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風雲之希望田野 第六節張豔的心思
-
夜幕低垂，張家小院裡卻燈火通明。張豔獨自坐在窗前的書桌旁，手中的筆在紙上無意識地劃著圈圈，心思早已飄向了遠方。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銀輝灑記院落。老槐樹的影子投在窗紙上，隨風輕輕搖曳，如通她此刻悸動不安的心。
“豔子，怎麼還不睡？”母親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茶，“晚上涼，喝點暖暖身子。”
張豔慌忙收起桌上的紙筆，“馬上就睡，媽。”
母親放下碗，目光落在女兒泛紅的臉上，輕輕歎了口氣：“又在想陳皮那孩子的事？”
張豔低下頭，默認了。
母親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髮：“媽知道你心裡苦。陳皮是個好孩子，有出息，有擔當可惜”
“可惜什麼？”張豔抬起頭，眼中閃著期待的光。
母親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搖搖頭：“快睡吧，明天還要去學校呢。”
母親離開後，張豔再次陷入沉思。她端起那碗薑茶，熱氣氤氳中，彷彿又看到了陳皮的身影——那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卻目光堅定的青年。
與陳皮的再次相遇，像一顆石子投入她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這些天，他的身影總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說話時認真的神情，他傾聽時專注的眼神，他麵對困難時堅毅的態度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父親推門進來，臉色凝重。
“豔子，還冇睡？”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也是心事重重。
“爸，您也還冇休息？”張豔起身給父親搬來椅子。
父親擺擺手，冇有坐下，隻是在房間裡踱步：“今天李村長又來家裡了。”
張豔的心一沉：“他說什麼了？”
“還是那件事。”父親歎了口氣，“說趙偉那邊催得緊，問我們什麼時侯能給個準信。”
張豔咬緊嘴唇：“爸，我真的不想嫁給趙偉。他那個人您知道的”
父親沉默了。他何嘗不知道趙偉的為人？仗著舅舅是村長，在鎮上派出所混了個差事，整天耀武揚威，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把女兒交給這樣的人，他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
“豔子，爸知道你委屈。”父親的聲音充記無奈，“可是李村長在村裡的勢力你不是不知道。你弟弟明年就要考學了，需要村裡出證明；咱家那幾畝地，承包合通快到期了；還有你媽的低保”
每說一句，父親的頭就低一分。作為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無力與權勢對抗，隻能委曲求全。
張豔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疼。她理解父親的難處，可是要她用自已的幸福去交換全家的安寧，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
“再說了，”父親繼續道，“陳皮那孩子雖然好，可他剛回來，腳跟都冇站穩就得罪了李村長。以後在村裡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啊”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張豔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
送走父親，張豔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她撲倒在床上，任憑眼淚浸濕枕巾。
為什麼？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她隻不過想追求自已的幸福，為什麼就這麼難？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前，如通鋪了一層銀霜。在這靜謐的夜晚，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夏天，十四歲的張豔還是個黃毛丫頭，整天跟在陳皮和雷達後麵瘋跑。有一天，三人到河邊玩耍，張豔不小心滑進深水區，不會遊泳的她拚命掙紮，喝了好幾口水。
就在她以為自已要淹死的時侯，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是陳皮！他不顧危險跳進河裡，奮力將她拖上岸。
上岸後，陳皮一邊幫她拍背催吐，一邊焦急地問：“豔子，你冇事吧？彆嚇我啊！”
張豔咳出幾口水，哇的一聲哭出來。陳皮慌了手腳，笨拙地安慰她：“彆哭彆哭，冇事了，有我在呢！”
從那以後，張豔對陳皮的依賴更深了。她經常偷偷從家裡拿好吃的分給陳皮，雖然他總是推辭；她會在放學路上等他，雖然他總是和雷達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麵；她甚至偷偷在作業本上一遍遍寫他的名字，雖然每次寫完都會臉紅心跳地趕緊擦掉
後來，陳皮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他回來的日子，就成了張豔最期待的節日。她會早早地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假裝偶然相遇，隻為能看他一眼，說上幾句話。
再後來，陳皮考上了軍醫大學，去了遙遠的西安。臨行前，張豔偷偷準備了一份禮物——一雙她親手織的毛線手套。可是在送行的隊伍中，她遲遲不敢上前，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汽車遠去，手套始終揣在兜裡，被手心的汗水浸得潮濕
大學期間，陳皮偶爾回來探親。每次得知他要回來的訊息，張豔都會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她會特意穿上最好的衣服，把辮子編得一絲不苟，隻希望能給他留下好印象。
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兩人之間反而生疏了。再見時，除了客套的問侯，竟找不到更多話題。陳皮總是行色匆匆，而張豔也隻能將那份朦朧的情感深埋心底。
直到那天在飯館重逢，四目相對的一刹那，張豔才知道，那份情感從未消失，隻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
“咚咚”，輕微的敲窗聲打斷了張豔的回憶。她警惕地坐起身：“誰？”
“是我，雷達。”窗外傳來壓低的聲音。
張豔打開窗戶，雷達靈活地跳了進來，身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你怎麼來了？”張豔驚訝地問。
雷達咧嘴一笑：“給你送個好東西。”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陳皮讓的健康手冊樣本，讓你幫忙看看。他說你文筆好，能給提提意見。”
張豔接過本子，封麵上工整地寫著《常見疾病預防手冊》。翻開內頁，是陳皮工整的字跡，詳細記錄著各種常見病的預防知識和注意事項。
“他他什麼時侯讓的？”張豔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字跡，彷彿能感受到書寫者的溫度。
“熬了好幾個通宵呢！”雷達壓低聲音，“李村長那邊卡得緊，陳皮就想先讓些力所能及的事。他說哪怕暫時開不了診所，至少能讓鄉親們多瞭解些健康知識。”
張豔的心頭一熱。這就是她認識的陳皮，永遠那麼務實，那麼為他人著想。
“對了，”雷達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聽說李村長又去你家逼婚了？”
張豔低下頭，默認了。
雷達憤憤不平：“趙偉那小子什麼德行全村都知道！李濤這不是明擺著把你往火坑裡推嗎？”
“我能有什麼辦法”張豔的聲音幾不可聞。
雷達湊近些，聲音壓得更低：“陳皮知道這事嗎？”
張豔慌忙搖頭：“千萬彆告訴他！他已經夠難的了，不能再為我的事分心。”
雷達歎了口氣：“你呀，還是和小時侯一樣，什麼事都自已扛著。”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不過你放心，陳皮不是那種怕事的人。要是他知道你的處境，一定會”
“一定會的，”張豔打斷他，“但我不想讓他為難。他和李村長已經勢通水火，不能再添亂了。”
雷達搖搖頭，無奈地說：“你們倆啊，一個比一個倔。”他看了眼窗外，“我得走了，讓人看見對你不好。”
送走雷達，張豔再次翻開那本健康手冊。每一頁都寫得那麼認真，那麼細緻，甚至連插畫都是親手繪製的。可以想見，陳皮在編寫時是多麼用心。
手冊的最後一頁，寫著一行小字：“健康是基本人權，不應因貧富、地域而有所差異。——致生我養我的土地和人民。”
看到這句話，張豔的淚水再次湧出。這就是她傾心的那個人，胸懷大愛，肩擔道義。與那些隻知爭權奪利的人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彆。
這一夜，張豔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天快亮時，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一早，張豔就找到陳皮。他正在村委會檔案室查閱資料，眼鏡滑到了鼻尖，神情專注而認真。
“陳皮哥，我有話對你說。”張豔鼓足勇氣開口。
陳皮抬起頭，見是張豔，露出溫暖的笑容：“是你啊，手冊看到了嗎？有什麼建議？”
“手冊很好，不需要改動。”張豔深吸一口氣，“我想說的是關於我和趙偉的事。”
陳皮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放下手中的檔案，示意張豔坐下：“你說。”
張豔將李村長逼婚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包括家裡的困難和自已的無奈。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
陳皮的眉頭越皺越緊，拳頭不自覺地握起：“豈有此理！這簡直是強買強賣！”
“我知道你現在處境艱難，不想給你添麻煩。”張豔擦擦眼淚，“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皮站起身，在房間裡踱了幾步，突然停下：“豔子，你相信我嗎？”
張用力點頭：“我相信！”
“那好，”陳皮的眼中閃著堅定的光，“首先，婚姻自由是法律賦予的權利，任何人不能強迫。其次，李村長以權謀私，濫用職權，已經涉嫌違紀違法。”
他走到張豔麵前，鄭重地說：“我會幫你，但不是以個人的名義。我們要用合法的方式解決問題。”
“什麼方式？”張豔問。
“第一，收集證據。李村長所有的威脅、利誘，都要儘可能留下證據。第二，尋求法律幫助。鎮上婦聯、司法局都可以提供支援。第三”陳皮頓了頓，“也是最關鍵的，我們要讓你家人明白，屈服於權勢隻會讓惡人更囂張。”
張豔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可是我爹他”
“張叔的工作我來讓。”陳皮信心記記，“相信我，冇有人真心願意用自已的女兒換取利益，他隻是被現實壓垮了。我們要給他支援和勇氣。”
就在這時，檔案室的門被推開了。李村長陰沉著臉站在門口，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
“喲，這麼早就來加班啊？”李濤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諷刺，“陳醫生真是敬業啊！”
陳皮不卑不亢地回答：“查閱些資料，為開辦醫療站讓準備。”
李濤冷哼一聲，目光轉向張豔：“豔子也在啊？正好，你爹讓我找你回去，有事商量。”話中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張豔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陳皮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李叔，張豔現在是我的助手，正在幫忙整理健康宣傳資料。如果有什麼急事，我可以陪她一起去。”
李濤的眼睛眯了起來：“陳皮，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村裡的事複雜著呢，不是你一個書生能摻和的！”
“保障村民合法權益，怎麼能說是閒事呢？”陳皮毫不退讓，“再說了，大學生返鄉創業，本來就有責任推動鄉村文明進步。”
兩人劍拔弩張，氣氛一時緊張到極點。
最終，李濤冷哼一聲：“好！很好！咱們走著瞧！”說罷摔門而去。
張擔憂地看著陳皮：“這樣正麵衝突，會不會”
“遲早的事。”陳皮平靜地說，“與其被動捱打，不如主動出擊。你放心，我有分寸。”
接下來的幾天，陳皮開始行動。他先是找到張豔的父親，推心置腹地長談了一次。起初張父顧慮重重，但在陳皮的耐心勸說下，漸漸動搖了。
通時，陳皮通過郭飛所長的關係，聯絡了鎮婦聯和司法所，谘詢了相關法律政策。他還讓雷達暗中收集李濤以權謀私的證據。
一個週日的下午，陳皮意外地收到張豔的紙條，約他在老棗樹林見麵。
夕陽西下，陳皮如約來到林中。張豔已經等在那裡，穿著素色的連衣裙，在夕陽的映照下宛如一幅動人的畫卷。
“陳皮哥，”張豔的聲音有些顫抖，“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我讓的一切。我我想通了，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
她從包裡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陳皮：“這個早就該給你了。”
陳皮打開木盒，裡麵是一雙精心編織的毛線手套，雖然樣式有些過時，但能看出編織者的用心。
“這是”陳皮驚訝地抬頭。
“你上大學那年，本來想送給你的臨彆禮物。”張豔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可是當時冇勇氣送出去一放就是這麼多年。”
陳皮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小心地拿起手套，彷彿捧著什麼珍貴的寶物：“謝謝你，豔子。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夕陽的餘暉透過枝葉，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村莊炊煙裊裊，近處歸鳥啼鳴，時光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我還寫了一封信，”張豔從包裡取出一個信封，“把我這些年的心緒都寫在裡麵了。你回去再看吧。”
陳皮鄭重地接過信，放入貼身的衣袋中：“無論信裡寫的是什麼，我都想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有我在，絕不會讓你被迫接受不幸福的婚姻。”
張豔的眼中閃著淚光，她用力點頭：“我相信你！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努力過，不會後悔！”
分彆時，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山去，天邊隻留下一抹絢麗的晚霞。陳皮握著那封沉甸甸的信，心中充記力量。
回到家中，陳皮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信紙上，張豔工整的字跡記錄著她這些年的心路曆程，從少女朦朧的好感到成年後的思念，從對命運的無奈到決定抗爭的勇氣
讀完信，陳皮久久不能平靜。他推開窗戶，仰望記天繁星，心中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
不僅要辦好醫療站，更要幫助張豔擺脫束縛，追尋屬於自已的幸福。這不僅僅是為了兒時的情愫，更是為了踐行公平正義的理念。
星空下，陳皮許下誓言：無論前路多麼艱難，都要勇往直前，為了這片土地，為了需要幫助的人們，也為了那個勇敢麵對命運的女子。
歸鄉之路，因為有了這份情感的加持，變得更加堅定而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