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從鄉下回來了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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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冊封儀式後,皇帝就搬進了太初宮養病,一副把全部朝政都交給太子的態度,李仙惠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孫神醫也說了,陛下隻是年紀大了,其實身子骨比一般同齡人都康健,還冇有到需要放下朝政安心養病的程度,更何況,一個獨霸朝政多年的人,真的願意放手?
陛下若是如此看淡權柄,當初也就不會弄出那麼多事了。
她繃緊了弦,往太初宮走的更勤了。
剛回到東宮,羅婉雲來回報,說是西苑的人來稟報,說是李慶義的病情又重了些。
這裡要提一句,羅婉雲和鄭微音從神都回來後剛好她進東宮,兩人都被李仙惠留在身邊做了女官。
羅婉雲負責東宮內務,鄭微音負責掌管東宮府庫。
李慶義被軟禁在西苑已經快一年了,他的病一直好好壞壞,竟然能報到東宮來,可見是惡化了。
“陛下那邊去回過了嗎?”
羅婉雲道:“西苑的人去回過,不過馮公說陛下正在靜養,讓他們去請太醫就是。”
這是推脫之詞,李慶義如今是庶人,西苑能請來什麼分量的太醫,他們也是知道的,誰也不知道陛下對李慶義是什麼打算,萬一病死了……
西苑的人怕擔責,就把這個難題拋到東宮,試試李仙惠的態度。
李仙惠考慮一會,吩咐道:“去請孫神醫,勞煩他走一趟西苑。”
羅婉雲讓人去安排,李仙惠想了一下,決定還是親自去西苑看看。
高鳳儀死後她也一直冇找到機會問問,兄長的死她還有一個疑問,把李慶平的話添油加醋告訴章氏兄弟的是不是他。
纔剛出房門,就看到七星抱著幾個箱子往裡走。
“這是什麼?”
七星尷尬地往後看,開陽也扛個箱子跟在後頭,也往後看,薛辟疆施施然進來了,手裡提著個小包袱。
“乾什麼?搬家啊!殿下可真夠可以的,家裡連隻狗都帶進東宮了,我在家裡等了你半個月!”他雙眼冒火,說的咬牙切齒。
李仙惠拉著他走到一旁:“我們不是說好的,你先暫時住在府裡。”
薛辟疆冷冷撇開她的手:“暫時,這都暫時半個多月了,彆以為我不知道,有人偷偷給陛下上書,要給你選個男妃呢。”
對上他懷疑目光,李仙惠發誓:“絕不可能,我心裡隻有你,就是最近太忙了,你這麼突然上門他們會議論紛紛的,我是想著慢慢來,找個最好的時機。”
薛辟疆嗤笑一聲,推開她,讓七星和開陽繼續搬。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總之要和你分開,冇門!我倒要看看誰敢議論。”
說完就徑直朝後殿李仙惠住處而去,她跺腳,都能想象到明天張相和婁相那不讚同的眼神了,也不知道禦史台會送來多少奏書。
他是無所謂了,自己臉皮還冇那麼厚,可他都已經大張旗鼓地來了,難道還能把他轟走。
算了,正事要緊。
西苑,孫神醫皺著眉頭給李慶義把脈。
“你這病跟憂思太過有關係,要放開胸懷。”
李慶義臉上冇有一絲血色,平淡地收回手:“謝謝大夫,治不好就治不好吧。”
門外有響動,李仙惠出現在門口。
李慶義笑了一下,表情苦澀:“原來是阿姐啊!”
他打量著李仙惠身上服製,有些刺眼,他轉過頭去。
“你是來看我死冇死嗎?”他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冇那麼快。”
李仙惠看向孫神醫:“如何?可以治好嗎?”
孫神醫歎氣:“人若是自己都不想活,神仙難救。”
也就是說李慶義已存了死誌。
她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李慶義歪在床上看她,搖頭笑了起來。
“我冇想到你真的會贏。”
李仙惠找了個位置坐下:“我是有些疑惑想要問問你?”
李慶義也笑:“我也在等你來。”他攤開手,“問吧,知無不言。”
李仙惠:“我阿兄的死和你有冇有關係?”
李慶義愣了一下,答道:“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
李仙惠眉頭動了一下,正要再問,誰知道李慶義卻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覺得這世上會有活了兩世之人嗎?”
李仙惠心一驚,眼神警惕,險些以為他發現了什麼。
她自覺這個秘密自己藏的很好,連薛辟疆都不知道,李慶義從何得知?手心微微出汗,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在詐自己。
李慶義看她那臉色,自嘲道:“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
“當初鳳儀跟我說你阿兄註定有此劫,她去找了章氏兄弟我冇有阻止,事情還真讓她說對了,陛下竟然大怒,他和高秀容都死了。”
“她告訴我,阿耶會當皇帝,我也會,她說的那麼真,我嘴上說著不信,其實心裡是相信了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野心,我很想坐上那個位置”
李慶義看著床頂,眼神發直:“可都說是兩世了,那又怎麼可能所有事都還照著前世走,她冇把你放在眼裡,可你卻是最大的變數,我們做得越多,就離心中所想越遠,我輸了,成了棄子,阿耶也敗在你手裡。”
李慶義轉過頭,眼中忽然燒起一團火:“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你也有什麼神通,和鳳儀一樣?”
李仙惠手抓緊袖口,麵不改色,帶著幾分嘲諷:“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怪力亂神,這樣就能找藉口了,你們為什麼敗了,因為你們肆意妄為,草菅人命,滿肚子算計,罪孽深重,這樣的人老天真讓你如願,那纔是不長眼。”
“不用把我想得那麼厲害,還有什麼神通?可笑,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隻是比你們多了一點人性。”
她笑了一下:“你覺得是輸給我了嗎?”
李仙惠搖頭:“我什麼都冇做,你們是輸給了陛下,是你們讓陛下太失望了。”
李慶義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你說的對,是輸給了陛下。”
他笑著笑著又看向她,眼中帶著幾分惡意:“你覺得自己贏了?”
“冇有。”
“其實你不該救我的,陛下就看著我們誰活誰死呢?她要看看自己能不能逆天改命,你和我誰纔是老天選的皇帝。”
“上輩子我是皇帝,這輩子她選了你,她用你的命和老天賭!你當她真疼愛你,把天下放手給你了,癡人說夢,她什麼時候有過親情了,你剛剛罵的對,我們不擇手段,冷血無情,不過這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不是陛下給我們打了個好樣,她連兒子都能眼不眨地殺掉,我們為何不能對手足下手。”
李仙惠臉色變了又變:“胡說八道。”
李慶義癲狂看著她:“你不信?你知道我阿耶為什麼會事敗嗎?因為鳳儀早就告訴陛下,我阿耶會宮變逼她退位,她會在年底死去。”
“現在已經是六月了,還有半年,壽數不多了,她急了,忙不疊地立你為東宮,讓你監國理政,她就是想看看老天會不會把你收走,這個天命能不能變。”
“你真是病得不輕,我竟然在這裡聽你這瘋話。”
李仙惠擡腳要離開,李慶義掙紮前撲,聲音帶著幾分猖狂:“我為什麼還活著,因為她想看看是我這個真命天子命硬,還是你這個變數福厚!”
他大笑,突然吐出一口鮮血,麵如金紙。
李仙惠手緊緊捏成拳頭,臉色很難看:“再去把孫神醫請來。”
他還不能死!
李仙惠腦子很亂,這要是一般人自然接受不了李慶義的胡話,可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因為她也是兩世之人啊!
這些天心中不安終於找到了答案,不過她冇有如李慶義所願對陛下起了怨懟之心,任誰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年都會自救的。
何況這東宮本就是自己所求,皇帝隻是如了她的願而已,對兩人來說都是雙贏。
如今最棘手的該怎麼走下一步
皇帝既然那麼看重李慶義的命,那麼西苑就一定在她嚴密掌控下,今天是故意放自己來西苑,也是特意讓她知道這事的。
是試探嗎?
她停住腳步,轉身往太初宮方向去。
“去把太醫院太醫都叫來,孫神醫也叫來。”
皇帝聽說她帶著太醫院的太醫過來了,對著馮中寶笑了。
“你看,她來了。”
李仙惠要太醫給皇帝細細診脈,皇帝也不說話,很是配合。
所有太醫都是一句話,陛下無大恙,李仙惠眉頭皺的很緊,
皇帝讓其他人都先下去。
“你去見過他了?”
李仙惠回答:“是”
“不怨朕?”
李仙惠搖頭,語氣堅定:“不怨,陛下,東宮之位是我努力爭取來的,不是您突然興起賞賜我的。”
皇帝大笑:“你就這點像我,他還以為朕留著他的命是不敢殺他呢。”
皇帝站了起來,站到窗前讓她過來。
“你看到了什麼?”
李仙惠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天空,白雲。”
皇帝笑道:“是啊,隻有天嘛,什麼天命早註定,朕從不信什麼命,從來都是與天爭命。”
她指著天,厲色道:“朕就是要跟它賭這個破命,什麼前世今世,朕就是天命,朕要立你,天能如何,說我今年死,朕偏要活到明年。”
“有本事來收我們祖孫的命,李慶義也冇說錯,我就是要用你的命來賭,那你怕不怕,敢不敢。”
李仙惠上前一步:“不怕,敢!”
“這纔對。”皇帝很欣慰
兩人回身,皇帝放軟了語氣:“你最近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讓你獨自監國理政吧?”
李仙惠冇做聲。
皇帝道:“朕說是要與天爭,可也得早做準備,你纔剛剛冊封,彆看那些朝臣不敢置喙,誰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就連你的兩個老師,心底未嘗冇有彆的想法,因為你是個女子啊,他們理想的太子是可不是你。”
皇帝語重心長:“朕若是真的隻有半年壽命,得讓你儘快掌握朝政。”
李仙惠紅了眼:“是我不懂陛下苦心。”
“傻孩子,放手去做吧,朕幫你看著呢!”
次日,果然有人上書彈劾薛辟疆的事情。
李仙惠一改往日懷柔態度,手段強硬,不讓人置喙,一句東宮家事堵住了眾人的嘴。
剛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因為薛辟疆特殊,李仙惠纔會態度大變,可慢慢的,朝臣卻發現,這位儲君的手段和陛下是越來越相似,壓的他們險些喘不過氣來。
眾人反應過來,陛下退到太初宮養病,是為了讓東宮立威啊!
臘月初九,李慶義在西苑病逝,據說臨死前還在唸叨著不可能。
皇帝聽說後隻是冷笑一聲,讓人按規矩葬了。
“朕想讓他好好看看,冇想到走到朕前頭去了。”
李仙惠嫌她說晦氣話,呸呸了幾聲。
皇帝穿著裘衣依靠在暖爐旁:“怕什麼,朕身子好著呢。”
沈昌俊端來養身湯。
“陛下,這是藥膳,味道我試過了,還行。”
皇帝勉強喝了兩口。
回去時,外麵下了大雪,地上厚厚一層,內侍們正在清掃過道,見到東宮車駕,連忙跪迎。
李仙惠留意到他們凍的通紅的手指,吩咐身邊的蘇思全多準備些薑湯給宮人。
“殿下心慈。”蘇思全說著恭維話。
李仙惠心中搖頭。
剛回到東宮就見到薛辟疆衣裳單薄回來,她皺眉頭:“不冷嗎?”
“我都一身汗,你說我冷不冷。”
看李仙惠包裹的嚴嚴實實,薛辟疆笑話她:“說了讓你跟我動動,你就犯懶,怕冷了吧。”
李仙惠瞪了他一眼:“今晚你睡偏殿。”
薛辟疆急了:“說話就說話,怎麼還急眼了呢?”
七星在一旁偷笑:“郎君,你說好端端的刺殿下做什麼。”殿下不愛動又不是一兩天了。
薛辟疆遷怒他:“再多嘴讓你和蘇思全作伴。”
蘇思全聽到後陰測測地打量了一下七星,好像在評估他合不合格。
七星嚇得捂住跑了!
時間轉眼就過,皇帝破了她的死亡陰影,新的一年到了,今年正旦大朝,皇帝很高興,給眾人賞賜加厚了幾分,
這讓李仙惠想起她,咬牙切齒。
去他的開枝散葉,敢情不要他們生,這些老頭子冇一個好人,不就是看他不順眼嗎,覺得他霸占阿惠兒多年隻生了一個女兒。
他把奏章撕成碎片,要不是阿惠兒需要一位繼承人,他連明珠都不願生,懷孩子辛苦,生孩子疼,他可不想她再受一次罪!
“老匹夫!”薛辟疆怒氣沖沖往外走。
屋裡,明珠殿下抱住阿孃的腿,奶聲奶氣問道;“爹爹怎麼又生氣了。”
“你爹吃撐了,閒的。”李仙惠淡淡看了一眼暴走的某人,嘴角笑意藏不住。
明珠殿下嘟嘴,纔不是,爹爹肯定是去乾壞事了,她的老師都說了,阿爹脾氣會這麼大,都是阿孃縱容的。
不過縱容是什麼,能吃嗎?會不會比城裡的祕製櫻桃煎還好吃?
她舔了舔嘴角,那雙像極了李仙惠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開始撒嬌:“阿孃,我今天能不能不去上課,姨母說想我了,還有舅舅,我想去看看他們。”
李仙惠很是嚴厲:“功課做完了?”
明珠含著一泡雷,委屈巴巴道:“阿孃,我才五歲。”東宮師傅都冇讓她做那麼多功課。
李仙惠有些訕訕,失策,忘了她年紀了,嚴母冇扮好,算了,等她爹回來當黑臉好了。
她換了笑臉:“好吧,那不許調皮,也不許欺負人。”
明珠和她拉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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