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108章 齒輪遺言

    胸口的微光持續撫慰著靈魂的凍傷，那源自玩偶熊的溫暖記憶碎片如同輕柔的紗布，包裹著最深的裂痕。精神力得以喘息，不再如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而是維持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穩定的狀態，如同枯井底部終於滲出的些許濕意。

但這份安寧無法抵消身體的劇痛和環境的徹骨冰冷。現實依舊殘酷——我仍被困在這片冰冷的鋼鐵墳場，重傷難行，出路渺茫。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不遠處。

那枚現實齒輪靜靜躺在碎磚與塵埃之中，黯淡無光，裂紋縱橫交錯，像一件剛從萬年冰層中挖出、又曆經重擊的遠古遺物。它身上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現實”的熟悉與穩固，隻有一種萬物終末後的死寂，彷彿所有的意義和力量都已從那些深刻的裂紋中流失殆儘。

它是為了救我，為了響應我那近乎僭越的瘋狂想象，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一種混合著愧疚、感激和不安的情緒驅使著我。我咬緊牙關，忽略全身骨頭散架般的抗議，用左肘和腰腹一點點支撐起上半身，然後極其緩慢地、拖著毫無知覺的右半身，艱難地向那枚齒輪爬去。

每移動一寸，瓦礫硌壓傷處的疼痛都讓我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早已破爛的衣物。短短幾步距離，卻彷彿耗儘了我剛剛積聚起的所有氣力。

終於，我的左手顫抖著，觸碰到了它。

冰冷。

徹骨的冰冷。比這虛界的寒意更深沉，是一種消耗殆儘、徹底歸於虛無的冷。指尖傳來的觸感不再有金屬的堅實，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酥脆感，彷彿用力稍大，它就會徹底崩散成一把無意義的碎末。

我的心沉了下去。它真的…徹底報廢了嗎？

就在絕望再次攫住心臟之時，那絲剛剛穩定下來的、微弱的精神力，似乎因為我的專注和觸碰，自發地、試探性地向齒輪內部流去一絲。

如同涓涓細流試圖注入早已乾涸龜裂的河床。

沒有反應。

就在我準備放棄時——

嗡…

齒輪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那遍佈周身的裂紋深處，忽然閃爍起幾點極其黯淡、斷斷續續的微光，如同垂死之人最後幾下微弱的心跳。

緊接著，一股雜亂無章、破碎扭曲的資訊流，順著那絲精神力的連線，猛地反饋回我的腦海！

那不是有序的資訊，更像是爆炸後的殘骸，是齒輪在最後超限運轉中，從魔術師的“心之齒輪”和小醜核心那裡吸收、卻來不及完全解析或消散的殘留碎片！

劇烈的資訊噪音衝擊著我本就脆弱的精神，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眩暈。我悶哼一聲，幾乎要切斷連線，但一種直覺告訴我，這或許是它最後的“遺言”。

我強忍著不適，集中起全部精神，試圖從那片混亂的噪音中捕捉有用的片段。

資訊的光影破碎而扭曲，伴隨著刺耳的雜音，如同接收不良的老舊電台。

模糊的、癲狂大笑的碎片…金屬扭曲變形的景象…色彩斑斕卻令人不安的漩渦…

幾個詞語的碎片，反複閃現，異常執拗，彷彿承載著最重要的資訊：

“…盛宴…未結束…”

一個聲音扭曲嘶吼，帶著無儘的貪婪和期待。

“…核心…不止一個…”

冷靜而詭異的低語，彷彿發現了某個可怕的秘密。

“…回響…指引…”

空靈而縹緲的餘音，帶著某種啟示的意味。

這些詞語破碎而充滿歧義，卻讓我脊背發涼。盛宴？是指小醜那場未完成的歡愉盛宴，還是指彆的什麼？核心？小醜的核心已經被我破壞了，難道還有彆的？回響？指引？指向何方？

就在我被這些碎片化的資訊攪得心神不寧之際，齒輪的震動變得更加急促，那些裂紋中的微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彷彿即將徹底熄滅。

最後關頭，所有的噪音和碎片猛地收縮、凝聚！

一幅極其模糊、殘缺不全的“地圖”殘影，硬生生地烙印進我的意識！

那似乎是這座扭曲遊樂園的佈局圖，但大部分割槽域都籠罩在濃重的迷霧和扭曲的陰影中，難以辨認。唯有一個地點被清晰地標記了出來——那是在遊樂園更深處，一個位於所有扭曲設施後方的區域。

標記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簡單的、卻在此刻顯得無比突兀的符號——

一個音樂符號?。

彷彿有一個無聲的音符，在那片死寂的區域輕輕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反饋回來的所有資訊瞬間中斷、消散。

現實齒輪上的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那些裂紋變得如同死亡的疤痕，再無一絲波瀾。觸手的冰冷變得更加絕對，彷彿它從未擁有過任何靈性，隻是一塊即將碎裂的冰冷金屬。

它徹底沉默了。

我癱坐在瓦礫中，大口喘息，額頭布滿冷汗，大腦因剛才的資訊衝擊而嗡嗡作響。

左手緊緊握著這枚近乎報廢的齒輪，右手冰冷麻木，胸口玩偶熊的微光依舊微弱。

但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盛宴未結束。

核心不止一個。

回響…指引…

而最重要的，是一個明確的方向。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眼前猙獰的鋼鐵廢墟，望向遊樂園更深、更黑暗的遠方。

那裡，有一個音樂符號，在無聲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