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237章 菌語者

    戰鬥的塵埃落定，腎上腺素消退後，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但我們沒時間休息，溫室的橋梁空間不穩定，隨時可能崩塌，必須儘快離開。

撤離過程很順利，那些怪樹枯萎後，剩餘的植物似乎失去了主心骨，變得溫順，甚至有些萎靡。穿過扭曲的通道，重新呼吸到外界冰冷、帶著工業塵埃氣息的空氣時，所有人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回到臨時基地，緊繃的神經才真正放鬆下來。陳鐵山檢查著他的盾牌，上麵沾滿了毒血和腐蝕痕跡。林夜默默擦拭著他的短刃。羅根一頭紮進裝置裡，開始分析記錄的資料。

而江小離，則獨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閉著眼睛，眉頭微蹙，彷彿在傾聽某種我們聽不見的聲音。

我知道，她在熟悉那個剛剛融入她掌心的東西——「共生培養皿」。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呼吸輕緩，隻有偶爾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我能感覺到她周身縈繞著一種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能量波動，如同水麵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睜開眼，眼神有些恍惚，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

“怎麼樣？”我走過去，遞給她一杯溫水。

她接過水杯，沒有立刻喝，而是攤開自己的右手，低頭凝視著掌心。那裡麵板光滑，看不出任何異樣。

“很……奇妙。”她組織著語言，試圖用科學的方式來描述這超自然的現象，“它內部，像是一個微縮的、可調控的生態空間。我能‘感覺’到裡麵儲存著幾種不同的微生物樣本。”

她頓了頓，補充道：“包括剛才那種……致命真菌的殘留。培養皿自動將它隔離收錄了。”

“能溝通嗎？”蘇媚也湊了過來，一臉好奇，“跟那個危險的家夥‘聊聊天’？”

江小離搖了搖頭，臉色微微發白：“我試過了。不行。那股意識……太混亂，太狂躁了。充滿了純粹的毀滅欲。我的精神力剛探過去，就像被扔進了攪拌機，差點被撕碎。它拒絕任何形式的交流，隻有汙染和破壞的本能。”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驅散那股不適感：“然後，我轉而接觸培養皿本身自帶的……一種菌落。很溫和，散發著翠綠色的光芒。”

她的表情柔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親切？

“這次順利很多。雖然無法進行清晰的對話，但我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的‘狀態’和‘傾向’——它傾向於‘淨化’、‘修複’、‘維持平衡’。像是一個……溫和的園丁。”

為了驗證自己的感受，她再次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片刻後，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點翠綠色的微光在她掌心亮起，迅速勾勒、延展，形成了一個完全由柔和能量構成的、巴掌大小的培養皿虛影。虛影內部，隱約可見一團如同液態翡翠般的菌落正在緩緩流淌，散發出令人心安的生機。

我們都被這景象吸引，屏息看著。

江小離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窗台邊。那裡放著幾盆用於偽裝的綠植，其中一盆綠蘿因為疏於照料和基地惡劣環境，靠近根部的幾片葉子已經明顯發黃、萎蔫，奄奄一息。

她心念一動。

一小團凝聚的、如同綠色螢火蟲群般的熒光菌絲，從那能量虛影中輕盈地飄蕩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微光的軌跡，精準地落在綠蘿發黃的葉片和根部土壤上。

菌絲接觸到葉片和土壤的瞬間，如同水滴滲入海綿，迅速蔓延開來。它們不是破壞性的覆蓋，而是形成了一層極其纖薄、幾乎透明的綠色光膜，緊緊貼合在植物表麵。

我們都能感覺到，一股溫和而堅韌的生命能量，正通過那些菌絲，緩緩注入枯萎的植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幾分鐘後，那層綠色的光膜漸漸變得黯淡，最終如同水汽般蒸發消失。

而原本發黃萎蔫的葉片，雖然還未完全恢複翠綠，但那刺眼的枯黃色已經褪去，轉變成了一種充滿希望的黃綠色，葉片也稍微挺立了一些，不再是那副垂死的模樣。就連根部周圍的土壤，看起來都彷彿多了幾分活力。

“它消耗的是我的精神力，”江小離解釋道，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證明這看似輕鬆的過程並不簡單，“但效果……你們看到了。它真的可以引導微生物，調和失衡的狀態。”

她看著那盆煥發一絲生機的綠蘿，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僅僅是科學家驗證猜想的興奮，更是一種找到了自身定位的篤定。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她輕聲說，像是在對我們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我不再隻是一個觀察者和分析者。我可以是溝通者，利用它們不同的‘傾向’；也可以是調和者，引導它們修複被破壞的平衡。”

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道路。

“哇哦，”蘇媚繞著江小離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語氣誇張，“所以你現在真成蘑菇公主了？能指揮它們乾活？”

江小離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認真糾正：“是真菌。而且不叫指揮，是感知狀態，引導傾向。它們不是士兵，更像是……擁有不同性格和能力的合作夥伴。”

“能打架不？”謝傀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靠在門框上，抱著手臂，冷不丁冒出一句。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裡多了點彆的東西，似乎對江小離這“玄乎”的能力有點興趣，又有點本能的質疑——這玩意，在生死搏殺中有什麼用？

江小離被他問得一噎，推了推眼鏡：“目前……培養的主要是輔助和防禦向的菌種。戰鬥……不是它的首要用途。”

陳鐵山站在稍遠的地方，默默看著這一幕，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在那盆恢複些許生機的綠蘿和江小離之間轉了轉，最後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對他而言，能治療，能輔助，就是極好的能力，花裡胡哨的反而不可靠。

我看著江小離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彩，心裡也為她高興。團隊裡多一種能力，就多一分在絕境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然而，就在這氣氛稍微輕鬆的時刻，江小離像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能量虛影已經消散，但她眉頭卻皺了起來。

“怎麼了？”我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困惑和凝重：“剛才……在我溝通那個致命真菌樣本，精神力被衝擊的時候……除了狂躁和毀滅，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彆的資訊碎片。”

“是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憶那瞬間的感受：“很模糊……斷斷續續……感覺像是……一個坐標？或者……某個特定地點的……環境資訊回響？”

她看向我，語氣不確定：“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絲資訊碎片……讓我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接觸過，或者……聽說過類似的環境描述。”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我的脊背。

熟悉感？

一個來自橋梁空間致命真菌意識深處的、讓人感到熟悉的坐標資訊？

這絕不是什麼好訊息。

江小離的發現像一根刺，紮進了剛剛放鬆的氛圍中。那模糊的坐標和莫名的熟悉感，如同不祥的預兆，暗示著玄陰派的觸角，或許早已深入我們未曾察覺的角落，甚至可能與江小離的過去產生隱秘的交集。這份不安，為即將到來的“鐵幕”行動，蒙上了一層新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