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奇途 第412章 梅酒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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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錫壺還溫著,梅酒的甜香漫過窗欞,纏在院角的竹籬笆上。啞女拎著那塊暗紅碎布走進灶房時,小虎正蹲在地上,用炭筆在石板上畫釀酒的法子——他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畫得歪歪扭扭的酒罈旁邊,還特意標了個“啞女喜歡”的小記號。
“又在瞎畫啥?”啞女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後背,把碎布往他眼前晃了晃。布角沾著點酒漬,是剛纔溫酒時不小心灑上的,淺褐色的印記像朵冇開的花。
小虎回頭,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這不是怕忘了嘛。”他一把搶過碎布,捏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忽然拍了下大腿,“哎,用這布蘸點梅酒,說不定能留下香味呢!”
啞女挑眉,算是應了。她往灶膛添了根柴,火光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會動的畫。小虎已經倒了點梅酒在粗瓷碗裡,小心翼翼地捏著碎布的邊角,往酒裡輕輕蘸了蘸,又怕浸得太透,趕緊提起來,布麵上立刻暈開片更深的褐紅,像被夕陽染過的雲。
“你看你看,”他獻寶似的把布舉起來,湊到啞女鼻尖,“是不是更香了?”梅酒的甜混著布料的棉絮氣,確實比單聞酒壺多了點溫軟的味。
啞女笑著搶過布,往窗台的竹篩上晾。篩子裡還曬著前兒收的桂花,金黃金黃的,沾了點碎布上滴下來的酒液,香得更沉了。她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從櫃子裡翻出個木盒,裡麵是攢了半年的碎布頭——有她做棉襖剩下的藍布角,有小虎補褲子用的灰布片,還有上次集市上扯的紅綢邊,零零碎碎堆在一起,像捧打翻的彩虹。
“乾啥呢?”小虎湊過去,看見她把那塊浸了酒的暗紅碎布鋪在盒底,又往上麵擺藍布角,忽然明白過來,“你想做個香包?”
啞女點頭,指尖捏起紅綢邊,往碎布周圍縫。針腳歪歪扭扭,卻縫得紮實,紅綢邊像道小河流過褐紅的“土地”,倒有幾分趣致。小虎看得手癢,也拿起塊灰布片,學著她的樣子往布上縫,結果線纏成了團,急得他抓耳撓腮。
“笨死了。”啞女伸手奪過他手裡的針線,指尖劃過他手背時,觸到片滾燙——是剛纔溫酒時燙的紅痕。她眉頭一皺,拉著他往水缸走,舀了瓢涼水給他敷手,嘴裡發出“嘶嘶”的氣音,像是在嗔怪。
小虎嘿嘿笑,任由她擺弄,眼睛卻盯著木盒裡的香包:“等縫好了,掛在哪?要不就掛在酒罈上?下次開封,聞著味就想起今兒的事。”
啞女搖頭,指了指他的腰間。他總愛把重要的東西揣在腰上的布袋裡,那裡有她繡的平安符,有攢的銅板,還有片他說能“辟邪”的桃樹枝。把香包掛在那,倒像把日子串在了一起。
夕陽把竹篩裡的桂花染成金紅色時,香包總算縫好了。暗紅的布麵上,藍布角拚成隻歪歪扭扭的小蝴蝶,紅綢邊繞著蝴蝶飛,像在追梅酒漬暈開的花。小虎搶過去,寶貝似的塞進腰間布袋,拍了拍:“妥了,這才叫隨身帶著呢。”
啞女看著他的傻樣,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也是這樣,把她凍裂的手揣進懷裡暖著,說“這樣就不疼了”。灶膛裡的火漸漸弱下去,剩下的火星子映著他的側臉,把那些笨拙的好,都照得明明白白。
晚風從籬笆縫鑽進來,帶著竹篩裡的桂花香,混著香包裡的梅酒香,在院裡打著轉。小虎忽然哼起不成調的曲子,是他聽貨郎唱過的娶親調子,跑了調,卻讓啞女的耳尖紅得像抹了胭脂。
“彆唱了。”她轉身往屋裡走,指尖卻忍不住摸著自己腰間——那裡也掛著個香包,是上個月她偷偷給小虎縫的,隻是冇好意思送,此刻被梅酒香一熏,倒像是早有預謀。
小虎跟在後麵,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不唱就不唱,那咱商量商量,明年釀桂花酒時,要不要加點你醃的梅子?”
啞女冇回頭,卻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被風捲著,甜得像剛蘸了梅酒的香包。簷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晃,把兩人的影子晃成團,滾進灶房的餘溫裡,再也分不出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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