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落在小人間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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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吱呀作響,王錚扶著門框踉蹌進門時,冷風捲著殘葉灌了滿室。
屋內陳設依舊寒酸。
缺了腿的木桌用石塊墊著,牆角蛛網蒙塵,唯一床棉被打了三四個補丁,是他前幾日趁休工縫補的。
藥湯打翻時濺在衣襟上的汙漬還未洗淨,混著身上的汗味,在這逼仄的空間裡瀰漫開一股酸澀氣息。
他扶著桌沿坐下,指尖觸到冰涼的木紋,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炸開金光。
上一世的淩霄殿,琉璃為瓦,雲錦作簾。
綺茸總愛窩在他懷裡,指尖纏著他的戰神披帛,笑眼彎彎地說:
“阿錚,這三界繁花再盛,都不及你眉間一點硃砂。”
那時她會親手為他熬製安神湯,湯裡浮著她特意尋來的月華蓮子;會在他征戰歸來時,捧著溫熱的帕子等在南天門,眼裡的擔憂濃得化不開。
他記得她為他繡的戰靴,針腳裡藏著“平安”二字;記得她在桃花樹下許諾,生生世世隻做他的妻。
可現在……
王錚捂住胸口,那裡又開始抽痛,比往日更烈。
他咳了兩聲,指縫間染上刺目的紅。
但他不在乎,隻要能讓綺茸想起過往,這點痛算什麼?
他是天界戰神,她是他捨命相護的赤霄仙子,他們曾是三界人人稱羨的眷侶,隻要他說出真相,她一定能醒的。
他找出藏在床底的木盒,裡麵是半塊斷裂的玉佩。
上一世他和綺茸的定情信物,他淪為凡人時拚死護住的唯一念想。
隻要把玉佩給她看,講清當年割心掘骨的真相,她會信的。
王錚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指節泛白。
窗外月升月落,他就這麼坐著,從黃昏等到黎明,桌上的燭火燃儘最後一寸,隻留下冰冷的燭淚。
綺茸冇有回來。
晨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來時,王錚的臉色比紙還白,嘴角的血跡結了痂,心口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
但他仍撐著,目光死死盯著門口,像一尊不知疲倦的石像。
直到日頭過午,木門再次被推開。
綺茸走了進來,鬢邊斜插著一支珠釵,衣袂上帶著淡淡的熏香,那是李可言的味道。
而她身後,跟著笑意盈盈的李可言。
李可言穿著錦緞長袍,手裡把玩著玉佩,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屋內,眼神裡的輕蔑毫不掩飾,像在看什麼肮臟的地方。
王錚猛地站起身,胸口的痛讓他踉蹌了一下:
“你昨晚……”
“我昨晚在可言那裡調理心疾。”
綺茸打斷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她走到屋子中央,掃了眼四周:
“可言醫術高明,留在家裡方便日日為我診治,以後他就住下來。”
王錚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向綺茸:
“住下來?這屋子就這麼大……”
“所以要委屈你了。”
綺茸避開他的目光,指了指門外:
“院子雖小,搭個棚子也能住人,你就先在院裡委屈些時日,等我心疾好了再說。”
“委屈些時日?”
王錚的聲音發顫,手裡的半塊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綺茸,這是我們的家!我住哪裡不重要,但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能救我的人。”
綺茸皺眉,語氣添了幾分不耐:
“王錚,你彆無理取鬨。我心疾難忍,可言留下來是為了我好,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李可言上前一步,親昵地攬住綺茸的腰,衝王錚笑得得意:
“王公子,醫者仁心,我與綺茸姐姐清清白白,不過是治病罷了。你身為丈夫,總該以妻子的身體為重,怎好如此小氣?”
他故意將“丈夫”二字咬得極輕,眼裡的嘲諷像針一樣紮進王錚心裡。
王錚看著綺茸依偎在李可言懷裡,那姿態自然又親密,和記憶裡在淩霄殿上依賴他的模樣重疊,卻又如此刺眼。
“我的身體……”
王錚咳了起來,鮮血再次湧上喉嚨,他死死憋著,不讓自己在這兩人麵前失態:
“我心脈殘缺,夜裡寒重,院裡……住不了。”
他以為這句話能換她一絲憐憫,哪怕隻有一絲。
“胡說,我“割心”救了你,你的心疾早就好了。”
可綺茸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從袖中摸出幾枚銅板丟在桌上,銅板落地的聲音清脆又刺耳:“這是給你的,去鎮上買些稻草鋪著,禦寒足夠了。王錚,彆讓我為難。”
為難?
王錚看著桌上那幾枚銅板,又看向綺茸眼中對李可言的依賴,隻覺得胸腔裡那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烈火灼燒,痛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他想起上一世,他戰傷複發,綺茸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帶地照顧,說:
“阿錚,你是我的天,天不能塌。”
而現在,他的天,早就被她親手拆了。
李可言輕笑著揉了揉綺茸的頭髮:
“姐姐心善,王公子就彆辜負了。”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王錚緊握的拳頭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
“院子雖小,總比冇地方住好,不是嗎?”
王錚冇有說話,隻是死死盯著綺茸,眼底最後一點光亮,正在一點點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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