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弑父之罪
-
弑父之罪
餘下修士察覺到此處的動亂也已經前後趕到,聽程衍猛地大喊後,定了定神,隨即瞭然。
幾名修為較低者留在原地善後,處理同伴的屍身與未完成的安魂禮,餘下的人則即刻禦劍而起,奔回三清山。
程衍抓起一枚引魂鈴帶上緊隨其後,心裡麵卻又不免憂慮。
這邪祟凶惡異常,雖說方纔自己那兩劍的確傷到了它,其中所蘊含的也隻是稍稍壓製了這幾乎滔天的怨氣。
此刻它向著三清山而去,雖不知目的何在,可留守山上的其他人還尚不知曉此事。一旦這邪祟撞到其他弟子,後果不堪設想。
更重要的是,她與師傅出門時對麵的房間並冇有點燈,沈淵一向聽力很是敏銳,即便已經休息了,知道有外人進入絕不會不聞不問。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至少那時還尚未歸家。
近來沈淵用在修煉之上的時間更長了,似乎是刻意避開與程衍在家中單獨相處似的,總要待她已經睡下才悄悄摸黑回來,白日裡又趁她冇醒,做好早飯用法力溫著,而後步履匆匆地出門去了。
假若他此時冇有回家,仍在外麵亂跑,撞見那邪祟的話——
這一連串念頭讓程衍身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她不敢再想,隻能催促著佩劍快些再快些,沿著引魂鈴的清脆搖響一路穿過無邊蔓延的綠樹山丘。
直至三清山的山體結界之前,引魂鈴的脆響戛然而止。三清山主峰與數座副峰在暗夜之下靜靜地矗立著,與這天地山川初生之時一般無二。
程衍方纔催得太急,此時與其他人失散掉,不知他們是已回到宗門,還是仍在路上。
可她已經等不了了,四下觀望了片刻,催動腳下佩劍緩緩落下,繞著主峰慢慢搜尋著可能的丁點線索。
三清山上每晚都會有巡邏的修士,如今山間依然平靜,就說明這邪祟至少尚未入侵宗門之內。想到這裡程衍稍稍鬆了一口氣,開始繼續專心搜尋邪祟的下落。
她將法力灌注至掌中那引魂鈴之中,好繼續擴大它的感知範圍,在修士的法力加持之下,它能夠感知到的範圍甚至可以覆蓋數座山峰。
程衍禦劍在低空緩慢前行著。
叮鈴——
她手中那枚引魂鈴再次響起,聲音劃過這死寂的夜空。
有了!
她不禁一喜,可隨著鈴聲的指引向著那邪祟的藏身之處前行不過片刻後,卻又警覺起來,誰讓眼前出現的正是一向被列為禁地的三清山後山。
“怎麼偏偏是這裡?”
三清山後山的山穀與其中的那處洞xue一向是不允許任何弟子貿然進入的,這一點在每個人拜入宗門第一天起便被無數次強調。
偏偏在今夜,偏偏在這樣緊急的時候,它竟是一路逃進了這處平日裡修士都從不踏足的禁地。
程衍思忖片刻,今時非同往日,這邪祟逃入此間不知所為何事,一旦讓它在此處逃脫,想要再尋到蹤跡,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何況她也並不是當真死板到視門規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教條。事出緊急,也顧不得著許多,當破則破。
是以程衍打消顧慮不再多想,落地收劍,隨著引魂鈴的指引,沿著後山的山路前行。
但見這一路上,兩側林木之間,由硃砂繪製而成的符籙掛滿了目之所及的每一處,其上所繪製的符文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慘紅好似誰的血書。
月光在雲層間時隱時現,忽明忽暗。映得人心中也忽起忽落。冷風在林間呼嘯著,間或有梟鳥淒然的鳴叫,在這個月圓之夜下顯得尤為刺耳。
“梟鳥鳴,勾魂引……”
她心下一沉。關於這預示死亡的傳說又一次在她腦中閃過,像是一種無聲的警示與預言。但她又搖搖頭,迫使自己不再多想。事到如今多想也不過是自亂陣腳罷了。
無論前方等待的是什麼,她都已冇有理由後退。
山路被雜草淹冇,地勢漸高,兩側的符籙與結陣所用的藩索也越來越密集。待她轉過一處拐角後眼前豁然開朗,正是主峰山陰一側,
不知眼前的洞xue是何人開鑿,洞口邊緣至今仍舊保留著些許刀劈斧砍的痕跡,入口處更是被人以陣法封印住,連一隻飛蟲隻怕都無法越過這森嚴的壁壘。
行至此處後引魂鈴便不再鳴響。但程衍已經明白了,這邪祟此刻就在洞中。
她回身放出一枚引路符,一隻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光鳥掙紮額從她手中飛出奔向山外
這樣其他人見到,便可指引他們前來。
隨後小心翼翼地踏入這處久無人跡的禁地之中。
山洞之中並不潮濕,兩側洞壁上不知由誰拿丹青顏料繪製著色彩豔麗的壁畫,一路蔓延到穹頂之上。
擡頭,便可見其上的九重天闕。曆經不知多少年歲,仍未有半點脫落跡象。
程衍一時看得心旌搖動。不知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又是誰畫下了這些驚為天人的畫作。
可是冇有那邪祟的蹤跡。
它好像進入這山洞之中後,就這樣消失了。
但程衍方纔才親眼目睹過它是如何頃刻之間立斃兩位仙門修士的性命,又是如何在眾人之中掩藏自己的氣息,是以半分不敢掉以輕心,一步一步緩緩地,提防著黑暗之中隨時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
腳步帶起陣陣迴音,在這空曠的洞xue之中尤為醒目。
黑影倏忽而過。
程衍足下一頓。
就在她站定的刹那間,那邪祟便已如一支利箭射出。
隻見得一線銀光割破這山洞中濃霧似的暗,程衍回身轉向它的刹那,長劍已然刺出,伴隨著一張離火符呼嘯著飛去。
隨後是一聲扭曲喑啞的哀嚎,好似野獸,又好似妖魔。眼前這團由怨氣彙聚而成的邪物,也難以忍耐被那離火焰灼燒的疼痛,正緊緊將自己蜷縮起,扭動著掙紮。
此刻看去,它竟已隱約有了人形,看不出是臉的臉上,一雙巨大的眼中射出刺目的精光。
程衍心中不禁驚懼,眼前這張似鬼似魔又似妖的臉,與自己在趙家所見的厲鬼竟是一模一樣!
可那隻鬼早已被自己封印在深山湖泊之下,倘若它突破封印,作為結陣者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絕不會再出現在相隔數幾十裡的此處。
她已隱隱約約觸摸到這背後二者之間說不清的聯絡,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照見了本被掩藏的真相。
眼前那猙獰可怖的麵目晃動著。方纔那一擊再次對它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此刻它正劇烈地喘息著,卻並冇有再隱匿入黑暗。
程衍定了定心神,握緊承影劍,正欲上前將其了結。
身後忽地傳來數個腳步聲。
她並未回頭,但已從來者的氣息之中辨認出是李滄海李真人,以及宋無咎和宋明河。
三人自然是第一眼便看到了麵前這似人非人的怪物,它好像是身受重傷正倒地不起,這便是今夜要誅滅的邪祟。
“小衍,你怎麼樣,冇受傷吧?”宋無咎見到她後忙問。
“我冇事,你們小心,這東西很會偽裝的。”
但三人也知不可輕信表象,仍未放鬆警惕。
卻見那團黑影顫動著,搖搖晃晃地站起,隨後,竟如同那空中的梟鳥一般仰天長嘯,聲音高亢淒切,宛若一把尖刀,在頃刻間刺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在這狹窄的山洞之內激盪。
“捂住耳朵,不要聽它的聲音,它會乾擾人的心智神識!”程衍強忍著不適擡頭大喊道。
而她掛在腰間那引魂鈴再次不停地響動,與這尖叫之聲交織在一處,帶著滔天的怨氣威壓而下,震得人肝膽欲裂。
能夠直接乾擾人心的邪祟,比起純粹的修為強筋要更為棘手。
李滄海緊咬著牙,與宋明河對視一眼,二人各自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籙來,大喝一聲,向這邪物襲去。
法力的浪潮頃刻間如巨浪席捲了這整處洞xue,正是二人以修為之高,強行衝破了這邪祟所佈的音障。
嘯聲寂滅。
程衍終覺能得片刻喘息,長出了一口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耳邊那淒厲的鬼嘯猶帶餘音,
她才稍覺緩過些許,忙側目去瞧,見宋無咎正以手扶額,以劍撐地,但仍算清醒,想來是冇有什麼大事的,這才總算放心。
見這黑霧逃向洞xue深處,眾人當即快步追上,兩側洞壁上,壁畫逐漸斑駁剝落,不知是否是因為成畫年月久遠的緣故。
那些壁畫的內容已是愈來愈血腥,也越來越模糊了,畫上的人還穿著簡單的獸皮服飾,並冇有修士也冇有方士,隻有頭戴獸骨的薩滿巫師,正在跳著姿勢奇特的舞蹈,以祈求神蹟的發生。
這又會是何人因何所繪呢?
師傅是很懂這些太古蠻荒時代的事的,可她現在不在這裡。
“李真人,我可以問一問,後山與這座山洞之中究竟有些什麼嗎?”程衍思來想去,還是開口詢問道。
“事已至此我冇必要瞞你,但我們這些人對此也的確是不清楚的。我拜入宗門之時,聽到的也隻有萬不可踏入此間的叮囑,卻冇有人說過這裡究竟有什麼。”
李滄海話音裡的無奈不似作假。
程衍也聽得出來,便不再追問了,隻是仍不免憂慮:
“可我來時見洞口有很嚴密的封印陣法,來的路上也一路有符籙相護……它千裡迢迢趕回這裡,絕不會是為了將自己逼進死地之中的。背後也許另有圖謀。”
“無論前麵是什麼,這邪物既然逃去了,我們還能裝作冇看見麼。不能再讓它逃出這處。”宋明河不屑地打斷道。
程衍不知他為何一向對自己冇什麼好臉色,但看在他是宋無咎的父親也總是保持著一份禮貌,聽此也隻能略顯尷尬地輕輕笑了笑,不說話了。
幾人腳程都很快,狹窄的甬道豁然洞開,眼前之景,一時間叫向來冷靜的程衍都禁不住目瞪口呆。
隻見得這處已望不見穹頂的洞窟之中,一截幾乎要十幾人環抱的樹乾穿地而出,地麵上正散發著瑩瑩幽光的是一個顯而易見需要幾十人來才能夠維持的巨**陣。
此處已應當是山腹中心。
這處洞xue居然是直接將整座山挖空了建成的,而目的隻是為了容納這處巨大的法陣。
冇有人知道這裡是何處,更無人知曉此處是何人建造,淩霄宗與其又究竟有何關係。
而那邪祟,在進入這處無頂的洞xue之後,陡然間暴漲的數十倍,程衍手中的承影劍,也在同一時刻再次顫動起來。
“是這陣法中散發的力量讓它更強的。”她瞬間便明白了。
四人即刻結成劍陣,攔下它迅疾如風的撲襲,電光火石之間已過了數十招。
雷鳴伴著離火,與利刃颼颼的破空之聲,在這處幽暗詭異的山洞裡如驚濤拍岸,震落下細細的微塵。
隻不過三人的劍刃每當觸及那由黑霧構成的軀體之時,都好似砍入了一團水霧,唯有程衍手中那柄身為鎮牌之寶的承影劍才真正能夠對它造成傷害。
雖不知緣由,但三人以身法封住它的身形後,再施以符籙鎮壓。程衍則提劍而上,這似已陷入瘋狂之中的邪祟覺察到了莫大的危險,身形散開,好似想撤出此間,卻被程衍一劍斬落斷了後路。
就在這黑霧頹喪地倒在地上之時,她卻忽然覺察到些許異樣。
已經結束了。接下來能夠做的,便也就是以這邪魔的血去祭奠無辜枉死的人們。
但她心中那股隱約說不清的煩悶與心慌卻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讓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宋明河冷哼一聲,手中捏著一枚符籙,正欲將其誅滅。
他一向喜歡最後的收尾工作,親手殺死邪魔所帶來的滿足感令他欲罷不能。
可就在他擡手的刹那間,一柄劍當胸而過,直直地刺穿了宋明河的胸膛!
“咳——”
持劍的人,卻是宋無咎。他雙目無神,唯有隱隱的怨氣從印堂處發散。
宋明河雙目圓睜,像是根本無法相信發生了什麼事,鮮血從嘴角流下,被血水浸透的喉嚨卻已經說不出半句話,隻能掙紮著發出些許短促的嗆咳聲。
程衍與李滄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大腦空白一瞬,隨後狂奔著衝向這父子二人。
就在這一時刻,黑影暴起,這張似人一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而猙獰的笑,陣法也在同一時刻發出一陣劇烈的幾乎要將人雙目刺傷的光芒。
承影劍抖動得就像是要瘋了似的,爆裂的強光吞冇了在場的一切。
程衍呼吸一滯,隨後隻覺跌入一片黑暗。
待她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無邊的荒野之上,身下焦土黝黑,漫天飛舞的是野鬼與邪祟,天空卻是紅如鮮血。
這裡是地獄麼?
自己這是死了嗎?方纔的陣法難道發動起來殺了他們所有人?
她大驚,一個打挺翻起身來,卻不敢相信。隻好握緊劍柄,感受這其中傳來的溫暖的力量,才稍稍定下心神。
可隨後,她在這血色的殘陽與黝黑焦土之上,見到了自己此刻最想見到的,卻最不應該見到的人:
“師傅!是您嗎,您怎麼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