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你的本命劍成精了 第33章 凡塵舊事
翌日清晨,白月凝結束調息,體內靈力又精進一絲,距離煉氣七層的那層壁壘似乎更薄了些。
她剛起身,準備思索今日去何處接取報酬更豐厚的任務,以滿足身後那位愈發挑剔的「祖宗」。
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叩門聲。
節奏規整,不疾不徐,並非相熟之人的手法。
白月凝心生警惕,走到門邊,並未立刻開門:「何人?」
門外是一個略顯緊張的年輕男聲:「白師姐,在下外門弟子趙循。」
「受人所托,轉交一封信予師姐。」
信?
白月凝微怔,她在宗內相識之人寥寥,誰會給她寫信?
她謹慎地拉開一道門縫。
門外站著一位麵容陌生的青衫少年,見她開門,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封略顯粗糙的信箋,雙手遞上:
「是一位姓白的姑娘托山下驛卒帶上山,指明要交給師姐您的。」
「那驛卒與我同鄉,知我今日當值巡山,便要我轉交。」
白月凝目光掃過信封,上麵用略顯稚嫩的筆跡寫著「青雲宗白月凝親啟」。
落款處隻有一個「瑤」字。
看到那個「瑤」字的瞬間,白月凝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沉默地接過信箋:「有勞趙師弟。」
「師姐客氣了。」
那趙師弟任務完成,似也鬆了口氣,行禮後便匆匆離去。
白月凝關上門,背靠著木門,指尖摩挲著那粗糙的紙麵。
良久,她才緩緩拆開火漆。
信不長,字跡卻看得出寫得很認真。
「月凝姐,見信安,小妹月瑤。」
「這十年來你托人送來的東西,我們都收到了,家裡現在不缺吃穿,姐姐不必再省下自己的用度接濟我們了。」
「此次來信,是有喜事相告。小妹我……要定親了。」
「對方是鄰村林家的兒子,林鬆德。」
「村裡人都說他人很老實,家境也殷實,日子定在這個月初六。」
「月凝姐,我好想你……自從你上山,都快十年沒見你了。」
「還記得以前我總跟你在後麵的樣子嗎?」
「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眼也好,讓我也看看你。」
信的內容到此為止,沒有更多的懇求,隻是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幾乎要透紙而出。
白月凝捏著信紙,指尖微微用力。
十年。
她穿越而來,占據這具身體,已整整十年。
紛亂的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那不是她的記憶,卻比她的記憶更加深刻清晰。
小村莊,土坯房,總是一副慈愛的表情看著她的養父白世昌,身體不大好卻溫柔賢淑的養母秦悅蘭。
還有……那個小小的總是跟在她身後,奶聲奶氣叫著「姐姐姐姐」的小尾巴,白月瑤。
她記得白世昌是如何在月圓之夜抱著她,笑著說「月凝如鏡,就叫月凝吧」。
她記得秦悅蘭終於再次有孕時,全家那幾乎要溢位來的喜悅。
以及月瑤出生後,她抱著那個軟軟小小的嬰兒,心中湧起的奇異保護欲。
她記得鬨饑荒那年,天空都是灰黃色的,地裡顆粒無收。
爹孃的眉頭總是緊鎖著,將越來越稀的粥水裡僅有的幾粒米撈給她和月瑤。
記得自己偶然間從街坊鄰居的口中得知自己並非親生,而是撿來的事實。
她也記得,自己是如何偷聽到村口老丈閒談後說起那個傳聞:
青雲宗收徒,有修煉資質的弟子入門後每月可領糧食的事。
為了報答養育之恩,她記得自己是如何偷偷收拾了小包袱,揣著半個硬得像石頭的餅子,在爹孃熟睡後悄悄出了門。
記得那高聳入雲彷彿永遠也爬不完的山階。
記得最後一步踏上山門平台時,眼前徹底一黑,和心臟最後的抽搐。
然後……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睜開眼。
她繼承了這身體的一切,繼承了她的名字。
包括那份沉甸甸的用生命換來的報恩執念。
這十年來,她依照身體原主最後的願望,定期托人將外門弟子份例裡省下的糧食送回山下那個小村。
確保那一家三口衣食無憂。
卻從未想過要回去看一眼。
仙凡有彆。
她既踏上這條路,便不該再與凡塵有過多的牽扯。
她以為那份因果,用十年的暗中接濟,已還得差不多了。
可這封信……
「喂,發什麼呆呢?誰的信?情書?」
葉銘帶著點好奇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打斷了她翻騰的思緒。
「不是。」
白月凝將信紙摺好,聲音有些低,「是我……妹妹。」
「妹妹?」葉銘更詫異了。
「沒聽你提過啊,怎麼突然來信了?」
「她……要出嫁了,想見我一麵。」白月凝言簡意賅,情緒收斂得極好。
但葉銘與她神魂相連,隱約能察覺到她平靜外表下那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
「出嫁?好事啊!」葉銘倒是來了興致。
「那你打算回去看看?」
白月凝沉默片刻,走到窗邊,望向山下雲霧遮掩的方向:「我並未打算回去。」
「暗中保他們衣食無憂,平安終老,便已足夠。」
「為什麼?」葉銘不解。
「聽你這語氣,跟你妹妹感情不是挺好?人家都要嫁人了,想見你一麵,這要求不過分吧?」
「見了又如何?隻是徒增牽掛。」
「他們自有他們的凡俗人生,我亦有我的道途要行。」
「互不打擾,方是最好。」
「話不能這麼說。」葉銘難得地沒有抬杠,反而帶著點認真的意味。
「修行修行,修的是心,又不是石頭。斷了七情六慾那叫枯木,不叫仙人。」
「再說了,你這十年偷偷摸摸送東西,難道就不是牽掛了?自欺欺人嘛。」
「要我說,就去看看,了卻一樁心事。」
「免得以後成了心境上的破綻,修煉的時候蹦出來找你麻煩。而且——」
葉銘拉長了調子,透著點彆的算計:「山下村裡說不定藏著什麼老物件或是什麼土特產還帶著點靈性呢?」
「就算沒有,辦喜事總有好吃的吧?」
「咱們剛經曆完沉劍穀那破地方,正好去沾點喜氣,換換口味!」
白月凝沒有立刻反駁。
葉銘的話,歪理中竟也夾雜著一兩句戳中了她。
心境破綻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處理得很冷靜,很乾脆。
可這封信帶來的悸動,卻提醒著她,有些東西並非輕易就能徹底割捨。
那不僅僅是原主的記憶,十年來的暗中關注,早已讓她對那一家人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且複雜的聯係。
去看看嗎?
去看看那個記憶中五歲的小豆丁,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
去看看那對善良的夫妻,是否安康。
去了卻這一段塵緣,讓心境真正通達。
或許……葉銘最後那句關於「土特產」的胡說八道,也有一丁點道理?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做出了決斷。
「好。」
「這就對了嘛!」葉銘立刻表示讚同。
「什麼時候出發?要不要帶點禮物?」
白月凝沒有理會他的興奮,隻是看著那封信,輕聲道:「儘快吧。」
了卻塵緣,方能心無掛礙,直指道途。
此行,就當是最後的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