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奇途 第249章 豆田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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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剛爬過東邊的樹頂,豆田的葉子上還掛著晨露,綠得發亮。啞女蹲在豆壟間,手裡攥著把小鋤,正小心翼翼地把豆苗根旁的雜草薅掉——這些雜草長得比豆苗快,不及時除了,會搶走土裡的養分,去年就是雜草瘋長,豆子結得又小又癟,小虎心疼得蹲在田裡拔了半宿,手上被草葉劃了好幾道口子。
“慢點薅,彆碰著豆苗根。”小虎扛著大鋤從田埂那頭過來,鋤刃上還沾著新土,“去年你薅草太急,把好幾棵豆苗連帶著拔了,蹲在地裡哭鼻子,說‘這苗多疼啊’。”他把大鋤往田埂上一靠,蹲在啞女身邊,用手把一簇貼地長的馬唐草連根拔起,草根帶著濕潤的泥土,散著股清腥氣。
啞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指尖輕輕撫過豆苗的葉子,葉麵上的露珠滾落下來,滴在泥土裡,像給豆苗餵了口清水。她想起春耕時種豆子的情景,兩人踩著濕土點播,小虎說“今年的豆種是新換的,結莢準多”,如今豆苗已經長到半尺高,枝椏間已經冒出小小的花苞,像藏在綠海裡的星星。
豆田的土鬆得很,是前幾日剛耕過的,腳踩上去軟軟的,像踩在厚棉絮上。啞女的布鞋很快就被露水打濕了,涼絲絲的卻舒服。她忽然發現有棵豆苗上爬著隻七星瓢蟲,紅底黑點的殼閃著光,正慢悠悠地啃著葉片上的蚜蟲,她趕緊把小鋤往旁邊挪了挪,怕傷著這“護苗的功臣”。
“你看這花苞,”小虎指著豆苗頂端的小紫花,“比去年的密,看來今年能結不少豆莢。”他用大鋤輕輕勾掉壟溝裡的雜草,動作又穩又準,鋤刃擦著泥土劃過,雜草應聲倒下,卻碰不到豆苗分毫,“等豆子鼓莢了,摘些嫩的煮著吃,你最愛那股麵乎乎的味。”
啞女點點頭,往豆壟深處挪了挪。雜草漸漸多了起來,有鋸齒狀的苣蕒菜,有爬藤的牽牛花,還有開著小白花的馬齒莧,都得一棵棵除淨。她想起去年除完草,兩人坐在田埂上啃麥餅,風一吹,豆葉“沙沙”響,像在給他們唱曲兒,如今聽著這熟悉的聲響,心裡暖烘烘的。
田埂上的野菊開了,黃燦燦的小花開得正盛,啞女摘了一朵,彆在小虎的草帽上。小虎伸手摸了摸,笑著說:“這花戴在我頭上,倒像個唱戲的。”他忽然想起什麼,從田埂邊的竹籃裡拿出個布包,裡麵是兩個新烙的麥餅,還溫乎著,“先墊墊,等會兒太陽毒了,就回家歇著。”
啞女接過麥餅,掰了一半遞給他,兩人就著田埂上的露水,慢慢嚼著。麥餅的香混著豆葉的清,在嘴裡漫開來,比在屋裡吃多了幾分野趣。她看著小虎啃餅的樣子,忽然覺得這些豆苗真像他,看著普通,卻有股韌勁,紮根在土裡,默默積蓄著力量,等著結出飽滿的果。
日頭漸漸毒了,曬得豆葉都蔫了些。啞女的額角滲出細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泥土裡,瞬間就被吸乾了。她直起身捶了捶腰,小虎趕緊過來替她:“我來薅這邊,你去樹蔭下歇會兒。”他把自己的草帽摘下來,扣在她頭上,“彆曬黑了。”
啞女躲到田邊的老槐樹下,看著小虎在豆壟間忙碌的身影,他的藍布褂子已經被汗濕透,貼在背上,像幅深色的畫。風穿過豆田,把他的咳嗽聲送過來——去年拔草時淋了場雨,落下的病根,天熱時總愛咳嗽。她趕緊從竹籃裡拿出水壺,裡麵是涼好的菊花茶,加了點冰糖,等著他過來喝。
“張嬸說,鋤完草得澆遍水,”小虎薅完最後一壟草,走到樹蔭下喝水,“去年就是冇及時澆水,豆苗蔫了好幾天,結的豆莢也瘦。”他望著綠油油的豆田,眼裡的光比日頭還亮,“今年這豆田,定能比去年多收兩麻袋。”
啞女往他手裡塞了塊手帕,讓他擦擦汗。遠處的麥田已經割完了,露出褐黃色的土地,像塊鋪開的舊布,和眼前的豆田相映,黃綠相間,像幅被太陽曬暖的畫。她忽然覺得這豆田鋤草的日子,就像這手裡的麥餅,看著樸素,卻在一薅一鋤的細緻裡,一汗一露的辛勞裡,藏著最實在的盼。
日頭爬到頭頂時,豆田的雜草終於除乾淨了,豆苗在風裡輕輕晃,像排整齊的綠兵。小虎把大鋤扛在肩上,啞女拎著小鋤跟在後麵,兩人往家走,田埂上的野草被踩出條小徑,留著深淺不一的腳印。
“下午去井邊挑些水來澆田,”小虎說,“趁著土鬆,水能滲得深些。”
啞女點點頭,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她知道,這鋤草的辛苦,就像豆苗紮根的疼,熬過去,就能等來枝繁葉茂,等來豆莢飽滿,把每一滴汗,都變成秋日裡的甜。田埂上的野菊還在開,風吹過,花瓣落在他們的腳印裡,像給這尋常的日子,撒了把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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