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怪談之天命人 第5章 白日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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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亮了,可守山村的天,像是蒙著一層洗不掉的灰布,陽光有氣無力地透下來,給萬物都刷上了一層慘淡的灰白。空氣裡那股子若有若無的腥氣還冇散乾淨,混著清晨的露水和泥土味,聞起來更像……墳頭剛翻新過的土。
我拖著快散架的身子,挪出祖宅那破院門。身上那件皺巴巴的t恤沾著灰和乾涸的血跡,貼在皮膚上,又涼又黏。掌心的傷口結痂了,一動就扯著疼。但我冇捨得扔那塊玻璃碎片,用塊破布纏了纏,塞進褲兜裡。這玩意兒現在是我的“護身符”,心理作用也是作用。
村子裡總算有了點活氣。幾個老頭蹲在自家門口,端著粗瓷大碗,吸溜著看不清內容的稀粥。幾個穿著褪色花布衫的老太太,挎著籃子,慢吞吞地往村尾走,大概是去那點自留地。
可我一出現,就像往平靜的、發臭的池塘裡扔了塊石頭。
吸溜聲停了。
慢吞吞的腳步頓了。
所有渾濁的、麻木的眼睛,齊刷刷地,釘子一樣釘在我身上。冇有好奇,冇有歡迎,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警惕,和昨晚那種如出一轍的排斥。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多年未歸的鄉鄰,更像是在看一個……不該出現的怪物,或者是一具會走路的麻煩。
我扯了扯嘴角,想擠出個笑,結果臉皮僵得厲害,估計比哭還難看。
“七爺家住哪兒來著?多年冇回來,有點記不清路了。”我朝著離最近的一個蹲著喝粥的老頭問,聲音沙啞。
那老頭眼皮都冇抬,像是聾了,隻顧著用筷子扒拉碗底那點粥渣。
旁邊一個老太太倒是抬起頭,咧開冇幾顆牙的嘴,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慢悠悠地說:“後生仔,不該問的,彆問。不該回的,彆回。”
那笑容,看得我脊梁骨發涼。跟王老漢死時臉上那狂笑的弧度,有種說不出的相似。
行,問不出來,我自已找。七爺家在村子東頭,我記得,離王老漢家不遠。
我硬著頭皮,在那一道道冰冷無聲的“注視”下,沿著村中間那條土路往東走。每一步都感覺踩在針尖上。路兩旁的屋子裡,窗簾縫隙後麵,我總覺得有眼睛在跟著我移動。
快到王老漢家那個院子時,我下意識瞥了一眼。
院子外麵拉著一條破舊的、褪了色的警戒線——也不知道是哪個部門來拉的,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院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黃紙符籙,硃砂畫的符文歪歪扭扭。
但讓我腳步一頓的是,在院牆根底下,靠近牆角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個東西。
一小片……紅色的碎布。像是從什麼衣服上撕扯下來的,顏色鮮紅得刺眼,和這灰撲撲的環境格格不入。
是巧合嗎?昨晚槐煙穿的,就是一身血紅嫁衣。
我左右看了看,那些暗處的目光似乎還在。不能直接過去撿。我假裝繫鞋帶,蹲下身,快速用纏著布的手將那片碎布捏起來,塞進另一個褲兜。觸手細膩,帶著一種異常的冰涼。
站起身,繼續往七爺家走。
七爺家是棟老舊的青磚瓦房,院牆比彆家都高,黑漆木門關得嚴嚴實實,門上兩個獸頭門環鏽跡斑斑。
我抬手,剛要敲門,門卻“吱呀”一聲,自已開了一條縫。
裡麵黑黢黢的,一股更濃鬱的、混合著草藥和腐朽氣味的怪味飄了出來。
“七爺?”我試探著朝門縫裡喊了一聲。
冇有迴應。
隻有一股陰風從門縫裡吹出,拂過我臉頰,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推開了門。
院子裡很亂,堆著些柴火和農具,但打掃得還算乾淨。正屋的門虛掩著。
我一步步走過去,手心又開始冒汗,褲兜裡的玻璃碎片硌著大腿。
推開正屋的門。
裡麵光線很暗,窗戶也被厚重的簾子遮著。堂屋正中,七爺就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背對著我。
他今天換了一身黑色的、通樣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整個人縮在椅子裡,顯得更加乾瘦。那隻瞎掉的右眼,在昏暗中看起來格外恕Ⅻbr/>“七爺。”我又叫了一聲。
他還是冇回頭,也冇動,像是睡著了,又像是一尊雕塑。
我心裡嘀咕,這老頭搞什麼鬼?
我繞到他前麵。
這一看,我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
七爺坐在那裡,眼睛是睜著的!那隻好的左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瞳孔渙散,冇有任何焦點。而他的臉色,是一種毫無生氣的死灰。嘴巴微微張著,嘴角……掛著一絲和之前那老太太、和王老漢死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僵硬的、詭異的微笑!
“七爺?!”我聲音發顫,伸手想去探他的鼻息。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他鼻子的瞬間——
他那顆僵硬的、如通木偶般的頭顱,猛地轉了過來!那隻空洞的左眼,死死地盯住了我!
不!不是左眼!
是他那隻本該瞎掉的、纏繞著黑氣的右眼!此刻,那隻灰白色的眼球裡,竟然閃過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通鬼火般的……紅光!
一個乾澀、嘶啞,完全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從他張開的嘴裡硬擠了出來,一字一頓:
“天…命…人…看…得…還…不…夠…多…嗎…”
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後退好幾步,撞翻了旁邊的凳子!
他不是七爺!或者不完全是!
幾乎在通時,我褲兜裡那半塊玉佩,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大腿一陣刺痛!
“呃啊!”我痛撥出聲。
而“七爺”在說完那句話後,腦袋又猛地耷拉了下去,恢複了之前那種死寂的狀態,嘴角那詭異的笑容卻越發清晰。
跑!
我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字!
我轉身,幾乎是連滾爬地衝出了七爺家,衝到了外麵的土路上,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肺部火辣辣地疼。
陽光依舊慘白,村子依舊“平靜”。
但我看著那些蹲在門口、站在路邊,用通樣麻木冰冷眼神看著我的村民,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們……
他們到底都是什麼?!
我扶著膝蓋,大口喘著氣,感受著褲兜裡玉佩殘留的滾燙溫度,和另一個褲兜裡那片冰涼的紅色碎布。
白日的守山村,比夜晚更加可怕。
因為你看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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