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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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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與死

雨越來越密了。

沈淵摸出避水珠,施了層屏障將眾人罩住,隔絕了落下的水滴。

天仙子離開不久,此時應當尚未走遠,即刻啟程想必能夠追上。

她心裡有太多問題想問,太多疑惑未解,最重要的是,他帶著自己的劍去了哪裡,他又是如何知曉自己的身份,費儘心機將劍盜去,究竟又是所為何事呢。

幾人沿小路正欲下山,還未挪步忽又見一黑衣人在密林之上穿梭而來,他身法迅捷,在這風雨交加的夜裡幾乎化為一條黑影。

黑衣人已發覺這裡片刻前的钜變,渾身一滯,當即回身展開輕功便逃。

平日鮮有人煙的後山,今夜似乎有些太過熱鬨了。

“我去追他!”

“我去。你和他們下山就好。”

程衍起身就要追去,沈淵將避水珠塞進她手中,衝入厚重的雨夜。她來不及阻攔,隻得暫且將這些手無寸鐵又一無所知的凡人先行護送下山。

畢竟天仙子的修為絕非庸碌之輩,如若暗中偷襲,她隻怕不一定能夠護得住所有人周全。

可惜這一晚似乎註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纔到山口,又見得地上癱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正是這群村民留下看守山道的守衛。

幾人忙急匆匆奔去,程衍扶起他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臉,試圖讓人清醒:

“你怎麼樣,冇事吧,醒醒!是誰傷了你,有看到麼。”

“見,見著了。是天大夫,向著山頂去了。我想攔住他,就被,咳,咳!”他嗆咳著,伸出手隻向那唯一一條通往山頂的小道。

她心中一凜。沈淵還未回,事出緊急也已無暇等待,當即留下那顆避水珠,起身奔上通往頂峰的路。

即便在這樣暗無天日的深夜之中,她也依然能夠分辨出天頂正極速聚集的雲層,在頃刻間遮蔽了明月與繁星。就算是在雨夜,也絕非正常天相。

暴雨胡亂拍打在臉上,叫人幾乎喘不過氣,泥漿混著雨水濺在她的衣襬上,身上已經濕透,寒意由內到外從骨子裡沁出。

可她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冥冥之中,那條無形的引線指引著她,哪怕相隔甚遠,那股與血脈相連的鏈接仍然令她神識震顫。

遠處山頂上,厚重的濃雲在山巔彙聚,翻滾著咆哮著,敲打得她幾乎心肺都在戰栗。狂風平地而起,卷著冷雨劃過麵龐,宛如寒芒利刃。

她已經能看到陣中被無名的法力包裹著的黑鞘長劍,外形與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樣。

以及數具被符紙包裹的屍首,顯得甚是可怖。

而地上繪製的陣法圖案是如此的,那竟是鎖魂陣!他怎會知曉鎖魂陣的陣型?

風吹動那人狂亂的鬚髮,他卻在這個暴雨肆虐的寒夜之中,定宛如狂瀾中的礁石屹立其上。

陣前結陣之人,正是天仙子。程衍已不覺意外,她現在隻想要一個解釋。

而她每走近一步,劍身的震顫便越劇烈。

她一手掩麵擋下拍打在臉上的雨點,另一隻手長袖一揮,催動法力大喝:

“收!”

就在開口的一瞬間,承影劍得以終於掙脫地麵無形的束縛,飛旋著回到程衍的手中,有太多人渴望這其中暗藏的力量,卻不知它永遠隻會應一個人的召喚而來。

少了驅動陣法的法器,那陣型原本輝煌的法力頃刻間暗淡下來,天仙子看向來人,麵上閃過一絲狠戾,但他冇有開口,也冇有停下,進行到這一步,已不能再停下了。

程衍也並不想說話,她也明白這種時候講話是冇有人聽的,唯有一人倒下勝負分明後纔是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握緊劍柄,熟悉的力量在經脈與劍刃之間流淌運轉。

天仙子周身颳起好似利刃一般的狂風裹挾著已經凝結的冰渣,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試圖將外界隔絕在外。

陣法即將閉環,她冇有多少時間了。

程衍閉上眼。感受著自己的神識與劍中寄宿著的靈識和那奔騰的力量漸漸聯結,融為一體。將全部的精力,法力凝聚到這唯一一的一劍之上。

不需要什麼複雜的劍術,也來不及。

她隻剩下唯一的機會,必須一劍定勝負。

她猛地睜眼,長劍刺出,劍刃之上光華流轉,輝煌璀璨,刺出時卻又如彗星襲月,在這晦暗的天地間化作一線銀光。

空中驟然閃過一抹如同琉璃碎裂的閃光,屏障已破,天仙子口中忽地吐出一口黑血來,下一刻,劍刃已橫在他頸前。

驚雷乍起。

沈淵並冇有禦劍,雨夜又是林中,禦劍雖快卻很容易錯失目標。他已經跟丟過一次了,不能再放走他第二次。

一個人從自己手下逃離兩回是他絕不能接受的,恥辱性的失敗。

他身法輕靈異常,在枝葉間穿梭如同無物。那黑衣人的身影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了。

交手的一瞬間,利刃相接擦出點點火光。

黑衣人手一脫力,已跌倒在地,他臉上戴著個厚重的麵具,

見事已敗露,他雖不甘心卻也彆無他法,隻得揉了揉扭傷的手腕,等待對方處置。

他毫不懷疑隻要自己試圖逃跑,這個人的劍會比這天上的閃電落得更快。

他還不想死。

沈淵收劍入鞘,上前兩步將那張隻露出雙眼的麵具掀開,卻隨即睜大了眼。假麵下麵的臉,竟是他們在茶館救下的那行商!

“是你……原來如此。”

刹時間,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狠狠拎起這人的衣領,禦劍轉身衝進了雨幕。

雨勢漸弱。

程衍上前兩步,向著癱倒在地的天仙子伸出了手:

“都結束了。事已至此,你究竟是為了什麼,能告訴我麼。”

“你不殺我?”

“為什麼要殺你。”

“我卻想殺了你們。”

“我們既然冇死,你也就冇必要償命了。但你最好還是把前因後果老老實實交代清楚,為什麼要偷我的劍,又是為什麼知道我們的身份的?”

“自然是最初就已知曉了。”沈淵的聲音不大,在這個暴雨初歇的時刻聽得分外清晰。

“你回來啦?手上拎的什麼東——等等,怎麼是他?!”

程衍轉身,見他禦劍而下,將一黑衣人隨手扔在地上正感奇怪,可在看清那張臉後,不禁失聲驚道,終於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原來從茶館開始,從頭至尾你們都早已計劃好的事情。你們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麼?”

兩人狼狽跌坐在地,蹭得滿身泥濘。

天仙子長歎一聲,見大勢已去亦已無反抗可能,搖了搖頭:

“與他無關。皆是我一人之過。我救過他,所以他才肯為我跑這個腿。”

“何過?你先說來聽聽。”

“冇多複雜。我本名杜康。當年拜在西域崑崙派門下做個丹修,也的確行醫。”

而西域偏遠,人煙稀少。他多年來潛心鑽研,近乎與世隔絕,直至走過半生,人到中年,才恍然發現已是連個能說句體己話的親人都冇有,忽覺孤寂異常。

偏在這時,他意外收治了一對帶著幼兒逃難而來的凡人夫婦,可惜二人傷重不治,當夜便去世了。

近年邊境之地常年戰亂,但因為對仙門修士而言並無影響,更不危險,是以仙門之中幾乎提起。他與世隔絕許久,此刻才知世情竟已如此。當即離開門派四下雲遊,隻見一路餓俘遍地,伏屍千裡。

自己雖空有醫術,麵對這人形如地獄的人世竟毫無用處。他心生不忍,在行醫路上又收養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也是第一次體會到成為一個人的倚靠,成為一群人的掛念。他原本已如死水的心好像也漸漸複生。

隻可惜這世上的事總是不遂人願。凡人的戰火終究還是燒到了他這個仙門修士身上。

“這群兵痞子一路劫掠,正過我建起的隱居之地,所有人都死了。我如今活著,也是承蒙一位道友路過相救,那位人告訴我,她昔年曾在中原得一高人相救,被帶去仙人隱居之處,若我仍覺不甘心,不若到中原尋這仙人,或許會有辦法。”

他聲音顯得很疲憊:

“我那時已經一百二十歲了,對凡人而言早就化成一具枯骨的年紀,還有什麼好失去的,當日就帶著那幾具屍首啟程入中原,也的確找到了這座山,雖然冇見到隱居的仙師傅,卻發現了洞中那些手稿殘卷。其中的確皆是醫書的遺稿,甚至在裡麵發現了活死人的禁術!”

“所以你就聽她的話來到這裡,找到了所謂仙人隱居的這山洞,又在建了那個地下密室,又去偷來彆人家的屍身來供你實驗?”

“是。你現在看見的這些就是他們。就是那些算了。多說這些有什麼用,隻怕你們兩個小芽兒菜走都不會。”

他看向陣中被符紙包裹的死人。

這場鬨劇從頭至尾,竟然隻是為了滿足一個人對的癡想。兩人甚至冇有任何血緣。人與人的感情似乎總是這樣簡單但沉重。叫她又想起了那個人,想起她粗糙的手心和眼下的細紋,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可畢竟人死不能複生,這與逆天而行又有何區彆。”

這世上倘若真的有死而複生的法術,世上又還會有那麼多離彆的痛苦麼。

“不親手試試,你又怎知不會有?可惜。我到這裡已經十年了。十年,嘗試了四十八回,冇有一次成功,最接近的一次也隻能製造出那些活屍,卻無法恢複他們的神誌。我猜測是我的修為不夠,或是起陣的法器品級太低。還缺了一個能夠壓陣起陣的法器。這不好找。偏在這個時候你們路過了。”

程衍想起暗室之中那些喘著氣的活屍,打了個寒戰。

“可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會路過,又怎麼知道我們就是我們的呢?”

她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有些傻,但對方很容易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怎麼會知道?哼,你不如問問誰不知道。如今修真界傳遍了承影劍顯世,而你又在蜀山殺了人家的掌門。誰不想要這把劍,誰又不想殺了你滿賺江湖義氣和好名聲。”

果真如那封信中所說,她殺死餘守初的傳言此時已是人儘皆知了。

“如果我說這件事不是我乾的,你信麼。”

“是不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關心。”他冷哼一聲。頭一轉,不再答話了。過了片刻,又道:

“今日正是這一年間月相之力最高漲之時。而這陣法,正是筆記上所記載的能夠彙聚天地之力的法陣,但我本打算在今日起陣做最後的嘗試。也不打算害你。誰讓你們——”

“誰讓我們撞破了你的秘密…是吧。”

長久的等待,一又一次的失敗已漸漸磨去了他的理智與耐心。但能夠堅持一件幾乎毫無回報的事十年,又豈是常人所為。

他能夠知道鎖魂陣,正是那先人所留筆記,其中的記載僅是能夠“彙聚天地之力”,卻並未提到半點關於龍脈的事。

到這地步,程衍倒是不覺得天仙子會騙人。可既然如此,那個女孩與言少微一乾人又是如何知曉這陣法與龍脈的呢。

她隱隱覺察到背後應當有某種更密切的聯絡,被很厚的迷霧遮蔽住了,可惜線索太少,一時也厘不清晰。

隻得撐著腿站起身來,看向身邊的人:“那現在該怎麼辦。”

沈淵淡淡地說:“聽你的。”

一線天光透過濃厚的雲層刺下。

黑夜已過去,現在是新的一天了。

程衍在遠處半真半假地向那群村民解釋原委,卻很自然地隱去了天仙子的事情,隻說是有邪修作祟,已被他們製服了。

“不管怎麼說,是我對不住你們。”

“對不起這話你不應該和我說,你應該和他說。若是我可冇這麼好心。”

“……”

“她不一樣,一直這樣心腸太好,看誰都覺得可憐。一可憐就覺得自己該伸手拉人一把,彆人過不好那就是自己的錯。卻從來不為自己想想。”

他心中也有些說不清的鬱結,竟也無自覺間沾之時起便已悄然紮根,話音裡也染了幾分講不清的不滿。

那頭結束話題的人已經回來了,程衍看著他:

“所以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將人安葬,回西域,找點事乾,總不至於餓死。”

“也好。不過你當真不知道救了你又告訴你這個地方的人是誰麼。”

天仙子搖搖頭:“當年那一麵後,就再也冇見過了。她既未留下姓名更未留下門派。我的確不知。”

一時冇什麼話好說了。兩人正欲拜彆,起身繼續向東,就聽得對方喊住了他們:

“此去嘉興,坐船更快,我倒是認識一船主。放心。你們既然放過我一回,行蹤我定不會與外人說。”

船行水中,微波漾開,仿若水中飄舞的絲綢。沈淵撐著臉看船外兩岸的青峰碧水。遠處遙遙傳來漁人的遼遠歌聲。

“其實,你不覺得如果一直住在這裡好像也不錯嗎。”

他冷不丁地開口。

“是挺不錯的。等從嘉興回來,一切結束以後,一定要好好遊山玩水一番。”

程衍神了個懶腰,給自己找了個舒服點姿勢靠著,折騰了一天一夜,實在想好好睡一覺,卻冇有注意到沈淵神色有些微妙。

“我是說隻是這樣,不管那些事。”

“嗯…哪些?”

他正欲開口,卻見那頭趴好的人已經睡著了。隻得無可奈何地一聲歎息,替她披上一層薄毯。

不知出處的漁歌已經止息了,一時間天地俱寂,隻聞水聲潺潺,兩岸鳥鳴不斷,如在世外山間。

第二日晨靠岸,終於到了這座信中所約定的嘉興城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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