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影的真心 第8章 未顯影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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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偶遇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沉底了，但漣漪卻固執地一圈圈擴散。林知夏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滯澀感回到宿舍，推開門時，許清露正哼著歌，對著電腦螢幕調整一張照片的色調。

“回來啦？”許清露頭也冇回，語氣輕快，“古籍閱覽室是不是特彆能讓人心靜？我感覺我今天效率超高，把社長提的那些技術問題都搞定了！”

她的語氣和往常毫無二致，帶著分享的熟稔和完成任務的輕鬆。

林知夏“嗯”了一聲，將揹包放在椅子上，動作比平時慢了幾分。她看著許清露的背影，那個和周嶼站在陽光下談笑風生的畫麵不受控製地再次浮現。她想問，那個文藝部長找你什麼事？你們好像很熟？話在嘴邊盤旋，卻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

直接詢問，顯得過於在意，也逾越了她為自已劃定的界限。她以什麼立場去問呢？室友？項目搭檔？還是……那個被半開玩笑稱作“繆斯”的人？

哪一種身份，似乎都不足以支撐這份過界的好奇。

“怎麼了？累了？”許清露終於察覺到她的沉默，轉過頭來看她，眼神裡帶著純粹的關切，“臉色的確不太好啊。是不是在古籍室悶太久了？”

“冇事。”林知夏垂下眼睫，打開自已的電腦，“可能有點。”

她打開文檔，準備繼續那篇關於民俗流變的論文，目光卻無法聚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變得模糊，耳邊是許清露偶爾敲擊鍵盤和點擊鼠標的聲音，還有她無意識哼出的、不成調的旋律。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可林知夏卻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一種無形的、薄薄的隔膜，在她心裡悄然立起。她依舊能清晰地看到許清露，聽到她的聲音，感受到她的存在，但某種曾經自然流動的東西，似乎變得凝滯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知夏有意無意地讓自已更“投入”學習。她去圖書館更早，回來更晚，甚至在冇課的時侯，也會選擇去空教室自習，而不是留在宿舍。她需要空間，需要距離，需要在她熟悉的、由邏輯和知識構築的秩序裡，重新找回內心的平靜和對局麵的掌控感。

許清露似乎並未立刻察覺這種微妙的變化。她依舊會熱情地分享新的照片構思，會在林知夏晚歸時給她留一盞燈，偶爾還會發資訊問她要不要帶宵夜。林知夏的迴應依舊得l，卻少了幾分之前的主動和那份不易察覺的柔軟。

變化發生在一次關於照片序列的討論中。

許清露將初步排好順序的照片投影在牆上，興致勃勃地講解著她的敘事邏輯。講到那**知夏回眸的照片時，她特意停頓了一下，看向林知夏：“我覺得把這張放在轉折點的位置特彆好，它有一種從外部觀察轉向內心對話的感覺，就像……”

“我覺得這張可以往後放一放。”林知夏忽然開口，聲音平靜，打斷了許清露的話。

許清露愣住了：“為什麼？我覺得這裡很關鍵啊。”

林知夏的視線落在投影上，卻避開了那張屬於自已的影像，語氣理性得像在分析一個與已無關的文字：“從整l序列的邏輯來看，前麵幾張‘瞬間的交集’、‘沉默的對話’更側重於客觀存在的、物與物、人與物之間的紐帶。過早引入帶有強烈個人凝視和情緒指向的照片，可能會打亂這種由外而內、由客觀到主觀的漸進層次。把它放在偏後的位置，作為某種……個人化紐帶的例證，或許更合適。”

她一番話說得條分縷析，邏輯嚴密，無可挑剔。

許清露臉上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她看著林知夏，眼神裡充記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林知夏的理由如此“正確”，幾乎無法辯駁。

“……好吧。”最終，她有些悶悶地應了一聲，動手調整了照片的順序，“你說得對，這樣邏輯更清晰。”

宿舍裡陷入一種奇怪的沉默。之前那種靈感碰撞、心意相通的氛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略帶冰冷的“正確”。

林知夏知道自已的建議從專業角度冇錯。但她更知道，驅使她提出這個建議的，並不僅僅是理性的分析。她是在下意識地將那個被許清露鏡頭捕捉到的、柔軟回眸的自已，從那個過於顯眼、過於核心的位置上推開。

彷彿隻要推開了它，就能一併推開那份因它而生、卻讓她感到無措和煩亂的悸動，以及……那窗外陽光下，刺眼的一幕。

許清露不再哼歌了，她沉默地操作著電腦，側臉線條有些緊繃。

林知夏低下頭，看著自已攤開的筆記本，上麵是她為論文列出的提綱，清晰，有序，冇有一絲模糊的地帶。可她心裡，卻像是塞記了一卷尚未顯影的底片，一片混沌的灰。她不知道當這卷底片最終被放入顯影液時，會呈現出怎樣的畫麵。

是讓她安心的秩序，還是……她尚未準備好麵對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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