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導，再來一次 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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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網般的精神壁壘轟然崩塌,
透明的碎片像利刃般紮進看不見儘頭的黃沙中。
巨大的水體懸於高空之上，精神壁壘碎裂之後，水流傾瀉而下，瀑布般飛砸進黃沙裡,
塵土飛揚之後變成喧囂的河流一往無前。
渾濁的河流裹挾泥沙一路向前,
撞向高丘激起數十米高的水霧,
轟鳴聲震耳欲聾。
大地在震動,
水流摧枯拉朽席捲一切。
容舟臉色煞白，恐懼順著脊背往上爬。
喉結滾動，容舟才發現他的嗓子早就發不出聲音了。
惶然張開手臂,
容舟企圖攔住從傾瀉下去的水流。
在精神壁壘碎裂的那刻,
他近乎失去了掌控水流的能力。
洶湧的水流中容舟栽了個跟頭,
水流瞬間將他捲進去。
容舟無助地沉浮在水中,
被水流帶著從高空掉落。
湍急的水流中,
失重感讓容舟有片刻茫然,
無措地看著黃沙越來越近。
就在容舟以為他會被水流帶著砸進黃沙裡的時候，一股巨力將他從水流中拉扯出來。
“唳——”
容舟仰頭，隻能看見兩片金燦燦的翅膀。
他被巨鳥帶著飛在高空，巨鳥的兩隻爪子穩穩扣住他的肩膀,
就像起重機在吊送的貨物，穩得一批。
容舟：已老實。
不久之後,
巨鳥將已經老實的某人送到哨兵麵前。
葉錦雙手抱胸,
冷冷看著變成落湯雞的某人。
落地後,
巨鳥拱了拱某人,
容舟還冇有動作，一條黑蛇不知從哪裡遊出來攀上金鳥的翅膀，黑色的蛇身很快繞上金鳥的脖子。
許久不見,
黑蛇親昵地蹭了蹭金鳥的腦袋。
“唳——”
金鳥揚起脖子，拍了拍翅膀，雀躍般在沙地上跳了幾下，轉瞬帶著黑蛇飛上高空漸漸飛遠，一蛇一鳥完全不為眼前幾乎毀滅的景象著急，隻為了眼前的相聚歡喜。
即使精神圖景毀滅的時候，它們也會消失，然而那是主人們的事情，它們隻是弱小無助的精神體罷了，小小的腦仁裡裝不進太多煩惱。
與其苦惱下一秒會如何，不如及時行樂，儘情撒歡。
懸在高空的水體以毀天滅地的氣勢砸下來，變成一道白練掛在天邊。
耳邊是轟隆隆的巨響，震動的大地讓身處其中的兩人顯得渺小。
即使這是兩人精神圖景碰撞之後的景象。
葉錦收回目光看向容舟。
嚮導渾身濕漉漉的，呆滯地看著高空，蒼白的臉上滿是無措。
容舟的呆愣取悅了葉錦。
她擡手掐上嚮導臉頰，不懷好意地笑道：“容舟，這是你第二次瞞著我作死，我不會給你第三次機會。”
容舟收回目光，喃喃說道：“可這回作死的人是你。”
麵對容舟的指控，葉錦心中升起了一股報複性的快感。
“對。”
葉錦乾脆地承認，眉目隨之舒展開來。
潮濕的，帶著水汽的風揚起她的長髮，獵獵風中，女性哨兵笑得張揚：“我就是要你也嚐嚐被拋下的滋味。”
擡手掐住容舟臉上的軟肉，葉錦悠閒中帶著淡淡的死感，調笑道：“容舟，繼續發呆下去，我就要死了。”
容舟的唇抖了抖，預想不到的局麵讓碧藍色眼睛裡佈滿血絲。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不久前還在想著如何凹凸死亡造型的某人前所未有地緊張焦慮起來。
在這一刻之前，容舟隻想著要如何死，現在卻想著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
容舟擡眼看向懸在天邊的龐大水體目露茫然。
如果他知道，又怎麼會想要去死呢？
他是那樣嫉妒姐姐的匹配者，隻要想到日後他們中的一人會和姐姐結合，他的心就像在被無數隻蟲子啃咬，咬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可是姐姐決意與他結合的時候，容舟才知道那些痛都算不得什麼。
深沉的痛意將容舟整個人都被劈懵了，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隱痛，讓胸口疼到麻木。
容舟從來冇有想過他們居然會是這種結局。
姐姐的身上還有那麼多傷，精神力近乎枯竭，這樣的狀態匹配度合格的哨兵和嚮導尚且有危險，何況是他們？
他該怎麼辦？
容舟前所未有地後悔起來。
他真的又蠢又壞，不該貪圖一時纏綿就將姐姐拉進來。
姐姐真的會死。
被他拖累死。
現實裡，容舟的眼淚“啪嗒”、“啪嗒”濺在葉錦的臉上。
葉錦睜開眼睛，撫上容舟臉頰輕聲說：“從現在起，我們是同生共死的伴侶。你要學著愛惜自己，就像愛惜我一樣。”
十分離譜的要求，對容舟卻十分好用。
即使給自己注射了許多藥劑，葉錦仍然感到自己對精神力的掌控不如之前精準。
睏乏地眨了眨眼，葉錦輕輕吻上容舟嘴角叮囑道：“記住這種頻率，維持這種共鳴，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容舟微怔，一時冇明白葉錦是在騙他，還是認真的。
難道姐姐真的認為他們會活著嗎？
活著。
和姐姐結合。
每個字容舟都認識，並在一起容舟卻覺得那些字元夢幻到不可思議。
容舟從來不敢那樣奢望，今天之前，他所作所為不過是想要姐姐能夠記住他，在和家人歡聚，含飴弄孫的時候偶然想起曾經有個人，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
葉錦笑笑，不懷好意地瞥了眼容舟說道：“你是聯邦最優秀的嚮導，顧嘉誠能做到的，你冇有理由做不了。”
容舟冇有想到這種時候姐姐居然還拿顧嘉誠那個死人刺激他。
可是隻要姐姐想要讓他做的，他都會好好去做。
他不能讓姐姐死掉，絕不能因為他死掉。
他受不住。
容舟抱起葉錦輕輕吻了上去，精神觸手拉扯著哨兵的精神絲線，就像姐姐說的，他是聯邦最優秀的嚮導，雖然他和姐姐冇有匹配度可言，但是單純的維持並不困難。
葉錦困頓地閉上眼睛積攢體力。
嚮導的吻落在她的臉上，身上，葉錦有時鼓勵性地回吻，更多時候隻是任由容舟索取。
懸於半空的水體，在她的精神圖景中鑿出一條河道，垂直降落的部分被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淵，讓葉錦疑心她的精神圖景會被水流鑿穿。
這樣想著的時候，葉錦發覺天空上的水體正在向一旁緩緩移動。
容舟應該也察覺到了不妥，在用心調整。
即使撞在了一起，即使容舟的精神力流進了滾滾黃沙，然而他們的精神圖景卻遲遲冇有融合，因為碎裂的精神壁壘冇有半點修複的跡象。
葉錦可以感覺到容舟開始焦慮起來，蛇尾不安地甩在地板上。
葉錦卻並不著急，她在等待。
葉錦擡手碰了下容舟額上的細汗，她冇有試圖擦掉，因為汗水不會停歇。
她被容舟抱著，帶著悠閒地心態看著容舟手忙腳亂地忙碌。
他吻著她，要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偶爾他會停一下維護共鳴，或者轉動一下精神圖景，真是忙得不行。
葉錦有些想笑，然而結合是個技術活，聯邦的通識課用十分之一的篇幅講解如何在結合的時候塑造新的精神圖景。
除非一方有絕對的優勢，可以掌控全域性，否則全然沉醉在感官裡多半無法達到最佳效果。
葉錦眯起眼睛，覺得有些熱。
不同尋常的熱。
血液以不同尋常的速度在她的血管裡湧動，彎折的羽翼緩緩從後背生長出來。
這種感覺葉錦剛剛經曆過，在被顧嘉誠困在狹窄的懸浮車裡的時候。
92的匹配度引髮結合熱並不稀奇，何況顧嘉誠還頗有些能讓精神力共鳴的技巧。
和容舟就有些困難，哪怕共鳴一直在持續，哪怕他們的精神圖景早就撞在一起，直到現在才隱約有些苗頭。
無人注意的沙地上，一顆碎掉的精神壁壘慢慢變軟，悄然融進沙地裡消失不見。
“姐姐……”
容舟愣了一下，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到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
容舟舔了下唇，他要十分剋製才能不用力抱緊懷裡的人，隻是盤旋在她身上的蛇身不自覺收緊了些。
聽到細碎的輕哼聲，容舟努力說服自己，終於放鬆了些。
容舟並不是冇有經曆過的人，許多次他貼著姐姐，被姐姐握住，他知道如何抱著姐姐取悅自己，可是這次格外不同。
身體裡彷彿埋了顆火種，血管裡的血也被燒得燙熱。
黑色的蛇尾不由自主向上移了些許，容舟又強迫自己停了下來。
葉錦卻決心給剛剛露出端倪的結合熱添一把火，將結合熱進行到底。
葉錦吻上容舟，金色的眼睛似有迷離，喃喃說道：“容舟，再不做點什麼或許就冇機會了。”
說話間，葉錦微微擡腿。
容舟仍有遲疑，葉錦笑著打趣：“還是你覺得死在一起會很難看？”
女性哨兵蒼白的臉上浮出病態的紅暈，金色翅膀上的血洞隱隱結痂，明明不適合做這種事卻神態淡然，甚至帶著促狹的笑意。
容舟小心地抱住她，腦袋埋進她的懷裡。
滾燙的淚水蹭在她的肌膚上，和汗水一起。
他要和姐姐結合，要和姐姐一起活下去。
姐姐是那樣縱著他，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讓他從容家人既定的命途中掙脫出來。
黑色的蛇尾快速抖動，向上。
葉錦微微咬唇，眉頭微蹙。
聖城的訊息葉錦已經全都打包給葉思棠，就連補充說明也全都交代完畢。
就在剛纔，葉錦已經整理了遺囑，也吩咐了家政機器人，哪怕他們失敗了，家政機器人也會將他們梳洗乾淨，體麵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如今，葉錦已經冇有後顧之憂。
葉錦以為她會做足準備，有足夠的時間仔細考量，衡量利弊，即使葉錦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但是葉錦隻是不想自己後悔。
葉錦曾經以為她有足夠的理智，成功率足以影響她的判斷，在天平上投下重重一注。
然而當容舟沉向海底一心赴死的時候，所有的考量和精算都不重要了，葉錦隻知道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容舟死去卻什麼都不做。
哪怕她自己也傷痕累累，無力支撐，虛弱的身體足以抹掉之前的努力。
然而真正麵臨抉擇的時候，其實不需要思考。
所謂的以為，也隻是以為。
當她在海底抱住容舟，感受著他冰涼的體溫，答案就在那裡。
要麼一起活下去，要麼一起變冷。
人並不是全然理智的動物。
選擇，然後坦然麵對結局。
葉錦擡起手臂，攬住容舟的脖子吻了上去。
冇有人能阻止她去冒險。
黑蛇盤旋在傷痕交錯的身體上，從腳踝到肩膀。
晶亮的黑色鱗片下，肌肉一鬆一弛，唯有細長的蛇尾在白皙的皮膚間搖曳，像極了潔白燭台上幽黑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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