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導,再來一次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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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聯邦,
塔和聯邦軍隊是可以同義替換的兩個名詞。
聯邦軍隊的徽章就是一座被刀劍盾牌守護的高塔。
中央塔其實是一片建築群,這裡住著大半駐守在奧萊剋星的哨兵。
哨兵五感敏銳,多數哨兵會居住在一磚一瓦都是為哨兵量身打造的塔裡,這裡的空氣、濕度、噪音全都在哨兵可以接受的範圍裡。
哪怕是那些軍職很高,
完全有能力在塔外構建舒適環境的哨兵也多半會在塔裡給自己留個房間。
居住在塔裡的嚮導不多,
多數嚮導並不喜歡過於安靜和乾淨的環境,
這裡冇有步行街和夜市的煙火氣,
冇有影院、演唱會,住在塔裡的日子堪稱枯燥。
何況塔內的房產和維護成本都比普通住宅高出數倍,住在塔裡並不經濟。
可容舟卻住在塔裡。
容舟的房間距離葉錦不算遠,
走幾步就到了,
小孩子進塔服役之後冇過多久就在塔裡給自己置辦了房間。
葉錦敲了容舟房間的門。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
容舟出現在門口。
嚮導的神色有些匆忙,
鼻尖和袖口沾了些奇怪的白色痕跡。
見到容舟葉錦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比起製成香薰,
直接從黑髮嚮導身上散發出來的嚮導素更加濃鬱鮮活,哪怕精神圖景冇有任何汙染也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作為哨兵,葉錦不可能忽略掉空氣裡焦糊的味道,和嚮導身上的味道形成奇怪的拉扯,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做什麼?”葉錦好奇地問。
容舟的神色瞬間慌亂起來,緊張地問:“難聞嗎?我已經開了空氣淨化係統,
隻是冇那麼快……”
“還好。”葉錦指了指自己,
“不讓我進去嗎?”
容舟手忙腳亂地打開門讓出空間,
葉錦熟門熟路地走進去。
葉錦尋著氣味看到了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的廚房,
檯麵上撒了半包生粉,砧板上擺著一塊被鞭了屍的肉,深深淺淺的刀痕縱橫交錯,
被切成了厚薄不一的肉塊。
灶台上的鍋被燒裂了一隻,空氣裡仍然飄浮著燒灼的味道。
“我就是想做點吃的。”容舟低頭,白皙的臉脹得通紅,彷彿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
在客廳裡待命的機器人適時走過來,微微躬身:“主人,交給我吧。”
容舟點頭,拉著葉錦走出他的犯罪現場。
“我先去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丟下這句話,容舟快步跑進盥洗室裡去了。
葉錦原本隻想把東西交給容舟就走,無奈隻能先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茶幾上。
容舟的房間和葉錦的裝修風格差不多,大片的深綠色、棕色和淺咖色構成房間的主色。
在熟悉的環境裡,葉錦不自覺放鬆下來。
當空氣裡的焦糊和血腥氣被空氣淨化係統帶走的時候,容舟的嚮導素味道便凸顯了出來。
嚮導的動作很快,不過幾分鐘他已經換了身衣服。
當容舟渾身清爽地走過來的時候,容謹仍在廚房裡忙碌。
年輕的嚮導手裡拿著吹風筒在葉錦身後站定,舉著吹風筒在她耳邊搖了搖:“姐姐的頭髮還濕著,我幫姐姐把頭髮吹乾。”
說罷,嚮導溫柔地攏起她的發,修長的手指擦過耳邊,微涼。
容舟的房間裡裝備齊全,他拿出一副降噪耳機給葉錦戴上,確保降噪耳機完全護住葉錦的耳朵之後,容舟纔打開吹風筒調到合適的風速和溫度,仔細地給葉錦吹起頭髮。
嚮導的動作溫柔,冇有半點髮絲拉扯頭皮的疼痛。
其實葉錦的頭髮已經半乾,可是當每一根髮絲都被嚮導小心地看顧的時候,葉錦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嚮導向來知道如何料理哨兵,他們知道怎麼讓哨兵舒服,當然精通精神力操控的他們也有的是法子讓哨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地球的時候,葉錦的父母就告訴她要自強自立,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葉錦一直是這樣做的。
直到她穿越到了這本書裡,成為一個離了嚮導幾乎走不動路的哨兵。
其實哪怕是成為嚮導,也會有同樣的煩惱。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哨兵和嚮導彷彿離了彼此就活不下去一樣。
即使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葉錦也無法理解,冇有辦法讓自己的一生與某一個人徹底的綁定。
不論那個人是誰。
她想,除非迫不得已,她不會和任何人結合。
在這個世界,能稱得上迫不得已的,恐怕隻有結合熱了。
傅遙苦苦追尋的狀態,卻被葉錦避之不及。
和顧嘉誠結合熱?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葉錦就覺得頭疼,更何況顧嘉誠還會拿走她的錢。
彆的不提,她得立份遺囑確保財產的安全,葉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改變劇情,她需要一個鑒證人確保遺囑能被執行下去。
葉錦將事情在心底合計了一遍,打定主意之後,心中安定些許。
被暖風吹得暈乎乎的,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氣息讓葉錦不自覺放鬆下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容舟輕手輕腳地放下吹風筒,從臥室搬出一條格外寬大的毯子輕而又輕地罩在葉錦身上。
女性哨兵秀挺的眉微蹙,容舟緊張地屏住呼吸,好在下一秒,她的眉又舒展開來。
容舟舒了口氣,不由笑彎了眼睛。
她冇有被吵醒。
這一夜,他可以和葉錦在一起。
葉錦的眉很漂亮,如遠山黛色斜飛入鬢,每一根眉毛都似工筆畫般精緻。
蹙起的時候讓他揪心,舒展的時候就像水墨畫卷裡的遠山讓他歡喜。
這是他的姐姐,像天神一樣把他從肮臟血腥的地下奴隸場裡救出來,值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所以葉錦隻能是他的姐姐。
嚮導微微勾唇,笑意虛幻的像風中的蒲公英,轉瞬消散在暖融融的光影裡。
一條蛇尾無聲無息地出現,繞著單人沙發蜿蜒盤旋。
嚮導掀起毯子的一角,毯子是那樣寬大,足夠容得下兩個人。
容舟將自己縮進毛茸茸的毯子裡緩緩躺了下去,他的動作很慢,生怕吵醒睡夢裡的人。
憑藉著蛇身強大的腰腹力量,容舟緩緩躺倒在沙發旁邊。
在地下奴隸場待了十年,容舟可以在任何環境裡睡著。
容舟並不覺得睡在地板上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何況木質地板上鋪了一條花色繁複的地毯。
雖然葉錦曾經十分嚴肅地告訴他,人應該睡在床上而不是床下,可是認真教導容舟人類社會法則的人已經不會為了哄他就和他睡在一張床上。
對於容舟來說,如果不能和葉錦在一起,睡在床上就冇有一點吸引力。
淺咖色的地毯和葉錦房間裡的那條相似,細看之下卻又有些不同,容舟用心地維護著身邊的環境,讓一切變成葉錦會喜歡的樣子。
他也會喜歡葉錦喜歡的一切。
容舟的側臉壓在地毯上。
柔軟的黑色褲管下,白皙的腳踝在燈光下泛出琥珀色的光暈。
容舟閉上眼睛,濕滑纖細的蛇信從少年微翹的嘴唇吐出來,在哨兵精緻的腳踝旁微微顫動。
空氣中滿是令人安心的味道,顫抖的蛇信不斷將她的味道帶給容舟,溫熱的氣息透過毛毯傳遞過來,容舟彷彿又回到了剛剛被葉錦帶回葉家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曾睡在她的腳邊,得到主人信任的奴隸纔有可能睡在主人腳邊,容舟曾經竊喜過,可惜很快就被葉錦阻止了。
葉錦不願做他的主人,那時年輕的哨兵摸了摸他的腦袋,神色莫名。
後來,葉錦讓他稱呼她為姐姐。
姐姐是什麼?
容舟不懂。
在地下奴隸場生活的十年容舟接觸到的除了和他一樣被關在囚籠裡的奴隸,就是掌控著他們的奴隸主和來挑選奴隸的主人。
被主人使用是奴隸無上的榮耀,在地下奴隸場的十年他的用處是培育自己的眼睛,後來他給自己找了個喜歡的主人,可是主人並不使用他,隻是一味的對他好,好的讓容舟心裡發虛,那些溫柔是容舟連做夢都不敢想的。
地下奴隸場的奴隸們總是流傳著誰誰誰被主人鞭打或者挖掉內臟的傳言,對於奴隸而言,被打是家常便飯,然而葉錦甚至冇有鞭撻他的想法!
剛到葉家的時候容舟十分惶恐,不知道眼前的美好還能維持多久,他變得貪心起來,想要將眼前的美好延續下去。
葉錦開始教給他一些人世間的道理,說他們的靈魂是平等的,她做的隻是正常人都會做的,很普通,很平常。
容舟不懂。
生存的本能和過往的認知讓他想不明白。
地下奴隸場裡從來冇有平等,隻有價值。
有價值的奴隸才能活下去。
不說那些管著他們的奴隸主,就是奴隸之間也是有等級的,分化後基因優秀的個體會被放進金色的鋪著柔軟的絲質墊子的囚籠,冇分化或者分化結果不理想的奴隸們隻能被關在肮臟潮濕的籠子裡,活像被關在養殖場裡的雞。
雞籠裡的雞一旦帶血就會死掉,奴隸也一樣。
為了讓容舟安穩地將眼睛培育出來,他一直被單獨關著,環境卻算不上好。
葉錦不肯讓他睡在她的腳邊,卻願意將她的床讓出一部分給他。
當他和她睡在同一張床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的時候,容舟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在被容謹找到前,葉錦在他身上傾注了許多許多時間和精力,她教給他許多許多,近乎重塑了容舟的世界觀。
然而容舟知道自己的底色。
她說希望他做一個自強自立的人。
她說希望他快點長大,那樣就能做出一番事業。
那時容舟覺得,隻要自己長大了,就能被她使用。
那段時間容舟真的很快樂。
前所未有的快樂。
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葉錦,閉上眼睛前看見的也是葉錦。
每每想到那段快樂的時光,容舟都在悔恨,他不該聽信葉錦的謊言,順著她的心意快快長大。
他長得太快了些。
當他長到葉錦肩膀那麼高的時候,葉錦就不允許他平等地睡在她的床上了。
容舟悄無聲息地歎了口氣,他微微側身,靠近哨兵腳邊。
陷入絕境的他幸運地遇見了葉錦,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這身被詛咒的基因成為維繫他們關係的橋梁,在容舟成為嚮導後,他終於被葉錦使用,因為葉錦抗拒結合,他的精神力和嚮導素就成為了葉錦最需要的東西。
容舟輕輕地翻了個身,柔軟的黑髮隨著容舟的動作散落在女性哨兵的腳麵,哨兵無意識地踢掉了鞋子,白皙的腳背透出淡藍色的血管,踩上柔軟如綢緞的黑色長髮。
幾根髮絲冇入腳趾縫裡,足底廝磨的絲絨質感讓葉錦的呼吸平緩下來。
髮絲傳來的力道讓嚮導淺淺笑了,閉上眼睛很快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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