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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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許星藝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合同檔案,電腦螢幕的光映在她微蹙的眉間。她正逐條稽覈一份技術合作協議,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偶爾停下來用紅筆在列印件上圈出存在的風險條款。
“這條數據保密條款的違約責任太模糊了,得重擬。”她低聲自語,順手將檔案歸到\"待修改\"的一摞。
“師妹這麼認真?連口水都不喝?”一道溫潤的男聲從身側傳來。向萬州倚在她隔斷邊,手裡端著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杯底還墊著防燙的杯墊——他總是這樣,連細節都妥帖得讓人挑不出錯。
許星藝擡頭笑了笑:“州哥,我這份合同下午就要反饋給客戶。”
“就知道你是工作狂。”向萬州把茶杯推到她手邊,“但胃病犯了彆找我哭。”他目光掃過她桌上那盒已經涼透的包子——顯然是早餐攤的產物,包裝袋上還印著“趙姨早點”的褪色紅字。
隔壁工位的王敏敏探頭插話:“哇,萬州你也太偏心了,怎麼不給我們帶茶?”
“你們又不像某人,忙起來連飲水機在哪都忘了。再說了,她可是我親師妹”向萬州笑著迴應,眼神卻仍落在許星藝身上。她假裝冇察覺那道目光裡的溫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裡飄著兩粒枸杞——好像自己上週隨口提過最近熬夜眼睛乾澀。
向萬州跟許星藝都是瀾城大學法學院的畢業生,碩士期間還是一個課題組的,許星藝還在讀本科的時候就聽過這位師兄,是自己導師於聞的得意門生,她剛保上研的時候,向萬州已經拿了全獎獎學金在國內數一數二的政法大學讀博,選了法律界的大拿做導師,還有海外聯培經曆。畢業冇多久,擅長跨國公司商業法律的他,憑藉著出色的能力成為了正清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
師兄妹二人的初見相識在一場師門聚餐上,許星藝坐在圓桌最末的位置,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地品茶乾飯,聽大家天南海北地閒聊。她不是會社交的主兒,也不喜歡想參加這種社交飯局,但導師於聞親自打了三通電話——“正清新晉合夥人到場,對你們應屆生有好處。”
“萬州現在可是我們正清最年輕的合夥人。”於教授紅光滿麵地拍著身旁男人的肩,“當年他研二就幫企業打贏了xx跨國仲裁案”許星藝擡頭時,正撞上向萬州含笑的目光。他穿著挺括的藏藍西裝,袖釦在燈光下泛著啞光的銀——像他這個人,溫潤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鋒芒。
“這位就是星藝師妹吧?”向萬州突然向她舉杯,“我看過於老師轉發的你寫的《高新技術跨境合作的風險分析》,功底很紮實。”
紅酒在高腳杯裡晃出細碎的波紋。許星藝怔了怔——腳底尷尬得摳出了三室一廳,那篇被她導師稱為“學生氣太重”,幫改了好幾輪的作業,竟被他記得標題。
“師兄過獎。”她端起茶杯碰了碰對方的酒杯,瓷器與玻璃發出清越的聲響。
“怎麼不喝酒?”坐在對麵的同屆同門劉芳茗突然插話,“咱們向師兄可是號稱千杯不醉的呢。”
“晚上還要寫畢業論文。”她吐了吐舌頭,瞥見向萬州手腕內側有道淡疤,像是被鋼筆尖劃出的舊痕,那是律師的職業勳章。
於教授忽然敲了敲轉盤:“萬州,你們律所不是缺實習生?你星藝師妹在技術合作領域”
“老師,”許星藝截住話頭,“我更想做跨境技術相關的。”滿桌笑聲霎時凝固。
向萬州卻突然輕笑出聲,他轉動餐桌上的玻璃轉盤,將一碟龍井蝦仁停在她麵前:“巧了,我下週正要帶團隊去倫敦做儘調,師妹有冇有興趣一起。”
蝦仁晶瑩剔透,玻璃餐桌映著許星藝驟然收緊的瞳孔。她看見向萬州用公筷夾起一片嫩綠的茶葉,動作優雅得像在簽署億萬合同:“要不要來試試看?”
包廂角落的仿古座鐘突然報時,驚飛了窗外銀杏樹上棲息的麻雀。許星藝望著他懸在空中的筷子,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機會像流星,抓不住就冇了。
“好。”她端起紅酒杯一飲而儘,嗆出的眼淚模糊了對麵男人驟然明亮的眼睛。從那一次實習開始,她跟向萬州有了交集,也因足夠努力出色,於是有了後麵畢業即轉正的如願以償。
與此同時的醫院休息區內,消毒水的氣味被香薰機裡飄出的淡淡檀香沖淡幾分,林老太太坐在真皮沙發上戴著老花鏡在看手機,林允川則把輪椅停在真皮沙發旁,指尖輕輕地地摩挲著腕錶錶盤,鬆了一口氣——好說好歹,終於把奶奶勸來醫院檢查了。
林老太太雖然已年逾80歲,在接受新事物這件事上,年輕時便是藝術生的林老太太,絕對算得上時髦。此時的老人正用戴著翡翠戒指的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滑動,手機螢幕的光映在她銀白的髮髻上,顯得格外精神,跟昨晚在床上的瘦弱老人判若兩人。
“這個姑娘好,今年29歲,去年博士畢業,父母都是大學教授,自己也在大學工作,家世清白受人尊敬。”老太太推了推眼鏡,把手機往孫子麵前遞,“你看看,多文靜的長相。”
螢幕上是一張標準證件照,女孩抿唇微笑,黑髮規整地彆在耳後。林允川掃了一眼,無奈地笑:“奶奶,現在修圖技術那麼發達,誰還看照片相親?”
“看照片相親怎麼了?我跟你爺爺當年連照片都冇有,就憑媒人一張嘴兩邊撮合,不也結婚過了一輩子?”老太太嗔怪地拍他手背,又劃到下一張,“這個看起來更有氣質,家裡做醫療器械的,跟我們也算門當戶對,跟你也有共同話題”
螢幕上是一張馬術比賽的照片,年輕女孩穿著騎裝跨坐在駿馬上,下巴微揚的弧度與奶奶年輕時在的姿態如出一轍。林允川無奈地笑了:“奶奶,您這是選孫媳婦還是選藝術品?”
“你懂什麼?”老太太收回手機,指尖在珍珠耳墜上輕點,“門第教養都寫在儀態裡。”她忽然壓低聲音,“聽說這姑娘祖父收藏的孫無極畫作,比咱們家還多三幅”
“我看得上人家,人家可一定能看得上我?”
林允川輕輕攏了攏即將掉下踏板的雙腿,無奈地笑了笑。
“那你連麵都不見,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會介意?你……”林老奶奶作勢要擰他的胳膊。
林允川餘光瞥見護士走到休息區來,如蒙大赦般轉動輪椅手推圈過去:“結果出來了。”
“正經事不急,這個急什麼?”老太太一把拽住他輪椅後麵的扶手,壓低聲音,“你都快三十三了,你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媽媽都會打醬油了。”林允川熟練地接話,伸手替她攏好披肩,“您每次見過我都要唸叨一遍。”他接過護士遞來的血液報告單,快速瀏覽著各項指標,眉頭漸漸舒展:“膽固醇還有點高,其他的看起來都正常。”
護士這時候也開口了,“醫生說,讓家屬過去一下,有些其他事項要交代。”
“你先加一下微信再走,加不加?”老太太用檢查報告捲成筒,輕輕敲他肩膀。
他無奈地低頭打開微信掃一掃,按下新增好友的按鈕,順手將手機調成靜音。然後推著輪椅跟在護士後麵,走廊儘頭的電子屏顯示著腫瘤科專家門診的叫號資訊,紅色數字不斷跳動,像某種無聲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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