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恨有癮知愛太晚 002
電話那頭,年輕女孩的聲音甜膩可人。
“阿述,你再陪我去坐旋轉木馬嘛~我要拍情侶合照!”
林述輕笑著說“好”,然後態度散漫地對我丟下一句。
“聽到了吧,今天沒空陪你去離婚。”
我胸口狠狠一緊,傳來細細密密的刺痛。
深吸一口氣,我帶著冷意開口。
“不去是吧?行。”
“我等下就去書房,把你那塊羊脂玉雕給砸了!”
林述果然瞬間被激怒。
“宋明悅你敢!那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一小時後,民政局門口見。”
林述來得很快。
敞篷跑車馬力轟鳴,吸引了整條馬路的視線。
看到我,他哼一聲冷笑。
“宋明悅,全天下能這麼折騰我的也隻有你了!”
他瀟灑下車,催促我動作快點。
這樣的場景,已經上演過十三次了。
本該麻木習慣,可我的心卻悶到發疼,難以呼吸。
或許是因為知道,從前都是賭氣。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我和林述是民政局常客了。
看到我倆又來辦離婚,工作人員甚至懶得勸,麻溜辦完了手續。
轉身離開時還笑著說。
“林先生宋小姐,下次再來啊~”
林述一點下巴,笑得恣意痞氣。
看到他甩著離婚證走出來,跑車副駕的年輕女孩雙眼放光,撒著嬌撲上來。
“阿述,你今晚特意為我包的煙花秀看不上了,怎麼補償我?”
林述瞥了我一眼,微微側開腳步。
他似乎以為我會火山爆發,當場砸爛跑車。
又或者是直接給女孩兩巴掌。
但是我什麼也沒做。
林述頓時皺起眉,臉色疑惑。
但下一秒,他還是說捏了捏女孩的下巴,挑釁地看著我。
“寶貝,明天開始你就來公司報道,當我的專屬小秘書~”
女孩一愣,頓時喜笑顏開,向我投來得意的目光。
我理也沒理,直接鑽進車裡絕塵而去。
還在路上,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林述在群裡發了條訊息。
“第十四次恢複單身,晚上酒吧狂歡不醉不歸!”
一群人頓時嘻嘻哈哈刷屏。
“開賭開賭,猜這倆冤家這次能堅持幾天複婚~”
“上次纔不到半個月,害我輸了一瓶珍藏好酒!這次不會連一週都撐不過去吧?”
林述回複。
“不會,蘇婉婉還挺合我胃口的。”
我知道蘇婉婉,今天和林述一起逛遊樂場的女學生。
她還是林氏企業資助的貧困生,大四即將實習。
有人在群裡挪揄。
“林哥,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可彆沒幾天就嫌清粥小菜不夠辣,又回去和宋明悅那朵噴火霸王花抵死纏綿去了!”
我移開眼,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傷心?憤怒?
比起這些,好像更多是疲憊到極點的心灰意冷。
我對林述的愛和恨,每一次都像大戰般轟轟烈烈。
快把我榨乾耗儘了。
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搬出彆墅。
醫生說,我患的乳腺癌情況很特殊。
國內的藥物和技術無法對症治療。
但國外有一組頂級大佬團隊,研發出了最新靶向藥劑。
但是這藥目前被一位富豪天價買斷,彆人根本拿不到。
我決定出國,找找辦法。
走進書房,我打算把林述電腦邊的合照拿走。
照片裡記錄的是我們的初見,兩人互相掐著對方的胳膊和臉。
不同於其他少男少女的羞澀美好,我和林述好像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可這樣見麵就吵架乾仗的人,卻也不知不覺互相吸引。
從年少認識到相愛相殺,轉眼竟也過了十五年。
林述一直把這張合照放在手邊,和她媽媽的玉雕遺物放在一起。
這也讓我堅信,無論吵得再厲害鬨得再大,我們之間總還有一絲真心。
門口的動靜打斷了我的回憶。
蘇婉婉走了進來。
看到我驚訝的表情,她嫣然一笑。
“阿述讓我上來取一份檔案,他說你肯定在家,不想看到你的臭臉~”
我完全不接她這種幼稚的挑釁,施施然站起身。
“跑腿的是吧?知道了,你隨意。”
這份輕蔑無視的態度,瞬間刺痛了蘇婉婉。
“宋明悅,你有什麼可高傲的?”
“我知道林述跟你離離合合十幾次了,但這次你彆想再複婚!嫁給他的人一定是我!”
我剛想開口譏諷兩句,就看到蘇婉婉眼神四處搜尋。
下一秒,她麵露喜色,一把抓起桌上的玉雕狠狠砸在地上。
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撥通電話嗚嗚直哭。
“阿述,宋小姐在書房刁難我不成,惱羞成怒砸了你媽媽的遺物!”
我頓時明白了。
那天逼林述離婚說的話,被她有心記下。
林述很快就從樓下飛奔上來。
看到碎裂一地的玉雕,他雙眼赤紅,瞬間失去了理智。
“不是我……”
我話還沒說完,他暴怒衝過來,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用勁之大,讓我踉蹌倒在後麵的沉木書架上,被金屬擺件重重磕到額頭。
血水頓時流了半邊臉。
林述一愣,但隨後眼神變得憤恨。
“宋明悅,砸車燒房我不在乎,但我說過不準動這個玉雕!這是你自找的!”
我擦掉血慢慢站起來,眼神冰冷。
“不過是一個爬床想上位的賤女人,你什麼時候蠢到連這種人的話都信了?”
蘇婉婉被我毫不留情罵了,頓時哭得更加無辜可憐。
林述毫不猶豫攔在她身前。
“難道你還想栽贓說玉雕是她砸的?”
“婉婉最溫柔體貼,她纔不像你喜歡暴力發癲!”
我深深歎了口氣,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
胸口越來越脹痛難忍,我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執。
可林述卻比我還快一步衝出書房門。
我心裡一跳,趕緊追上去。
他梗著脖側的青筋,咬牙切齒地從佛龕前拿下灰色瓷罐。
“你砸爛我的玉雕,我就揚了你媽的骨灰,大家誰也彆好過!”
我大驚失色。
“不要!”
瓷罐重重落地,骨灰飛揚四散。
我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上。
我和林述都出自優渥的家庭,卻也同病相憐。
他爸小三小四不斷,搞出一堆私生子私生女把正妻活活氣到抑鬱而死。
而我爸媽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
十三歲那年,我爸所謂的真愛發瘋拿刀刺向我。
是媽媽豁出命擋在我身前。
我和林述都渴望愛,也都不懂怎麼愛。
我頹然閉上眼,眼淚緩緩滑落。
林述泄憤似地用力把我踹開。
“宋明悅,這下我們又扯平了!”
他拉著蘇婉婉,從我媽的骨灰上狠狠踏過,留下一地鞋印。
我把合照燒了,離開了彆墅。
生病的事,我隻告訴了奶奶一個人。
她托了很大關係聯係上一位醫生,那人就在靶向藥的國外研發團隊裡工作。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周啟盛。
他微微一笑,叫了一聲學姐。
我愣了好幾秒,猛地拍了拍他胳膊。
真想不到,當年那個在學校被霸淩欺負的瘦小男孩,現在居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還變得這麼高大俊逸,一表人才。
寒暄過後,他表情擔憂關切。
“下一批特效藥要三個月後才能出來,但學姐你的病情會急劇惡化,等不及的。”
好在他向老師打聽來,說那位富豪不缺錢,卻熱衷古今中外的名人字畫,願意用藥劑來交換。
我長舒一口氣。
京市正好有一場拍賣會。
林述和蘇婉婉也來了。
他一口氣拍了好幾件名貴珠寶,都是我以前最愛的款式。
蘇婉婉頻頻投來炫耀的眼神,我完全沒心思搭理。
順利拍下古畫,我立刻交給周啟盛。
這一幕,卻讓捧著珠寶盒走過來的林述臉色大變。
“宋明悅,畫是你送給這小白臉的?”
我不想多說解釋,隨口回了句。
“你管我做什麼,你不也拍了珠寶送給蘇婉婉?”
這句話反而讓他的表情由陰轉晴。
“嗬,原來是故意在這引我吃醋呢。”
“行了,這鴿子蛋血鑽是送你的,很配你的氣質。”
他語氣有些不自然,輕咳了兩下。
“咱倆交換禮物,就當玉雕和骨灰的事情一筆勾銷,誰也彆恨誰了行嗎?”
我一愣,啞然失笑。
太晚了。
我直接把畫盒塞進周啟盛手裡。
“林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現在沒有任何關係。”
林述愣在原地,等回過神氣得嘴唇都忍不住抽搐。
“好好好,你還擺起架子不依不饒了是吧?”
“我算明白了,給你台階你不要下,非要撕得驚天動地才舒服是嗎?”
說完,他一個箭步奪走周啟盛手中的畫盒。
下一秒,承載著我求生希望的名畫被刷刷撕爛!
我衝上去拚命想阻攔,卻隻抓了滿手的殘紙。
情緒大起大落,我眼前發黑搖搖欲墜。
周啟盛趕緊抱住我,憤怒質問。
“你瘋了嗎?這是救命的畫!”
“明悅姐乳腺癌晚期,要用它去換治療的靶向藥!”
這聲怒吼讓林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乳腺癌晚期?怎麼會這樣……”
驚疑之中,他又忍不住流露出慌張關心的眼神。
畢竟,他媽媽也是這個毛病走的。
就在林述想彎腰檢視我的情況時,蘇婉婉笑著開口。
“阿述,平時老聽你們說宋小姐脾氣火爆直腸子,看來傳聞不實呀。”
“我看她明明心機花招很多嘛~是不是看你對打打鬨鬨的這套膩味了,轉頭想走苦情路線?”
林述頓時停下動作,嘴角帶著諷刺。
“你還是暴躁辣椒的樣子比較順眼,彆學人小姑娘裝什麼菟絲花!自己照鏡子不會惡心吐嗎?”
“還有,下次裝病記得裝靠譜點,乳腺癌那都是隱忍受委屈的人才會患上的吧?就你這種囂張跋扈的性子,怎麼可能得這種病!”
他直起身,把手裡的鴿子蛋血鑽套進蘇婉婉手指。
“婉婉,謝謝你提醒,要不我還真上當了。”
說完,他自認贏了一程,摟著人揚長而去。
剩我抓著破碎不堪的殘畫,眼神空洞。
周啟盛收緊手臂,滿眼心疼。
“明悅,我們結婚吧!”
“如果你是我老婆,我可以用這份關係求老師出麵,從富豪那要一份特效藥回來!”
我思索了整整一夜,答應了。
一領完結婚證,我們就立刻飛往國外。
這件事我隻告訴了最好的閨蜜,可她的手機訊息卻被人偷瞄到了幾眼。
於是,我又要領證的訊息瞬間傳開了。
隻是傳得有些邪乎。
“宋明悅說,明天不領證複婚,她就去死!”
“嘖嘖嘖,以前不是隻打人砸物嘛,這次怎麼還鬨自殘了?”
“誰讓林述一點和好的跡象都沒有,天天跟蘇婉婉秀恩愛,宋姐急了唄~”
我看到後,隻覺得好笑,並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我和周啟盛頭一個到,火速領好證。
剛走出民政局大門,我就看到林述靠在跑車上。
身邊還圍著一大群看好戲的朋友。
“宋姐來這麼早?真是急不可耐啊!”
林述牽起蘇婉婉的手,挑釁意味十足地盯著我。
“宋明悅,你到處和人說,如果今天不領證結婚就活不下去了?”
明知他曲解了意思,我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述哈哈大笑,一把將蘇婉婉摟進懷裡。
“你這招是挺新鮮,以前沒見過。”
“今天我人是來了,不過不是和你領證的,而是和婉婉!哈哈,想不到吧?”
“宋明悅,我倒想看看你待會兒是怎麼個尋死覓活法!”
這一刻,我甚至有些慶幸自己生病了。
因為它,我終於捨得脫身,再也不用和林述這樣糾纏不清。
下一秒,結實有力的手臂摟上我肩膀。
周啟盛拿著兩張紅本,眼眸滿是藏不住的喜色。
“我和明悅剛拿領完證,後麵沒人排隊,林先生趕緊進去吧。”
聽到他的話,空氣都安靜了幾秒。
隨後,四周爆發出一陣鬨笑。
“宋姐,你這次做戲做這麼全套啊?”
“哪找來的小白臉,挺臉生的,平時沒在身邊富婆圈子裡見過啊。”
林述陰沉的臉色也隨著這幾句話慢慢緩和好轉。
蘇婉婉嫣然一笑。
“估計是哪裡的一百八十線小演員吧,看他挺閒的應該沒正經活乾,整天陪著宋明悅到處演戲呢!”
“我們昨天纔在拍賣會上見過~這結婚證也是買來的道具吧。”
一幫朋友頓時發出噓聲,大呼不過癮。
“宋姐,你彆學其他女人玩這種小氣吧啦的招數,真沒意思!”
“就是,我們還是喜歡看你掄著高爾夫球杆追到林哥喝酒地方砸場子,霸氣威武,女中豪傑哈哈哈!”
但也有人表示理解。
“過去林少找女人逢場作戲,都隻是為了氣宋姐,但這次不一樣啊!”
“可不是,林少是真喜歡蘇婉婉,她說什麼都答應,還沒畢業就把人弄到身邊當特助,難免日久深情啊~也不怪宋姐急成這樣了!”
我自嘲一笑。
這些年,我和林述鬨得天崩地裂。
不知道被圈內人看了多少笑話。
他們甚至說,彆人傍富二代隻不過付出美色,想傍林述卻可能搭上命。
畢竟我是真瘋,戰績斐然。
看著這群紈絝二代吵吵嚷嚷,我現在隻打心底裡覺得煩。
拿過周啟盛手裡的結婚證,直接攤開遞到林述麵前。
“自己看看清楚,如假包換。”
林述嘲諷的眼神自信掃過。
越是看得仔細,他的笑意越是掛不住了。
到最後,他急切地一把搶過紅本,翻來覆去對著上麵的鋼印。
“你要是還不信,可以進去問工作人員,他們沒理由幫著我撒謊演戲。”
林述的臉色異常難看。
“居然是真的?”
“宋明悅,就算是為了氣我,是不是也玩太大了點!”
他情緒瞬間激動起來。
“你這樣鬨,就不怕最後沒法收場?”
我本來也就沒想收場。
奪回結婚證,我頭也不回招呼周啟盛一起離開。
“我們走。”
“再耽誤下去,就要錯過飛機班次了。”
周啟盛微笑點頭,順勢攬過我的腰,姿態親密。
林述頓時傻了。
“飛機?什麼飛機?宋明悅,你還想去哪?”
這次,不等我開口,那群紈絝朋友率先嘻嘻哈哈吹起口哨。
“還能去哪?領完證當然是要度蜜月唄!”
“林少,你可不能輸給宋明悅啊,趕緊和蘇婉婉拿了證也出國瀟灑去!”
蘇婉婉眼中閃過驚喜的光,嬌滴滴拉住林述的手。
“阿述~我們包郵輪去公海玩一圈好不好?”
“這是你上次答應過我的嘛!”
她一副沉浸在蜜糖中的戀愛小女孩姿態,臉上寫滿了期待。
放在以前,我可能早就火山爆發了。
可現在,我居然打心底裡覺得無所謂了。
脹痛的胸口一直在提醒著我,為林述生氣,不值得。
蘇婉婉說話的時候,林述直勾勾盯著我。
他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到醋意憤怒,等待我和往常一樣去抗爭。
那他註定要失望了。
周啟盛拉開車門,讓我坐副駕。
就在我彎腰想鑽進車裡的瞬間,林述一把推開蘇婉婉。
他大步走到跑車後座,取出一根高爾夫球杆。
在一片尖叫驚呼中,他框框幾下把我的車窗砸到稀巴爛。
玻璃片紛飛,差點崩到我臉上。
還好周啟盛一個箭步把我護在懷裡。
求醫治病之路一次又一次被阻攔,我怒從心起,忍不住拔高音量。
“林述,你發什麼狗瘋!非要逼我扇你是不是?”
罵聲一出口,林述竟然絲毫不生氣。
反而露出心滿意足的大笑。
“宋明悅,差點以為你真轉性了呢,這下裝不下去了吧?”
“生氣吧?你可以還回來啊,把我跑車也砸了出出氣!”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冷靜下來。
“林述,我不是在和你鬨脾氣,也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你想和蘇婉婉還是張婉婉在一起,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再管。”
“我們之間是真的徹底結束了,你麵對現實吧。”
我讓周啟盛叫車。
今天,必須要按時趕到機場。
林述終於意識到情況真的不對勁。
他神色有些恍惚迷茫,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宋明悅,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先低頭給你道歉?”
他眉頭緊皺,態度明顯軟化。
“那行,我要是現在認個錯,你是不是能跟我回去了?”
蘇婉婉咬著嘴唇,滿眼的不甘和嫉妒都快溢位來了。
她眼珠一轉,扭著腰走到林述身邊。
“阿述,你可彆輕易低頭。”
“女人的心思我最懂了,宋明悅就是先發製人想拿捏你呢~我們也進去領證吧,看誰耗得過誰!”
我無聲冷笑。
不得不說,這個蘇婉婉還挺有腦子。
怪不得能留在林述身邊這麼久,還哄得他破例給那麼多特權好處。
“阿述你放心,我會乖乖的,全力配合……”
可她慫恿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被暴怒的林述一把掐住了脖子。
“滾!”
蘇婉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
我忍不住嗤笑。
這纔是真正的林述啊。
和我一樣的偏執、瘋狂和火爆。
我和他就想在鏡子中看到彼此,互相憎惡中帶著致命的理解和吸引。
不過蘇婉婉大概是第一次見識到吧,也難怪被嚇成這樣。
“阿述,阿述我……”
她還想解釋什麼,可林述的手掌卻越收越緊。
我忍不住開了口。
“發瘋也要適可而止,你難道想進局子?”
我的話就像按下一道開關,林述頓時鬆開了手。
蘇婉婉瞬間癱軟在地上,瘋狂咳嗽起來,滿臉狼狽。
她慌忙往後爬了幾步,看向林述的眼裡滿是委屈,哭得梨花帶雨。
“阿述,我隻是喜歡你,真心實意為你出主意而已!”
“宋明悅把你媽的玉雕遺物都砸碎了,這種女人有什麼值得你留戀喜歡?”
林述的眼神頓時變得很恐怖。
“蘇婉婉,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有多喜歡你,今天真的會和你領證吧?”
“我隻是想找個女人氣氣明悅,看你主動倒貼上來,順便利用罷了!”
蘇婉婉哭聲驟停,無比滑稽。
身後那群二代互相對視,眼神立刻變得無比輕蔑,嘻嘻哈哈笑起來。
她成了徹頭徹尾的小醜。
林述丟下這兩句話,急切扭頭重新看向我。
“人我解決了,明悅你消氣滿意了嗎?”
他伸手就想來拉我。
“回家吧,你搬走的行禮,我再讓人去取回來。”
周啟盛抱著我倒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拉扯。
林述的臉色頓時充滿威脅。
“蘇婉婉已經滾蛋了,你也特麼有多遠滾多遠!”
“再敢抱著明悅,信不信我找人把你兩隻手都剁了?”
我挺起身,決然攔在周啟盛身前。
“林述我警告你,隻要我活著一天,誰也彆想動他半根手指!”
“你跟蘇婉婉是玩還是怎樣我不管,但我和啟盛是真的。”
先不說周啟盛為了幫我治病,不惜結婚付出這麼多。
哪怕他隻是我當年一個學弟,這麼優秀頂尖的研發教授,也不能受任何傷。
否則,可能會有更多像我這樣等著救命的病人,會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林述明顯誤會了。
他雙眸赤紅,紅血絲充斥著眼球,閃爍著失去理智的瘋狂。
“我說不準你走就是不準!”
“今天哪輛車敢來接你,來一輛我就砸一輛,我林述賠得起!”
他死死攥緊球杆,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
剛到的網約車司機看見凶神惡煞的林述,嚇得一溜煙跑了。
我咬著牙罵了一句瘋批。
罵他,也罵過去的我。
我們兩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都扭曲太久了。
不過,我絲毫不懼這種威脅,反手拉住周啟盛的手。
“林述,你要是想我恨你一輩子,你就動手試試。”
我的眼神很冷漠,語氣更是平靜無比。
半點沒有往日氣憤噴火的神態。
可就是這樣,林述慌了。
他也很瞭解我,知道我這次是來真的。
高爾夫球杆哐當一聲掉在水泥地上。
我勾了勾唇,掏出手機讓家裡司機再開一輛車到民政局來。
話剛吩咐道一半,我突然失重。
身後一股大力想要狠狠把我拽過去。
這次,周啟盛來不及拉住我。
我一個踉蹌,沒有跌入林述的懷抱,卻意外重重撞在車上。
下意識伸手穩住身體,卻忘了車窗剛被林述砸爛。
下一秒,掌心傳來巨大的刺痛。
“啊!”
我猛地縮回手,鮮血刺痛了眼睛。
更令人心慌的是,我感覺腹部一陣緊縮絞痛。
一股熱流緩緩順著大腿流下。
周啟盛第一個反應過來,臉色突變。
“明悅!你該不會是……流產了?”
林述也傻了,手忙腳亂想來抱住我。
周啟盛冷下臉,狠狠推開了他,一把抱起我。
“馬上去醫院!”
這一刻,兩個男人不再對峙。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我被迅速送進了林氏名下的私人醫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看著報告,我心情五味雜陳
天天忙著和林述鬨,我竟然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所以上天懲罰我,不配擁有這個孩子。
可林述卻毫不知情,咧開嘴笑得無比開心。
他心情激動,動作卻前所未有的溫柔,小心翼翼摟著我。
“明悅,我們有孩子了,要升級當爸爸媽媽了!”
“一切鬨劇到此為止好不好?我發誓改邪歸正!以後我們好好的,再也不胡鬨了。”
剛踏進門的周啟盛聽到這句話,神色有些古怪。
“這個孩子不能留,我已經和主任說好了,儘快安排手術。”
我輕輕點頭。
“好。”
林述笑容僵住了,他看看周啟盛,又看看我。
緊繃的拳頭,脖側綻起的青筋,都在宣告他瘋狂攀升的怒氣。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真的忍住了。
“明悅,都這時候了,彆再聯手演戲跟我置氣了行嗎?”
“孩子的事,不能拿來開玩笑!”
我低著頭,心情沉重。
還是周啟盛替我開了口。
“不是明悅不想留,是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林述猛然站起身,一拳揮向他。
周啟盛早就有所準備,側身避開。
林述咬緊牙,深吸一口氣。
“現在這裡已經沒你事了,我馬上給你打五百萬,立刻從我和明悅眼前滾蛋!”
“還有,等明悅身體好一點出院,你倆第一時間去把離婚證辦了。”
見周啟盛絲毫不為所動,林述終於大發雷霆。
“五百萬不夠?那就一千萬,兩千萬!”
“趁我還有耐心,勸你見好就收。否則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到哪兒都混不下去!”
跟在周啟盛身後過來的主任醫師神色緊張,忍不住出麵調和。
“林總,您聽我們解釋啊。”
“周教授說的沒錯,宋太太這個孩子的確留不住!”
林述一愣,死死擰著眉問為什麼。
主任一臉懵逼,掏出檢查單。
“您不知道麼?宋太太乳腺癌晚期,就不說前麵做了那麼多檢查會導致胎兒發育畸形。”
“哪怕拋開這個,眼下也得先治病救命啊!”
林述肩膀一震,手臂緩緩垂下。
我閉上眼,長歎一口氣。
最終,他還是在我離開之前知道了。
可現在,他知道還是不知道,我覺得都沒有意義。
我把失魂落魄的林述叫到身前。
“我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因為這些年跟你鬨得太厲害氣得太狠了,才會得這個病。”
“林述,你媽媽也是這樣被你渣爹氣了幾十年,也是這個病走的。”
他肩膀一震,眼中流露出巨大的痛苦。
我眨眨眼,一滴淚從酸澀的眼角落下。
“所以,你要是不想走上和你媽媽一樣的老路,就放我走吧。”
“林述,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著愛了。”
林述張開嘴,又閉上。
反反複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一天,他像被抽了魂一樣,飄著從病房離開。
我做完流產手術,休息了兩天,終於跟周啟盛踏上出國的飛機。
求藥的過程還算順利。
富豪很給周啟盛老師的麵子。
我也是慢慢才瞭解到,他這位老師在國外醫藥研發屆的重量,堪稱泰山北鬥。
由此可見,周啟盛是多麼青年天才,才能被對方破格提拔。
第一針靶向藥劑打下去,我的病情得到了很理想的控製。
也有充足的時間,去等待第二批升級藥物了。
留在洛杉磯的日子裡,我學會了享受生活。
我開始和周啟盛一起去聽音樂劇,去看芭蕾表演。
我們嘗試著一起插畫、製作陶藝。
周啟盛的性格十分周到體貼。
不論我弄壞了什麼,做錯了什麼,他都隻會淺淺笑著鼓勵我再試一次。
那是和林述認識十五年,都從未有過的體會。
我和他,隻會互相諷刺,逮住一切機會嘲笑對方。
哪怕牽手接吻和上床,也總要擺出是被對方激怒不服的樣子。
我們是兩個膽小鬼。
可以轟轟烈烈傷害,卻不敢大大方方承認愛意。
似乎誰先表露出來,就會被恥笑,被當成把柄拿捏。
又或許是兩個失敗的家庭,做了錯誤的示範。
讓我們把爭吵撕鬨,當成了正常的婚姻。
和周啟盛相處的日子,我才深刻感受到。
我和林述都錯了。
治療到最後一個階段,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林述似乎一直都在向我閨蜜打聽我的情況。
最後一針藥劑打完,周啟盛剛宣佈我徹底痊癒。
他的訊息就發到了我手機上。
“明悅,你身體好了嗎?”
“這段時間一直不敢打擾你,不是忘了你,而是怕打擾你治病。”
他發來兩張圖片。
一張是被修複好的玉雕擺件。
一張是用價值不菲的沉香木打造的佛龕。
“我每個禮拜都去法華寺上香供奉,請高僧開光了一個佛龕,可以用來放咱媽的骨灰盒。”
“我還找了技術最好的老師傅,你看,這玉雕雖然被砸得粉碎,但也可以恢複如初。”
“老婆,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
奶奶說,這段時間林述找了他很多次。
她最終還是被對方的誠懇態度打動,說出了真相。
“小悅啊,我看這孩子,是真的變了,徹底沉下心改好了。”
“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林述知道了,我和周啟盛結婚,隻是為了求藥治病。
就連我閨蜜也說。
我出國後,林述像變了個人。
除了埋頭公司經營,他推掉了一切應酬。
不僅去寺裡上香祈福,還洗手學起了做羹湯。
“哎,我看著,都是你愛吃的菜。”
“明悅……你是怎麼想的?”
這些話,像一顆大石頭投入我的心湖。
蕩起層層波瀾。
我不由想起數月之前,我曾經和周啟盛聊過離婚的事情。
“等我病治好了,我們就回國辦這件事。”
“已經非常麻煩你了,總不能再耽誤了你和喜歡的人正常談戀愛結婚。”
當時,周啟盛正包好一束奶油向日葵。
向日葵在陽光下散發著溫暖朝氣。
周啟盛捧著花,忽然單膝跪地。
他眼眸專注,隻有我的倒影。
“我已經和喜歡的人結婚了。”
“明悅……學姐,我不信你感受不出來,那個人就是你,我愛你!”
周啟盛說,從高一時我挺身而出阻止霸淩,解救他於水深火熱。
我不像彆的有錢學生那樣嫌棄鄙視他。
還放出狠話,說會一直罩著我。
“誰敢欺負周啟盛,就是跟我宋明悅過不去!”
從那時起,愛慕的種子,就早已深深植根他心裡。
隻是以前,他總覺得配不上我,根本就不敢考慮表白。
“更何況……那時候你就整天和林述湊在一起。”
“雖然總是打打鬨鬨,可我看得出來,你們彼此喜歡。”
當時,我笑著打趣。
“你現在功成名就,還對我有救命之恩,倒是不擔心我拒絕了?”
可週啟盛的神色卻格外認真。
“不,是我知道,你已經徹底放下林述了。”
說完,他笑著湊上來,在我唇上溫柔印下一吻。
“而且,學姐對我,也不是沒感覺對嗎?”
思緒回籠,我想好了要怎麼回複林述。
“下個月我會回國。”
林述秒回複,說他機場接我。
我拒絕了。
“我準備和啟盛補辦婚禮。”
“如果你想來的話,歡迎過來喝杯喜酒。”
發完這句話,我遲遲沒有得到回複。
想了想,我還是最後說了一句。
“你媽媽的玉雕,是蘇婉婉砸碎的,不是我。”
就算對林述已經不再愛也談不上恨了。
但該說的事情我還是要說。
我可不想把這口鍋背一輩子。
發完後,我不再理睬林述會怎麼想怎麼做。
我要開始忙婚禮籌備的事情了。
當年和林述結婚,在婚宴當天我們還大吵一架。
砸爛了十幾瓶酒,差點就中途告吹。
這一次的婚禮,我相信可以和周啟盛甜甜蜜蜜舉辦。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期待的日子。
我和周啟盛把婚宴設在戶外草坪。
這些花草裝飾,都是我們一起精心挑選搭配的。
我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林述的身影。
他不來,我也理解,很快就把這個人拋在腦後。
可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個人卻不請自來。
就在我和周啟盛登台宣誓,準備交換戒指時。
蘇婉婉突然舉著刀從人群後衝了出來。
說實話,隻是大半年沒見,我差點沒認出她來。
本來嬌豔如花一樣年輕的女孩,此刻卻頭發淩亂麵頰凹陷。
她臉色蒼白眼底烏青,像被吸乾了所有精氣似的。
看著我的眼神,射出刻骨的嫉恨和瘋狂。
“宋明悅,你憑什麼能治好病,還能和新的男人甜甜蜜蜜結婚?”
“而我卻要遭受林述的報複,他害我找不到任何工作,隻能去當陪酒女染上一身臟病!”
我頓時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林述本事再大,頂多也就通知圈子裡有頭有臉的公司不錄用她而已。
又不能隻手遮天,操控全世界封殺她。
無非就是她享受過風光招搖的輕鬆生活,接受不了去小公司忙碌工作還拿著微薄薪水罷了。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不對勁。
蘇婉婉的眼神渙散,飄忽不定。
一看就不像清醒理智的樣子。
下一秒,她尖叫著衝上台,舉著刀狠狠刺向我。
有那麼一瞬間,畫麵似乎和十幾年前那一幕衝重疊了。
那時候,我爸養在外麵的真愛,也是這樣發瘋失控想要殺了我。
危急關頭,周啟盛一把推開我,死死擋在我身前。
鮮血迸濺。
我失聲大叫。
然而,倒下的人,卻不是周啟盛。
是林述。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所有人。
蘇婉婉看著手裡的刀沒入林述的腹部,愣了幾秒。
下一瞬,她嚇得立馬鬆開手,捂著頭尖叫起來。
四周賓客趕緊招呼保安紛紛湧過來。
蘇婉婉發完瘋就喪失了戰鬥力,被輕易壓製住。
林述仰麵倒在地上,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他瘦了很多。
也真的變了。
過去,他臉上永遠揚著肆意飛揚的痞笑,透著漫不經心的狂傲。
現在卻變得深沉憂鬱,眉心多出了一道淺淺豎紋。
周啟盛立刻上去,緊緊按住他的傷口。
“明悅,趕緊叫救護車!”
這場婚禮,最終還是沒能順利進行。
林述被推進手術室。
刀子差一分,就刺破了他脾和腎。
看到手術室綠燈亮起的那一刻,我終於卸下所有擔憂,放鬆倒入周啟盛懷裡。
就算我不再愛林述。
我也從來沒想到要他死。
更不是像媽媽一樣,為了救我而死。
林述醒來來,說要單獨見我。
“對不起,你的婚禮,最後還是被我毀了。”
他向我道歉,語氣十分真誠。
他說自己不知道蘇婉婉會來,更沒想到她會發瘋報複我。
我語氣平淡。
“沒關係。”
“還有,謝謝你救我。”
我的態度裡,隻有單純的感謝。
沒有任何藕斷絲連的不捨愛意。
林述扯起一抹苦澀的笑。
“我們之間,是不是永遠隻能這樣客氣疏離了?”
我淡淡一笑。
“挺好的啊。”
“總比以前待在一起就山崩地裂好,說明我們都成熟了。”
林述垂下眼。
“如果,能早一點成熟,就好了。”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我站起身,告訴他我要走了。
“我和啟盛商量了,婚禮改到國外辦。”
“你身體不好,就再彆來了。”
在我心裡,我們之間的緣分,到此全部結束了。
婚禮改期,順利舉辦。
酒杯交錯間,我好像又看到了林述。
不過這一次,他似乎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並沒有靠近。
婚後,我跟著周啟盛定居國外。
再後來的日子,除了每年清明回國給媽媽上墳,會和林述碰到一次。
其餘時候,我們都沒有再見的理由和機會。
閨蜜說,林述一直單身,沒再找任何女人。
我聽了,也沒什麼感想。
真要我說話的,我反倒祝福他能和我一樣,重新獲得幸福。
再後來,我也會帶著孩子們一起回國祭拜外婆。
有一次,女兒指著不遠處的林述問。
“媽媽,那邊有個怪叔叔總偷看你!哇哦,他是不是喜歡媽媽?”
我也隻是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不許沒禮貌~”
周啟盛撐著傘走過來。
看到爸爸,她瞬間就把林述忘了,鬨著要吃冰激淩。
周啟盛低頭哄她,卻也始終留神看著我。
我笑著走上去,把墓碑和林述都拋在身後。
媽媽,我現在很幸福。
我會永遠幸福。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