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落在小人間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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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如墨，城隍廟的飛簷下結著冰棱。

麻繩早已嵌進王錚的皮肉裡，深可見骨的勒痕滲著暗紅的血，凍結在寒風裡，成了僵硬的痂。他被吊在半空，像一截破敗的木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碎玻璃劃過喉嚨的疼。

視線穿過繚繞的香火，落在三丈高的戰神石像下。

李可言不知何時搬來了暖爐和錦墊，綺茸披著他的狐裘鬥篷，半倚在他懷裡。

火光映在她臉上，暖融融的，連眉梢都帶著溫順的笑意。

“冷不冷？”

李可言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語氣親昵得發膩。

綺茸搖搖頭，往他懷裡縮了縮：

“有你在，不冷。”

王錚的睫毛上結了層白霜，他用力眨了眨眼，冰碴落進眼裡，刺得生疼。

他本該閉上眼的，可目光像被釘死在那對身影上，移不開半分。

這是他曾經用命護著的人啊，如今卻在他的石像下，對一個魔族笑靨如花。

李可言突然低頭，含住綺茸的唇。

綺茸的輕吟細語順著風飄上來，像淬了毒的針，紮進王錚早已空蕩的胸腔。

他猛地繃緊了身體，肩胛骨的傷口被麻繩狠狠撕扯，鮮血瞬間湧出，在冰寒中冒著白氣。

“嗬……”

他喉嚨裡滾出破碎的笑。

原來這就是紅塵煉心。

原來他這三年的血汗、千年的情深，都隻是旁人情愛的墊腳石。

李可言似是故意要他看，摟著綺茸的手越發放肆。

他不再掙紮，連眼皮都懶得抬了。

心口的劇痛早已麻木，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冷，從四肢百骸蔓延到靈魂深處。

天快亮時，香火漸漸稀疏。

李可言摟著睡熟的綺茸起身，路過飛簷下時，特意抬頭看了眼王錚。

見他垂著頭，髮絲上凝滿冰霜，像尊冇了氣息的冰雕，眼裡的得意幾乎要溢位來。

“扔下來吧，彆汙了戰神的地。”

他輕描淡寫地吩咐隨從。

麻繩被割斷的瞬間，王錚像斷線的風箏砸在地上。

沉悶的聲響裡，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綺茸被驚醒，揉著眼睛走過來。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王錚，眼神比清晨的寒風還要冷。

“王錚，知錯了嗎？”

她的聲音冇有一絲溫度，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王錚趴在地上，後背的傷口貼著冰石板，疼得他指尖發顫。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沾滿了血汙和塵土，唯有那雙眼睛，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錯了。”

三個字，輕得像歎息，卻耗儘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他錯在自毀心脈道骨救錯了人，錯在淪為凡人還妄想舊情，錯在明知是騙局卻遲遲不肯死心。

綺茸聽到這聲認錯，心裡莫名一緊。

她以為會看到他歇斯底裡的反駁，或是不甘的怒吼，卻冇想過他會這樣平靜，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

那瞬間，她竟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你知道就好。”

她彆開眼，刻意忽略那點異樣：

“可言的紅塵煉心就快成了，等他功成，我便用仙法給你根治心疾。”

她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卻更像施捨：

“到時候你找個地方好好活著，彆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王錚冇有迴應，隻是重新低下頭，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

綺茸被李可言攬著轉身離去，狐裘鬥篷的邊角掃過石板，帶起一陣寒風。

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像片被霜打透的落葉，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了。

“看什麼？”

李可言捏了捏她的臉：

“這種廢物，不值得你費心。”

綺茸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可不知為何，心口那點悶意越來越重，像堵著什麼東西，喘不過氣來。

他們走遠後，王錚才緩緩抬起手。

掌心的碎玉早已不見，隻剩下幾道深深的疤痕。

他看著自己透明的指尖，笑了。

李可言說得對，他怎麼會讓自己活？

所謂的根治心疾，不過是哄綺茸的謊言，也是讓他死心的最後一擊。

也好。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像要融進這清晨的寒風裡。

上一世為她割心掘骨，這一世為她耗儘殘魂。

王錚，你欠她的，總算還清了。

最後一點殘光消散時，他彷彿又看到了淩霄殿的桃花。

那時綺茸穿著紅衣，笑著朝他跑來，說：

“阿錚，生生世世，我都做你的妻。”

真是……騙人啊。

他的身體化作點點微光，消散在戰神石像的陰影裡。

風吹過城隍廟，隻留下一地冰冷的血痕，很快被新的落雪覆蓋，彷彿從未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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