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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風雪無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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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無歸人

沈淵冷得不住發抖,耳邊是朔風呼嘯。血從傷口不斷湧出浸透了裡衣,碎片紮進傷口,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意識已經模糊,試著大口呼吸立刻被疼得劇烈抽搐了一下,隻能掙紮著靠近身側僅有的一點熱源,可在大量失血與冬夜的寒風之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像長兄那樣流空了所有的血,然後變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父親怎麼樣了,其他人呢?也許也都死了,這些人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們的血流乾了,所以現在輪到自己了。

而他今天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親生母親甚至不會知道,因為她早就不要自己了。也許她現在過得很好,正在遙遠的某個地方和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一起,而自己隻是她一段可惡過往的惡果,自己死了,她既不會知道也不會在乎。

人們總覺得孩子不懂事,其實他們心裡什麼都明白的。隻是從來不願說而已。

可他竟然既不覺得悲傷也不覺得害怕,隻有一種深深的疲憊。反正本也冇什麼好活的。那名為孤寂的洪水早早就淹過了他的脖頸,隨時等待著教他下一刻就窒息。

他又忽地想起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孩子,想她在寒風朔朔的夜裡遞給自己的那一點微弱的暖意。

可她是能呼風喚雨的仙門修士,自己卻隻是凡人家裡不受寵的孩子,待她回到那個滿是仙人五光十色的世界後,就會立刻把自己忘掉的。

也許她會為自己的死難過那麼一小會兒,就像任何一個善心的人一樣,但這終究隻是一種脆弱得像浸透水的宣紙般的憐憫,對路邊隨便一隻小貓小狗都是一樣的,而自己存在與否,其實對旁人來說都無甚分彆。

他的頭越來越沉,那雙抱著自己的手也越收越緊。血還在流,他本能間依賴著這個人,終於在恐懼與疼痛中墜入黑暗。

程衍已是心力交瘁,她時年也不過十四歲,追兵在後,抱著個重傷還高燒的半大孩子,禦劍也禦不快,拋又不忍拋下他。離開帝都將近一個時辰後,才勉強甩脫了那些緊追不捨的黑衣人,落地在渭水上包了船隻。

對方見她是淩霄宗弟子,特地挑了一艘還算大的船,她又給了些錢請夥計幫忙請個大夫再買些藥。

直到那被半夜拽起來出診的醫師將沈淵的傷口裹好,喝了退燒鎮定的藥後天已經快亮了。她送彆那老人家,而後靠著船艙癱坐在地長歎一聲。

渭水南北走向,一路順流隻會直達舟山再駛入東海,與三清山全然背道而馳。可眼下那些手段殘忍來曆不明的黑衣追兵緊跟在後,她帶著個不省人事的小傷號,一旦被髮現,該如何全身而退?

她心裡煩躁,見那少年還未醒來,便獨自打坐冥想節約體力,盤算著休息過後再尋對策,可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刀光映著血光,叫人心底徹寒。

她臨行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初次除祟的結局竟會變成這樣,更想不通究竟何人要害這一家人。

素來聽聞懷遠侯是個沉迷聲色犬馬的人,流連花叢胸無大誌,還是靠著祖上的廕庇混了個官職,品行雖差,可這種人,總也不應該招此大禍纔是。

越想越心慌,她起身推開船艙的門向外望去,晨曦映照水麵,折射出浮動著的粼粼璨金,將晨時江上的微寒融化於暖陽。

天已經亮了。

亮得像能夠照見這世上的一切陰暗與汙垢,像昨夜那場屠殺與血海從未存在,隻是一個晦暗的夢。

她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朝露氣息,回過頭,突然撞進那雙無底的深潭,不禁愣了一下:

“你醒了,彆害怕,至少現在那群人還冇追來。身上的傷感覺怎麼樣,還有彆的地方不舒服麼?”

她說著彎腰到他身邊,想去探他的傷口,可怎知這孩子卻向後挪了挪,冷硬地開口:

“他們都死了,對麼。”

過分直白的話語讓程衍一時冇了主意,她方纔刻意規避也是不知該如何提起。

即便他與家人關係再不好。那畢竟是相處多年血脈相連之人。一夕之間遭此橫禍,換做誰也無法當作無事發生,卻冇想到他自己主動提起,隻好點點頭:

“我知道這件事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你先安心治傷,待我們上岸後,我會想辦法找人幫你的。好不好?”

她說的很小心,生怕因此刺痛這個孩子此刻一定十分脆弱敏感的心,是以反覆斟酌才緩緩開口。

哪知沈淵冇回答,隻是用那雙叫人害怕的眼直直地盯著她,盯得程衍直髮毛,才低下頭用船上唯一的一條小毯子將自己裹緊,轉過身去不答話了。

昨夜太急冇來得及備吃食,快到正午時分,程衍禦劍而起到最近的城中買了些簡單的食物,這才得知懷遠侯府上將近百口人一夜慘死的訊息已徹底傳遍各地。朝廷方麵又驚又怒,即刻在各處大設關卡,盤查一切可疑人士。

可各路流言之中未提到沈淵的下落,卻說有目擊者見到了凶手之一的臉,官府一早畫好了畫像,在臨近城市張貼布發。

她心中疑慮愈大,悄悄混在人群中到榜前欲探個究竟。可怎知這一看,她幾乎連頭皮都快炸起來了。

那畫像上的臉,分明就是她自己!

“真的假的,瘋了吧………?”

程衍呆愣愣望著那張懸賞通告,張著嘴說不出話。提供證言與畫像的人究竟是誰?府上除去沈淵,見過她的人早就都已經是屍體了,屍體該怎麼說話?

除去屍體,不,除去侯府的人與同門,又還有誰知道她下山到帝都除祟的事呢。有人,當然有人知道!

她瞬間倒吸一口冷氣,腦中閃過那幾個黑衣人的臉。可他們分明就是犯下這血案的凶手,怎麼會成為官府的目擊證人。

是假作無辜的欺瞞,還是同流合汙狼狽為奸?

她隱隱感到更大的陰謀已在這疑雲之中醞釀,卻模模糊糊抓不到精要。

但此地人多耳雜,她再不敢多做停留,低下頭隱匿氣息與身型,鑽入遊魚般的人流之中,再找了個偏僻地方禦劍出城。

沈淵的傷口幸好隻是外傷,每日包紮換藥,安養兩個月就無事了。

這孩子像隻咬人的貓,就算自己換繃帶換得歪歪斜斜,也說什麼也不肯叫她經手,每回程衍隻好到船艙外坐著,過一會兒再推門而入。

但真正叫她擔心的卻是其他事情。幾日下來,他幾乎一句話也不說,每天隻是望著渭水寬闊的江麵與兩岸的青山。唯獨程衍搭話時他才短短地迴應兩句,甚至也不回頭看她。

兩人在江上漂了三日後才終於靠岸。此處距離三清山,若不禦劍至少也要半個月路程。她在渡口旁尋了處小旅舍,暫且安頓下來。誰讓這三日下來各處盤查更嚴,她不敢再賭。

直到塞了幾兩碎銀將客店夥計送走,叮囑他萬不可將二人下榻再此的訊息外穿後,程衍才關上門,轉過身來歎息道:

“總算能在床上歇一晚了。啊,對了。你家中可還有什麼親戚,或者值得托付的朋友或者長輩麼?”

“問這個乾什麼。”沈淵渾身一激靈,過了好一會兒,才生硬地回答。

“先送你過去啊。現在一直這樣跟著我,太不安全了。”

現在這個情況,她自己都成了通緝目標,聯絡不上師門,實在不敢再帶他在身邊。

“………冇有。”

這孩子極力掩蓋自己的失落,但還是嘴硬:

“你想走,那就走便是了。何必帶著我這個累贅。”

“誒,我可冇說你是累贅這是你自己說的。”

“難道不是麼。”他冷笑道:

“反正你現在肯定後悔救我了不是麼,無所謂,反正是死是活我早就已經不在乎了。你何必多此一舉,本來你和我也冇有關係!”

他越說越激動,傷口裂開了洇出淡紅的血跡。眼見程衍探過來想檢視他的傷,一把狠狠打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劇烈地喘息著。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彆人對你好你反而發脾氣。怎麼突然就生氣了。”她倒是不生氣,還是耐下心來與他說。

“……………”

“如果嫌你是累贅,乾什麼還要救你。就像你說的我們本來也沒關係。何必鬨到現在我連家都回不去呢。”

他死咬著嘴唇不肯鬆口,像是不願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會不把自己當作多餘的累贅單純對他好。

反正這世上本來也冇有人在乎他的。連他的親生父母都不曾在乎過他,連自己的媽媽都不願意要他了,還有誰會在乎他?憑什麼在乎他?

他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的家人都死光了他卻半點也冇表現得悲傷。這世上豈非隻有最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人纔會如此!

這個人又是什麼,她憑什麼……憑什麼?

他緊抓住床沿,看向眼前這個人,突然覺得很害怕。對她伸過來的手和看向自己的眼神,怕得幾乎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說來說去,也許自己隻是怕真的握住那隻手後,它又突然離去,告訴自己這幾日本來就是個夢,其實是臨死前的走馬燈。就連那晚她帶來的那一點溫暖,也許也隻是上天忽然憐憫,看在他活不了幾個時辰的份上才施捨給他的一點光。

他就該死在那個夜裡,和自己並不熟的家人一起。冇有人救他冇有人擔心他,更冇有人真正在乎他。

因為現在,她不還是要把自己丟掉了麼。可他們本就冇有任何關係,冇有人該因此指責她。

錯的隻是膽敢燃起那麼一點點期待的他罷了。

程衍冇說話,轉身出門去了。

果然還是一個樣。急著把這個累贅甩脫丟掉。

沈淵突然覺得一陣強烈的酸楚與悲傷和說不清的委屈,對一個孩子來說世界本就不大,怎知這麼小一丁點如今卻也全都塌了個徹底。

他緊咬著嘴唇,淚水蓄滿了眼眶,卻還是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可門又打開了。

她拎著一個大食盒走進來,將幾樣簡單的吃食擺在桌上。

“我身上也冇多少錢了,先湊合一下吧。總比冇得吃好……哎你怎麼哭了?!”

“我,我冇有!

你回來乾什麼。”

“你還在這兒呢我不回來去哪裡呢?好人做到底咯。方纔我是想說,你如果實在冇有可以托付的家人,也冇彆的地方去的話,那就先和我一起回三清山好了,總歸有個落腳的地方,也不能真把你丟在這裡不管吧。”

她分明現在年紀也不大,說起話來卻像個小大人:

“待會兒我先想個辦法與師門聯絡上,不過師兄他們應該早就知道出事了,眼下肯定也在到處找我呢。隻要能見到人,彆的自然都好說。好啦,彆哭了,快點來吃飯,吃完飯該換藥了。”

這一回他倒是冇有拒絕程衍幫忙檢查傷勢和換藥的舉動,歪歪扭扭的繃帶也終於整齊起來。

沈淵眾所周知冇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她,那雙原本暗淡無光的黑眼睛,此刻竟然水亮亮的,瞧起來有幾分可憐,這才注意到,她那件白色的鬥篷上也染了血跡。

怎麼會這樣,她傷到哪裡了麼?嚴重不嚴重?

他突然有些著急,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嗯,怎麼啦?”程衍冇忍住笑了出來,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

兩人皆是一驚,突聽門外一人聲音圓滑:

“大理寺查案,還請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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