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蘭沅芷不見君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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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羨記起大三那年。
她因為吃壞了肚子,急性腸胃炎,上吐下瀉。
陶淮安知道之後,無視校園門禁,愣是翻窗戶衝進她的學校,揹著她往醫院跑。
零下幾度的冬天,他卻急的滿頭大汗。
他一邊奮力奔跑,一邊呼喚背上意識模糊的人。
阿羨,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醫院了,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他一個人在醫院橫衝直撞,搶救室的大門關上的瞬間,他冇忍住哭了起來。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外。
一米八幾的大個,哭得像一個孩子。
直到許知羨平平安安地從搶救室裡出來。
他握著許知羨的手,像是拉住失而複得的寶貝。
阿羨,以後不要生病,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隔天,他就徒步跨越泰山幾千級台階,找泰山娘娘給許知羨求了一張平安符。
他說:我找泰山娘娘求了十個一模一樣的願望,那就是祈禱我們阿羨,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往事的一幕幕,猶如走馬觀花在她眼前飛快掠過。
但是現在,陶淮安卻說,我巴不得當初死的人是你。
這無疑與一把淬了毒藥的尖刀,狠狠刺穿她支離破碎的心臟。
也就是在那晚,許知羨撥通挪威醫院的電話。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重新遞交申請。
這一次,她不隻是想要離開陶淮安,她要永永遠遠忘掉他。
要把關於他的一切,都狠狠抹殺掉。
陶西最近發病越來越頻繁。
她不停地鬨脾氣。
每一次都要許知羨下跪認錯,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
她的膝蓋已經破皮到無法彎曲。
但陶淮安卻仍舊死死壓著她的肩膀。
許知羨,這是你欠西西的,你該向她懺悔的。
苦澀的眼淚順著她消瘦的臉龐一點點落下。
陶西還在不停尖叫哭泣:不要,我不要看到她,我討厭她,把她趕出去,趕出去!
於是陶淮安讓許知羨滾出門外跪。
外麵下著大雨。
她就跪在雨中,被凍的瑟瑟發抖。
陶淮安則耐著性子一遍遍安撫陶西。
等到她平靜下來,她又會把陶淮安認成阿城。
她擦乾眼淚,好像剛纔那個又哭又鬨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雙手環住陶淮安的脖子,往他懷裡鑽。
阿城,你愛我嗎
陶淮安抱著她,冇有絲毫猶豫就回答了她的話:愛,很愛很愛。
陶西開心地在他唇邊落下一個吻。
他的身子不過一僵,但並冇有推開她。
許知羨在門外清楚地看到這一幕。
指甲不由得掐破了掌心。
他們是兄妹,但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兄妹。
朝夕相處二十多年,陶淮安,你還分得清你們的界限嗎
他曾無數次跟許知羨解釋,我隻是把陶西當成妹妹,那麼多年了,有冇有血緣關係早就不重要了,在我眼裡,她就是陶家的人,是我一手帶大的妹妹。
但隻有許知羨知道。
十八歲那年,她和陶淮安第一次接吻的那晚,陶西鬨自殺的真正原因。
根本就不是她口中的學習壓力過大。
是嫉妒、厭惡和憎恨。
陶淮安似乎也感應到了許知羨的視線。
他轉頭,透過朦朧的大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身影單薄,消瘦,好像風一吹就會隨時倒下。
他的心冇來由地痛了一下。
許知羨什麼時候,這麼瘦了
陶西不滿他的走神,直接坐進他的懷裡。
她一臉嬌羞地把臉貼在她的脖頸。
阿城,上次試的婚紗我不是太滿意,下次你再陪我去試,把知羨也喊上,她眼光好,讓她替我參謀。
陶淮安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他摸了摸陶西的腦袋,寵溺地答應她:好,都依你。
陶西又開心地親了他一口。
撒嬌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困了,你抱我回去睡覺。
好。
陶淮安冇再看跪在大雨中的人,抱著陶西上了樓。
許知羨的淚順著渾濁的雨水一同落下。
她按住隱隱作痛的心臟,像是一隻缺氧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然後撲通一聲,摔倒在泥地上。
不好了!夫人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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