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219章 左手的倔強
羅根的右手依舊打著厚厚的繃帶,外麵覆蓋著那冰冷、泛著金屬光澤的神經脈衝手套,它不再僅僅是一件武器或工具,更像是一個與他血肉神經半融合的、沉重的組成部分,時刻提醒著他失去的東西。雖然晚餐時分,眾人那無聲卻有力的支援,像暖流般暫時驅散了他心頭的部分陰霾,讓他好受了一些,但新的、更加現實和殘酷的挑戰,已經不容迴避地擺在了麵前——他必須立刻開始適應這隻幾乎廢掉、隻能進行最基礎能量引導的右手,以及,如何依靠唯一還能靈活操作的左手,重新掌控屬於他的、那片無形的“戰場”。
深夜的基地,大部分割槽域已經陷入黑暗與寂靜,隻有指揮台前還亮著一小片幽藍的光芒。羅根獨自坐在那裡,背影在螢幕光線下顯得有些孤寂,卻又繃緊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他本打算從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開始——嘗試用左手進行單手鍵入。對於一個曾經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蝶、程式碼行雲流水般傾瀉而出的頂尖黑客而言,這是重歸戰場的第一步。
然而,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習慣了雙手協同、指法如飛的節奏,當隻剩下左手單獨操作時,一切都變得無比滯澀和笨拙。原本閉著眼睛都能精準敲擊的鍵位,此刻需要眼睛死死盯著,大腦費力地轉換指令,手指才能慢半拍地、僵硬地落下。敲出的程式碼錯誤百出,不是按錯了相鄰的鍵,就是漏掉了關鍵符號,效率比起以往,低了數倍不止。螢幕上不斷彈出的錯誤提示,像是一記記無聲的耳光,抽打在他殘存的自尊上。
挫敗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煩躁,改變了策略。他放棄了高難度的程式碼編寫,轉而進行一些基礎的、對操作精度要求不高的係統維護工作——檢視係統日誌,清理快取檔案,檢查防火牆基礎規則是否正常執行。
這一次,稍微順利了一些。左手在反複的嘗試中,似乎慢慢找回了一點對鍵位的肌肉記憶,雖然依舊緩慢,但至少能勉強、磕磕絆絆地完成一些簡單的指令輸入。眼看一個基礎的係統日誌分析指令碼被他用左手艱難地啟動執行,螢幕上開始滾動起密密麻麻的資料流。
一絲微弱的希望剛剛升起。
但是,當他需要同時操作滑鼠,配合鍵盤指令進行更精準的配置修改,或者點選某個特定選項時,問題再次暴露無遺!他的右手無法配合,左手需要在鍵盤和滑鼠之間來回切換,注意力被強行分割。原本流暢的操作流程變得支離破碎,手忙腳亂之下,一個不慎,遊標滑到了一個他之前親手設定的、標記為高危的防禦性陷阱程式圖示上,隻差毫厘就要雙擊啟用!
“操!”
羅根猛地向後一仰,彷彿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放在滑鼠上的左手,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一股混合著後怕和巨大挫敗感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他僵在那裡,左手懸在半空,眼神空洞地看著螢幕上那個險些被自己觸發的“炸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過去那個無所不能的“幽靈駭客”之間,已經隔開了一道多麼深的鴻溝。
就在這時,一杯冒著溫熱蒸汽、散發著提神植物清香的功能飲料,被一隻手無聲地放在了他左手邊最順手的位置。
我站在他身旁,沒有說話。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
羅根沉默了一下,沒有抬頭,隻是伸出微微顫抖的左手,端起了那杯飲料,仰頭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稍稍驅散了一些身體的冰冷和精神的疲憊。
他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將所有的煩躁、不甘和絕望都隨著這口氣吐了出去。然後,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塊冰冷的螢幕,眼神裡重新凝聚起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
這一次,他徹底放慢了速度。不再去追求曾經令人眼花繚亂的手速,不再去懷念雙手飛舞的效率。他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上,如同一個初學步的孩童,每一個動作都緩慢、謹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左手手指,一根一根地,極其緩慢卻又無比精準地在鍵盤上移動、落下。噠…噠…噠…清脆的敲擊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不再試圖同時操作滑鼠,而是純靠鍵盤指令,一個字元一個字元地,將剛才險些釀成大錯的指令撤銷,然後,開始嘗試執行一套更加複雜、但完全可以通過命令列完成的係統深度自檢程式。
速度很慢,慢得讓人心焦。
但有效。
螢幕上,代表著程式穩定執行的進度條,正在以一種平穩、毫不跳幀的速度,堅定地向前推進。
“慢點就慢點,”
羅根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身後關注著他的我們宣告,帶著一種斬斷退路般的決絕。
“總比什麼都做不了強。”
看著他坐在螢幕前,那雖然緩慢卻異常堅定、彷彿要與命運抗爭到底的倔強背影,我知道,那個頂尖黑客的靈魂和意誌並沒有丟失。他隻是被暫時困在了一具受損的軀殼裡,正在用最笨拙、卻也最不屈的方式,試圖破殼而出。
然而,就在他全神貫注,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這緩慢而有效的左手適應訓練中時——
叮。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微不可聞的電子提示音,從他設定為最高優先順序監控的外部訊號接收器中響起。
不是代表攻擊的尖銳警報,也不是常規的網路噪音。
那聲音的編碼模式很特殊,代表著……接收到了一條符合特定加密規則的、完整的資訊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