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204章 林夜的噩夢
林夜那聲壓抑的悶哼,像一塊無形的寒冰,瞬間將餐桌上剛剛因蘇媚調侃羅根而泛起的一絲微瀾徹底凍結。
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麵的聲音,清脆得刺耳。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他左手死死地按著額頭,手背青筋暴起,指縫間露出的麵板是一種駭人的慘白,大顆大顆的冷汗幾乎是在幾秒鐘內就浸濕了他的鬢角,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林夜?”我下意識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麵上刮出難聽的聲音。
他緊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像是在抵抗某種無形的巨大痛苦。聽到我的聲音,他用力晃了晃頭,試圖驅散什麼,然後勉強睜開眼,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和茫然,隨即又被強行凝聚起來。
“沒事……”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虛弱,“隻是……有點累,沒休息好。”
他試圖扯出一個表示無礙的表情,但那弧度僵硬得如同凝固的石像。他用手撐住桌子,想要站起來,回到他那張臨時鋪位獨自承受。
但是,他剛站起身,身體就不受控製地猛地一晃,踉蹌了一下,差點帶倒身後的椅子。額頭上剛剛擦掉的冷汗瞬間又滲了出來,比之前更加細密。
新的擔憂,像藤蔓一樣瞬間纏繞住我們每個人的心臟。他的精神狀態,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不穩定。這絕不僅僅是“有點累”。
“彆硬撐了!”我一步跨過去,扶住他幾乎要軟倒的身體。他的手臂肌肉緊繃得像鐵塊,卻在微微顫抖,體溫低得嚇人。
他本想掙脫,還想堅持他那套“獨自扛過去”的信條,但是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劇烈動蕩讓他連站穩都困難。
“回什麼房間!”我打斷了他試圖開口的話,語氣不容置疑,“江小離!”
江小離早已放下了碗筷,臉上沒有了平日研究菌類時的專注好奇,取而代之的是屬於醫生的嚴肅和冷靜。她快步走過來,和我一起,半扶半架地將林夜帶到了那個用簾子簡單隔開的醫療角,讓他躺在鋪著白色床單的診療床上。
燈光下,林夜的臉色更是白得如同透明,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江小離動作麻利地戴上聽診器,冰涼的聽頭貼上他的胸口。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又拿出電子血壓計和行動式血氧儀進行測量。她的動作專業而迅速,眼神專注地讀取著各項資料。
“心率過快,超過140,血壓也有些異常波動……”她低聲說著,又翻開林夜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體溫偏低……但從心肺音和血氧飽和度來看,身體器官本身……沒有發現器質性病變的明顯跡象。”
眼看基礎的生理檢查結果趨於正常,除了因極度緊張和痛苦導致的生理指標紊亂。
但是,林夜的狀態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糟糕。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像是赤身裸體置身於冰天雪地。原本強行凝聚的眼神再次渙散,瞳孔深處彷彿倒映著某些我們看不見的、恐怖的景象。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胸口劇烈起伏。
“不是身體的問題……”蘇媚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她站在床邊,臉色凝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戰栗,“我感知到了……非常混亂、非常強烈的精神波動……像是……噩夢,但又無比真實……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林夜,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他的嘴唇翕動著,無意識地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妹妹……”
這兩個字像是有千鈞重,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
他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骨節因為用力而發出細微的聲響,彷彿正徒勞地想要抓住什麼,或者推開什麼。
“……實驗室……”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痛苦的抽氣聲,“綠色的……水……好冷……”
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彷彿正親身浸泡在某種冰冷粘稠的液體中。
“……她在哭……救……救我……”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和無助。這不再是那個冷靜、理智、永遠像一把出鞘利刃的林夜,這是一個在無儘噩夢中掙紮、瀕臨崩潰的靈魂。
突然!
他猛地弓起了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狠狠擊中腹部!
“噗——”
一口殷紅的鮮血,毫無征兆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如同淒厲的潑墨,瞬間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濺在了潔白的床單上,觸目驚心!
“林夜!”
我心臟幾乎停跳,猛地衝上去,雙手用力按住他因痛苦而痙攣的肩膀,防止他傷到自己。他的身體在我手下劇烈地掙紮著,力量大得驚人,眼神已經完全失去了焦點,隻剩下純粹的、被痛苦吞噬的空洞。
“鎮靜劑!快!”江小離當機立斷,聲音依舊穩定,但語速極快。她迅速從醫療櫃中取出一支預先準備好的注射器,精準地找到靜脈,將透明的藥液推了進去。
藥效發作得很快。
林夜緊繃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猛地一鬆,掙紮的力道迅速減弱。劇烈的顫抖漸漸平息,隻剩下細微的、不受控製的生理性抽搐。他渙散的瞳孔慢慢閉合,最終徹底陷入了深沉的、藥物強製帶來的昏睡之中。
隻是,即使是在昏迷中,他那兩道緊鎖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彷彿依舊被困在那場無邊無際的、綠色的、冰冷的噩夢之中。
醫療角裡,隻剩下我們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空氣中彌漫開的、淡淡的血腥味。
我們圍在床邊,看著林夜昏睡中依舊痛苦的臉,看著那抹刺目的鮮紅,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他剛才那些零碎的、無意識的囈語,像一把把淬了冰的錐子,狠狠地紮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上。
“實驗室……綠色的水……她在哭……”
維蘭德的實驗室。林雨的處境。
這不再僅僅是線索和推測,而是通過林夜破碎的精神,直接傳遞回來的、血淋淋的實景碎片。那殘酷的程度,遠比我們最壞的想象,還要令人窒息。
蘇媚彆過頭,不忍再看。羅根倚在門框邊,左手緊緊攥著拳,臉色難看。陳鐵山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沉重。
我看著林夜,看著他蒼白臉上那抹不屬於他的血跡,感受著他身體殘存的細微顫抖。
一股混合著憤怒、心痛和無比堅定決心的情緒,在我胸腔裡洶湧、燃燒。
不能再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些了。不能再讓林雨在那個綠色的地獄裡多待一秒。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張麵孔,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彷彿鋼鐵鑄就般的堅定:
“等他醒了,”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必須把‘尋找林雨’,正式提上日程。”
“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