唔”林允川的手臂突然一顫,第一次嘗試竟然冇能成功起身。他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額前的碎髮被冷汗微微浸濕。
“允川?”許星藝心頭一跳,立即上前扶住他微微發抖的肩膀。
林允川深吸一口氣,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弧度:“冇事,就是坐久了,腿有點麻。”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帶著不易察覺的喘息。
第二次嘗試時,他的手臂明顯在發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連輪椅都被捏得咯吱作響。老陳見狀立即上前,半扶半抱地將他送進車裡。許星藝清楚地看到,林允川的指尖死死扣著車門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林總,您是不是——”老陳剛開口,林允川便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神示意他噤聲。許星藝注意到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許星藝抿了抿唇,冇再多問,隻是默默坐進車裡,將空調溫度調高了幾度。她看著林允川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的樣子,發現他的呼吸比平時急促,眉心始終微微蹙著,長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回程的路上,車內異常安靜。許星藝忍不住側眸看他,發現他的臉色比在醫院時更加蒼白,唇色淡得幾乎透明,隻有兩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
林允川緩緩睜開眼,烏黑的眸子在昏暗的車內依然明亮:“嗯,隻是有點累。”他的聲音沙啞,卻依然保持著平穩的語調。
當車駛入林家彆墅的庭院,老陳去後備箱取輪椅時,許星藝的手無意間碰到了林允川的手腕——那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猛地一顫。
“你發燒了?!”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掌心下的皮膚熱得驚人,脈搏跳動得又快又急。
林允川輕輕抽回手,低聲道:“冇事,可能是這幾天冇休息好。”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讓許星藝心裡連帶著愧疚隱隱作痛。
“這還叫冇事?”許星藝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眼眶瞬間紅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體溫有多高?”她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林允川看著她焦急的樣子,唇角微微上揚,聲音卻依然平穩:“彆急,我們先回家。”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動作溫柔而剋製。
許星藝推著林允川的輪椅穿過客廳,木質地板在輪子下發出輕微的聲響。她腳步急促,連拖鞋都來不及換,徑直將他推進主臥扶他上床,臥室裡隻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光線柔和地籠罩著整個空間。
“坐好彆動。”她語氣堅決,快步走向衣帽間,從高處取下一個皮質醫藥箱。箱蓋打開時發出熟悉的\"哢嗒\"聲,裡麵整齊擺放著各種藥品,她的手指在藥盒間快速翻找,最後抽出一支電子體溫計。
林允川靠在床頭,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他伸手接過體溫計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帶著不尋常的熱度。
\"滴——\"五分鐘後,體溫計的提示音在安靜的臥室裡格外刺耳。許星藝盯著螢幕上顯示的\"385c\",瞳孔猛地收縮。
“馬上去醫院。”她轉身就要去拿外套,動作又快又急,衣角帶起一陣風。
林允川的反應更快。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卻不容掙脫:“彆大驚小怪。”他的聲音因為發燒而有些沙啞,“隻是普通感冒。”
許星藝猛地轉身,眼眶已經紅了:“385c叫普通感冒?”她的聲音微微發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話說到一半突然哽住。她看著林允川蒼白的臉色,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還有那雙依然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睛,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林允川輕輕歎了口氣:“奶奶最近血壓不穩定。”他的聲音很輕,“這麼晚了,現在去醫院,她一定會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地看了一眼臥室門。
許星藝咬住下唇,嚐到一絲鐵鏽味。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牙齒已經深深陷入乾燥的下唇,咬出血來。
“那也不能”她的聲音哽嚥了。
林允川擡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眼角,拭去一滴還冇來得及落下的淚:“彆哭。”他的拇指在她臉頰上停留了一秒,“我叫方寧過來。”
電話撥出去不到二十分鐘,臥室門的敲門聲就響了。許星藝小跑著去開門,看到方寧站在門口,白大褂外套著一件深色大衣,彷彿還帶著外麵的寒意,手裡拎著專業的出診箱。
“許小姐?”方寧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又越過她看向屋內,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許星藝顧不上解釋,急忙側身讓路:“方醫生,他燒到385c了。”
方寧快步走進臥室,看到靠在床頭的林允川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放下醫藥箱,動作利落地取出聽診器:“我的林總,您這是要把自己折騰進醫院才甘心?”
檢查過程中,許星藝站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看著方寧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心跳也跟著加速。
“疲勞過度,免疫力下降。”方寧一邊配藥一邊搖頭,“再加上久坐導致血液循環不暢,再這樣下去,很容易引發感染。”
他取出注射器時,許星藝不自覺地往前邁了一步。方寧熟練地給林允川打了一針退燒藥,又取出幾盒藥放在床頭櫃上。
“最嚴重的是,”方寧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你已經連續一個月冇做複健了。”他轉向許星藝,“許小姐知道允川每週需要做兩次專業複健嗎?”
“複健?”許星藝猛地擡頭,震驚地看向林允川,“你從來冇提過”
林允川閉了閉眼:“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方寧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脊髓損傷後的複健是終身性的!錯過一次都可能影響恢複進度,你倒好,兩天打漁三天曬網的”
許星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以為他的損傷已經穩定下來了,不知道他還需要複健來維持。她突然想起這些天來,林允川總是工作到深夜,有時她半夜醒來,還能看見書房亮著燈。這個人,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
“從下週開始。”她聲音堅定,目光直視林允川的眼睛,“我陪你去複健。一次都不能少。”
林允川看著她倔強的表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卻冇有反駁。方寧心裡卻暗喜,終於有人可以治他了。
方寧收拾好醫藥箱,臨走前又叮囑道:“今晚必須臥床休息。如果明早體溫還不降,必須去醫院。”他看向許星藝,“就拜托許小姐監督了。”
許星藝將方寧送到大門外,夜風捲著落葉在他們腳邊打了個旋。方寧提著醫藥箱,幾次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嘴唇微動卻又嚥了回去。
“方醫生,”許星藝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髮,“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方寧的手指在醫藥箱提手上緊了緊:“允川不僅僅是我的患者,更是我的朋友。這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月光照在他緊鎖的眉頭上,投下一片陰影。
“您直說無妨。”許星藝向前邁了半步,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方寧深吸一口氣:“你是他出事後,第一個能走進這棟老宅的異性。”他的目光越過許星藝,望向二樓亮著燈的窗戶,“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但是你應該能感覺到他對你的特彆。”
一片落葉打著旋落在許星藝肩頭,她卻冇有拂去。
“這些年”方寧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他過得很不容易。如果你冇有那個意思”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請彆給他太多希望。那場車禍帶走的不僅是他的雙腿,還有他接受新感情的勇氣。”
許星藝的指尖地掐進了掌心,低頭認真思考著方寧的話。夜風突然大了起來,吹亂了方寧的白大褂。他最後看了許星藝一眼,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背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孤獨。
臥室門輕輕合上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剛剛方寧的話,卻仍然環繞在她的心頭。
許星藝站在床邊,目光久久停留在林允川熟睡的麵容上。壁燈昏黃的光線描摹著他深邃的輪廓,在他眼窩處投下淺淺的陰影。
他睡著了,卻睡得並不安穩。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眉頭仍微微蹙著,彷彿在夢中也不得安寧。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呼吸聲比平時要重一些,帶著發燒特有的灼熱。
許星藝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生怕驚擾了他的睡眠。她注意到他放在被子外的手——那修長的手指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蜷曲著,像是在防備什麼。他的睡姿很規矩,卻透著一絲不自然的僵硬,那是長期與病痛相伴的人纔會有的習慣。
一滴汗珠順著他光潔的額頭滑下,許星藝下意識地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停住了。她輕手輕腳地擰了條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水。指尖不經意擦過他太陽xue處跳動的青筋,那裡的溫度依然燙得驚人。
床頭櫃上的藥盒還開著,許星藝的目光掃過那些複雜的藥名——有些是退燒的,有些是消炎的,還有幾瓶她從未見過的處方藥。她突然想起方寧說的話,關於複健,關於脊髓損傷,關於那些她從未注意到的細節,關於他對她的感情。
窗外,夜風夾著寒意輕輕搖動著樹影,在窗簾上投下搖曳的圖案。許星藝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著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卸下所有防備的模樣。他平日裡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此刻微微蜷著,像是終於允許自己短暫地示弱。許星藝的心口泛起一陣酸澀,像是被人輕輕攥住了心臟。她終於明白,這個看似強大的男人,一直在獨自揹負著太多她不曾想象的重量。
夜深了,許星藝依舊坐在床邊守著。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勾勒出林允川深邃的輪廓。她想起這兩個多月以來,他默默為她做的一切:發動各種人脈資源為星樂尋找心源,高薪聘請專家來主刀,在她加班時讓廚房溫著宵夜,甚至記得她隨口提過的喜歡的食物……而這些,都早已超過了當初協議婚姻時約定的範疇。
這些細節像羽毛一樣輕輕拂過她的心尖。許星藝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正在悄然變化。但這是感激?是依賴?還是更複雜的什麼?
床上的林允川突然不安地動了動,被子滑落一半。許星藝俯身幫他掖好被角,卻聽見他含糊地呢喃:“彆走”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許星藝輕輕握住他滾燙的手:“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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