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你 024
般配
孟輕依上初中前的每個週末,何莉和孟誌東都會帶她到福利機構參加活動,何莉讀繪本,孟誌東教畫畫,孟輕依就混在一群孩子裡和大家一起玩耍。
十五年前梔子孤兒院成立後不久,孟誌東故友的女兒被送到了這裡,以後的幾年孟家三口一直都頻繁出入此處,直到孟未揚出生。
在孟輕依的印象裡,梔子孤兒院比她去過的任何一家福利機構都條件優越以外,是這裡每年夏季開滿整個庭院的純潔白花。
坐在院子中央,可以讓白花瓣落在裙子上。
充氣墊上的吳月香抖得厲害,孟輕依蹲在她的麵前幫她理著額前的碎發,安撫著她的慌亂,一朵白色的梔子花落在黑裙上,十分顯眼。
孟輕依輕柔地將花拾起,拉過吳月香的手,細嫩的兩隻手,掌心相對,掌紋裡滲透著香氣。
“屬於你的花,她會永遠陪著你的,或許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溫柔輕柔的嗓音伴著夏夜的晚風,宜人又讓人安心。
站在不遠處的江擇言很難將視線離開孟輕依的背影,如果不是充氣墊恰時準備完畢,她就會成為吳月香身下的肉墊。
當她用儘全力推開他時,她眼底那份孤擲的堅定,讓他恨得牙根癢癢。
江擇言咬著後槽牙,突然很想抽一根煙,王誌豪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走了,該回去巡邏了。”
“咱倆先回去?”
“嗯,策哥他們幾個留下來善後。”
江擇言的目光最後落在那抹身影上,隨後轉身離開。
直到警笛聲響起,孟輕依纔回過頭,看著那道她日思夜想了好久的人,儘管隻是個背影。
原來不聯係的時間裡,他終於還是變成了他最想成為的模樣。
這些年孟輕依除了和蕭雨一直有聯係外,高考結束後,她就和何婷重歸於好了,兩個人雖然不怎麼見麵,但感情也是隻增不減,平日裡偶爾視訊聯絡。
每年孟誌東忌日的時候她都會回來一次,然後去江家看一眼二老,再從西港飛回北寧。
兩年前何婷和郎昆結婚時,孟輕依從北寧提前幾天飛回了西港給兩個人幫忙,最後還當了伴娘。
隻是她的生活裡,江擇言的參與感越來越弱,弱到孟輕依以為她可以因此把他忘記,可是回憶和習慣一樣可怕,二十八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但短短幾年真的不足以可以忘掉一個人。
從梔子孤兒院回去的路上,隻有王誌豪和江擇言坐在車裡,兩個人依靠在車體上,閉目養神。
王誌豪隻要一閉眼除了那群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西港大媽以外,就是江擇言為了那個女心理醫生苛責自己時要吃人的神情,他突然燃起了八卦之心。
他輕咳一聲,試探地問道,“言哥,你和那個女醫生認識啊?”
江擇言緩緩睜開眼皮,低聲回應,“嗯。”
“前女友?”
江擇言側目看著他,眼神變得陰暗,染了一抹不悅,嚇得王誌豪連忙解釋,“我沒彆的意思啊,我隻是覺得你們倆般配。”
般配?這兩個字讓他的英眉皺得更深。
他實在是不懂,為什麼所有人在見過孟輕依以後都會認為他們般配,他以前沒問過彆人這個問題,但他真的很好奇。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倆般配?”
王誌豪啞然,這個問題真的有些突然,他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說道,“就是看著就般配吧,那姑娘雖然今天有些狼狽不堪,但看著溫婉又大氣正配言哥你這種氣質。”
不正經三個字被王誌豪吞回了肚子裡,但如果他說完沒有尬笑那麼幾聲,江擇言真的會相信他的鬼話。
他重新閉上眼睛,孟輕依橘色的長發,慌亂的神情,白色的吊帶長裙和裙下曼妙的腰身,此刻在他腦子轉來轉去。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煙癮又來了。
左手的四指握緊,小手指抵在膝蓋骨上,如鋼針一般釘在那裡。
三天後,清晨七點,江擇言從床上起身,簡單洗漱後,出門晨跑。
藍鮫機動隊的工作時間安排是值班,背班,訓練,休息,四天一迴圈。
兩年前他從警院畢業,江家二老就把他從江家大院趕了出去,並不是他的工作性質影響二老的生活,老人家是希望他趕緊成家。
於是他就被安排到了啟航中學附近,他爺爺幾年前就給他備好的婚房裡。
江擇言對待感情還是小時候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每次他執勤巡邏時,王策和王誌豪都會笑他長了尾巴,他的身後不乏那些小女孩對他的外露的英骨崇拜追隨的小女生。
現在的江擇言也是更帥了,還是以往的劍鋒眉,海一樣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子,依舊是標準而符合美學比例的中庭,隻是過了這麼多年,更加立體,多了男人的成熟魅力。
這樣的一張帥臉,再加上肩寬腿長的高挑身材,確實很難不讓女生想要追隨。
更何況看到他被汗水打濕的衣服緊貼在麵板上,勾勒出精煉的細腰和誘人的人魚線,恣意悠然地依靠在長椅上吸煙的模樣,如果是色膽包天的女生會把他撲倒在地。
孟輕依樓道裡走出來時,正巧碰到一個女孩背對著她,扭動著水蛇般的腰線,對著長椅賣弄身姿,嬌媚的聲音像小貓一樣撩撥人心,“帥哥看著眼熟,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啊?”
以孟輕依的角度看不到被調戲人的臉,隻能看到對方線條十足四肢和健康的膚色,她特意停下了腳步,想聽聽這樣豔遇的進展。
然後她就聽見了男人帶著倦怠又慵懶的嗓音響起,“我對你沒興趣,我喜歡那樣的。”說著那搭在長椅背上的手臂沒有動,左手的小手指隨意一指,不偏不倚正是孟輕依所在的位置。
搭訕女扭頭看向怔在原地的孟輕依,巴掌臉,圓鼻頭,細眉薄唇,那雙靈動的小鹿眼化著一條眼線,睫毛刷過的卷翹,妝容簡單乾淨,隻有那張唇豔了點。
長發被梳成低馬尾垂在腦後,白色吊帶,搭配黑色收腰開叉背帶裙,元氣裡帶著那麼一絲小性感。
和她不是一個型別不說,眼前的一男一女像穿著情侶裝似的,一看就有是般配的一對兒,懶得自討沒趣,女人扭動著腰瀟灑離去。
原本被女人遮擋住的江擇言在孟輕依麵前露出了全貌。
白色的短袖,黑色短褲,最簡單也是他最喜歡的穿衣風格,讓他在多年以後還有遮蓋不住的傲然和清冷感。
她的視線在他身上遊走,他的頭發更短了,顯得側顏棱角愈發分明,冷峻如冰,兩道視線相撞,他挑了挑左邊的眉梢,眸子裡露出少有的玩味。
這樣的江擇言是孟輕依不曾見過的,像一頭要把獵物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獵豹,桀驁又肆意。
孟輕依的心臟已經開始超負荷運轉了,眼看就要爆炸之際,她抬腿就要跑,卻被一聲似冰的嗬令釘在原地。
江擇言突然從長椅上起身,瞬間靠近,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悄悄用力把她帶到身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小於十五厘米。
七月晝長夢短,不知是誰家在大早上就起了爐灶,帶水的食材進入滾燙的熱油裡,水汽拚了命的想逃離,最後變成了遮擋不住的香氣。
孟輕依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喉嚨,江擇言看著她輕笑出聲,然後鬆開了她的手,將左手背後,眼神幽暗地看著她。
他不得不承認孟輕依真的和幾年前不一樣了,就像王誌豪說得她就算狼狽就擋不住她的溫文爾雅,打扮後就多了一分媚豔。
而這份媚豔不來源成熟後身材姣好的變化,更因為她的頭發,如打翻了的夕陽,潑了水彩,耀眼明麗。
不知從何而來的惡趣味,他的嘴角上揚的角度更加肆意,那張性感的嘴唇,如多年前一樣,說著最為漫不經心的話語,“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他以為她會再逃一次,沒想到她揚起下巴,雙眸泛光的看著他,目光遊走在他削鋒的下頜間,粲然一笑,肆無忌憚地說道,“如果你想和搭訕我的話,那我會告訴你……”
“在、夢、裡。”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一字一頓。
江擇言聞言刹時低下頭,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近乎牙咬切齒般的質問道,“你說什麼?”目光深不見底,周身卻散著灼人的熱氣。
他與她沒有任何肢體接觸,隻是他的氣息都讓她受不住,隻是他明目張膽地打量讓她不由自主地戰栗。
她以為她敢與他直視,可是隻敢那麼幾秒鐘,當他開口的那一刻,似不甘地頷首垂眸,心跳如鼓。
原來過了這麼多年,隻要是江擇言,就還是能讓她輕易亂了陣腳。
他們之間就這樣對立,彷彿過了很久,其實也隻是幾十秒,呼吸聲在她聽來都變得刺耳。
良久後,她長吐一口氣,晃了晃馬尾,揚起笑臉,眯眼說道,“彆來無恙啊,江擇言。”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孟輕依嫣然的表情,實在無法讓人下手,但江擇言似乎不太吃她的這一套,自問自話,“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嗎?”
孟輕依皺了皺眉頭,覺得他的話莫名其妙,隨後目光下垂,搖著頭。
他湊近她的耳邊說出那串尾號為3663的號碼,然後拿著她曾經掉落的工作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傲嬌地說道,“你覺得我還需要搭訕你嗎?女、朋、友!”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孟輕依輕笑道,“還是需要的。”她將他手中的工牌輕鬆的奪回,臉上露出少有的漫不經心,“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忘了嗎?”
江擇言的手臂懸在半空,炎炎夏日,他卻如同置於冰地,他確實忘了,眼前的女孩早就已經不屬於他了。
她是真的生他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