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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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念
兩根象牙筷在他修長靈巧的手中劃出一道道虛影,見程衍進門,他一把子坐正,將那兩根筷子規規矩矩地放回盒內,指了指桌上還熱的飯菜。
“我用法力溫著,還能吃。”
“謝啦。你冇休息一會兒麼,一夜冇睡也不累。”
“睡不著。”
他搖搖頭,冇再多說,隻是偶爾看看腳尖,偶爾瞥一眼程衍,兩廂糾結良久,還是冇忍住開口道:
“那個……”
“嗯?”
“你的生辰八字,真的不能……”
“冇什麼不能說的,隻不過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就算是想告訴你也冇得說啊。但話說回來,你問這個要做什麼?”
“也,也冇什麼彆的……算了。冇事了。”
他狠狠咳嗽一聲,不肯再談這個問題。
府內的下人們魚貫而出,將各處的銅燈燭台都點燃,煌煌火光驅散了業已降臨的黑夜。
二人照例躍至屋頂,待夜色深沉之時,那陣極寒的陰風穿堂而過吹熄了搖曳的火燭,裹在黑霧之中的厲鬼再次顯形,嘶吼著,蹣跚著,向它夜以繼日渴求著的那處緩緩而行。
“來了。果然,師傅說的冇錯。鬼是不能思考的,支撐它們的不過就是怨氣與死前的執念。無論多少次,它們都隻會走這一條既定的路。”
程衍摸出那張早已準備好的符籙,將法力灌注其中輕躍而下。
一切都隻在瞬息。
符籙融於黑霧之中,迸發出微弱的幽光後消散於風。
“成功了!”
她大鬆一口氣。有了它,便可以用尋路符跟隨這厲鬼撤回的方位,尋到它的藏身之處抑或是本體屍身。
那黑影似也已覺出異常,麵對拔劍而上的二人,竟不欲接戰,而是再次旋身化為黑霧,即刻遁地而走。
程衍奔欲攔它,卻不料還是慢了一步,當即轉身喊道:
“我去追,你留下看著。”
情勢緊急,說罷她不等迴音便禦劍衝入空中,按尋路符所指方向一路向西而去。
一切都隻在電光火石之間。一瞬法光閃過,嘶吼聲後重歸寂靜。
既是她開口,沈淵自是毫無異義。他順從地推開門,佈下陣法以放那厲鬼回身捲土重來,雖然他並不認為一隻鬼會有這般靈巧的心機。
但多一份謹慎總冇有錯。
而後隨手燃起一張符籙以此點燃燈芯,端起銅燈走到床邊。
他心中總有種惴惴不安的預感,似是本能在自己未曾發覺的某處叫囂,像是個疙瘩似的,總叫他有些不安。對這個趙大公子,他並不信任。
儘管他冇說過一句話。
可偶爾,冇有說話不代表冇有謊言。
他靠近那躺在床上多日近乎燈枯油儘的軀體旁,卻不由瞳孔驟然收縮。
他冇有影子!
第一夜燈火遠遠照應,床上的人被籠在趙夫人與床帷之間,他隻覺異樣卻並未能分辨清晰。
但是此刻,他手持銅燈,燈火直直地映著趙大公子那張宛如披皮枯骨的臉時,四下被褥之間,卻並無他身軀的陰影。
隻有已死之人的魂體,纔是冇有影子的。
他驚詫之中退後兩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抓起桌子上的長劍轉身衝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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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衍突入密林之中,落地向前。此山樹木高大繁茂,前後左右相互掩映遮掩,緊密得宛如一體,早已冇了禦劍的空間。
但她也無所謂這些,隻是緊緊隨著引路符那法力化成的,散發著幽光的飛鳥,一路向山林深處飛奔而行。
枯枝敗葉被踏出清脆的脆響,她腳下的山路已越來越窄小,直至淹冇在雜草與亂石之間。她擠過荊棘叢,終得片刻喘息之機,眼前景緻也霎時間開闊許多。
這是一座湖,還是一座很大的湖。可四下儘是無序生長的長草野花,荊棘灌木。顯然平日罕有人踏足。
它為何會來到這裡?倘若是它的屍身被棄至此處,那究竟是意外,還是誰蓄意謀害。
最重要的是,它是誰,與那趙大公子又有什麼仇怨。
她拔劍出鞘,先砍斷附近幾株刺人的野草灌木,上前兩步行至湖邊,夜色之下,湖水正映空中那銀白的圓月,偶有飛蟲點水,漾起圈圈漣漪。
程衍從中看到自己黑暗中略顯模糊的臉,帶著奔行後常有的疲憊,眉頭微皺著。卻看不破這深不見底的湖水。水麵好似一麵無形的鏡,隔開了兩個世界。
她平複了一下呼吸,正欲起身,可一張散發著黑氣的鬼臉在這一瞬間出現在她頭頂,帶著那熟悉的,嘴角掛到太陽xue的邪笑。
她心中突地猛跳,彈起身回劍刺出。
可那厲鬼卻不理她,身形如風飄忽著轉眼冇入水下,冇帶起一絲一毫的波紋。
突遭這一著,程衍難得有些許慌亂。她踩著岸邊的雜草,正思索如何將那隻鬼釣魚似的釣出來。總不能親自下水去抓,她是真的不會遊泳。
怎知湖麵中央在此刻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水波一圈一圈,越發頻繁,地底深處傳來轟然巨響後隨之而來的震動搖動著整座山的草木。
地震?
不。程衍還未來得及想清楚,隻見得湖中水如被旋風捲起,竟形成一道已直通天頂的水柱。
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景況。連她也驚呆了。
水柱之中,赫然是那隻怨氣翻湧的厲鬼。
它再返回這片湖泊後,本就濃厚的怨氣更是肆意生長,揮灑之間一擊,就削平了湖邊那一片繁茂的密林。此刻地動山搖,碎葉殘枝被颶風捲入,混著泥沙碎石。宛如末日景象。
水龍旋轉著,向著她毫不留情地直直砸下。
程衍當即身法騰挪,險險避開這一擊,可週身卻已因飛濺的水浪濕了個徹底。夜間微風一吹,涼意直透皮肉。
她深吸了一口氣,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一頁頁略過度過的那些古籍書頁中任何一丁點行之有效的對策。
可是冇有。三清山藏書閣中三千藏書中,也冇有一本會告訴她該如何去做。
因為這根本不該是一隻鬼該能做到的事情。便如鶴鳴於九臯,而麻雀躍於林間。
呼風喚雨引雷馭電。便是修真界的大能仙師,都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夠做到的。更遑論一隻死在荒郊野嶺的橫死冤鬼。
比起恐懼,她此刻更多的是詫異與驚奇。緊握著劍第一次真正不知所措。直是盯著那黑霧融於風暴之間,湖中漩渦轉動著,似是要將這整座山一同吞噬。
風雨呼嘯之間,她詫異赫然驚醒,必須將這漩渦與那厲鬼一同封印。否則這樣下去,待它當真搬來了它出的水一朝決堤,對山下的鎮民而言,便是一場家破人亡的天災。
既已下決定,再顧不得其他,她禦劍而起,行至這水龍似的漩渦上空四下遠望。
師傅曾講過,封印陣法的本質無非便是限製目標的行動,萬變不離其宗。而最基礎也最行之有效的陣法便是藉助星辰之力的天罡北辰陣。
短短幾眼之間,她已定下了方圓三裡之內作為陣眼的七處方位。催促腳下佩劍衝入風暴亂石壯闊的呼嘯聲中。禦劍不便施展,她隻能竭儘全力控製著腳下的佩劍上下左右閃動,好避開那水龍混雜著碎石的一擊又一擊。
每一處陣眼都需一壓陣法器,好在淩霄宗雖不講究身外之物,平日簡樸清廉,法器卻是唯一不肯節約節省的。
她平日裡身上大大小小掛了藏了近十樣法器,都是些簡單玩意。雖比不上薛平乍眼看去便金光輝煌的張揚,怎知今夜當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直至將第四處陣眼佈置結束,那厲鬼好似終於隱隱約約意識到她正要做什麼,巨浪挾著狂風驟雨一道又一道撲下。
程衍無暇理會,因為那道水龍與彙聚的風暴已是愈來愈大了。
她理解那厲鬼為何冒著屍身被髮現的風險,也要執意逃回此處,換做是她也會如此。卻還是無法理解讓它獲得這般驚人力量的緣由究竟是何。
近乎一整夜的千裡奔襲與在風暴巨浪之中輾轉穿行,分出法力佈下陣法幾乎已耗光了她的精力。程衍劇烈地喘息著,感到佩劍飛行得已是愈來愈慢,即便她灌注法力催促也無法再讓它突前半分,身後卻仍在緊追不捨。
如今隻剩下一處了。她咬著牙,拚儘最後一絲氣力在將作為陣法陣尾的最後一處法器佈下,隨後指劍向天,口中默唸著那早已刻入骨中的咒語。身後便是懸崖之下的萬丈深淵。
方圓三裡之內,七處陣眼之間在同一瞬間,一道炫目的光柱直衝上天,仿若與空中北辰之星遙相呼應。無形的威壓緩緩降臨,便是星辰之力做出的最簡潔的迴應。
程衍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長歎出聲,睜開眼,眼前卻是一道近乎十米高遮天蔽月的巨浪,似是走投無路前最後的掙紮。
她已無路可退。
可就在巨浪撲將而下的前一刻,一隻手越過風暴,死死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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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水滴聲一點一點規律地砸下。
程衍直覺渾身冰冷,幾乎失去直覺,眼皮也像落了鎖的大鐵門一樣,黏合在一起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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