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炊煙慢 第1章 風塵仆仆至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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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斜掛在天邊，染黃了土路。
林安安停下腳步，微微喘氣。
她抬頭望去。
前方，一道灰撲撲的城牆立著。不高，卻透著歲月的沉甸。牆頭雜草在風裡輕輕晃。
城門洞開，頂上刻著兩個模糊的字：清泉。
到了。
這就是清泉縣。她和小妹未來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低頭看看身邊。
小妹林蕙仰著小臉，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大眼睛裡記是疲憊，還有一絲好奇和怯意。
“阿姐，到了嗎？”聲音細細的。
“到了。”林安安握緊她的小手，露出一個笑，“咱們的新家，就在裡頭。”
她語氣放得輕快，心裡卻沉甸甸的。
肩上包袱不重，裡麵是幾件舊衣，一點乾糧。還有……懷裡那僅剩的、輕飄飄的幾十個銅板。
家？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呢。
“走，進城。”她深吸一口氣，牽著小妹，彙入城門的人流。
一進城，聲音和氣味撲麵而來。
路不寬，鋪著青石板，被踩得光滑。
兩邊是鋪子。布莊、雜貨鋪、鐵匠鋪。旗子舊了，懶洋洋地耷拉著。
小攤販擠在路邊，吆喝聲此起彼伏。
“新蒸的炊餅——”
“甜水梨——”
“看看筐子，結實耐用嘞——”
空氣裡混著各種味道。剛出爐麪點的焦香，瓜果的清氣，還有牲畜走過留下的淡淡腥臊。
人來人往。挑擔的漢子喊著“借過”，挎著籃子的婦人停下腳步問價。
小妹有些怕，緊貼著林安安。
林安安也緊張。手心微微出汗。
但她努力挺直背，護著小妹，慢慢往前走。眼睛悄悄打量四周，記著路。
這縣城不大，卻熱鬨。有種活生生的煙火氣。
她心裡稍稍安定了點。有人的地方，總有活路。
走了一段，腿有點酸。
她想起懷裡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有個地址，是娘臨終前給的。說清泉縣有門遠親，或許能投靠。
她拉住一個麵相和善的大嬸問路。
“請問，楊柳巷怎麼走？”
大嬸上下看她一眼，尤其在她洗得發白的衣襟上停了停。
“哦，那頭。”她隨手一指，“拐過去，走到頭，再往右。”
語氣有點淡。
林安安心頭微沉，道了謝，牽著小妹往那頭去。
越走越偏。鋪子少了，住戶多了。牆根蹲著曬太陽的老人，目光跟著她們移動。
終於找到楊柳巷。窄窄一條，安靜得多。
她對照著門牌，停在一戶小院前。
門關著，漆皮有點剝落。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叩響了門環。
“叩、叩、叩。”
聲音在巷子裡顯得格外響。
等了一會兒。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婦人探出半張臉。眉頭皺著。
“找誰？”
“請問，是劉家表嬸嗎？”林安安擠出笑，儘量顯得乖巧，“我是林氏，從……”
她報上母親的名字和老家。
那婦人眼神閃爍一下，打量她，又瞥見她身後怯生生的小妹。
“不認得。”她聲音硬邦邦的，“你們找錯地方了。”
“表嬸，我娘說……”
“說了不認得！”婦人聲音拔高，帶著不耐煩，“哪來的窮親戚亂認門？去去去！”
門“砰”地一聲，在她們麵前重重關上。
帶起一陣冷風。
林安安僵在原地。所有準備好的話，都堵在喉嚨裡。
小妹嚇得一哆嗦，往她身後縮了縮。
巷子裡似乎有鄰居開門看了一眼，又很快關上。
最後一點希望的光，熄滅了。
夕陽把影子拉得好長。
林安安牽著小妹，慢慢往回走。
腳步沉重。
小妹很乖，不說話，隻是緊緊跟著。
“阿姐……”過了一會兒，小妹小聲叫她。
“嗯？”
“我餓了。”
林安安心口一酸。
她摸摸小妹的頭。“好，阿姐帶你去買吃的。”
她們回到主街，在一個老伯的攤子前，買了一個最便宜的粗麪炊餅。
熱乎乎的。掰開，分給小妹一大半。
看小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著，林安安自已那一點卻咽不下去。
天快黑了。
晚上住哪裡？剩下的錢，還能撐幾天？
投親不成，她們真成了無根的浮萍。
得趕緊找個便宜住處。還得找活乾。
她環顧四周。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
一種巨大的茫然裹住了她。
但看看身邊啃著餅的小妹，她強迫自已定下神。
不能慌。
她看到一個提著菜籃的大娘從身邊走過，麵相看著挺和善。
她鼓起最後一點勇氣，上前半步。
“大娘，打擾一下。”
大娘停住腳，看她。
“想問一下，這附近……有冇有便宜點的客棧？或者，”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有冇有人家有閒房……能短租的？”
大娘目光落在她和小妹身上。看著她們的風塵仆仆，和眼底的惶然。
眼神軟了一點。
“客棧啊，前頭拐角那家‘悅來’，便宜是便宜，但……”大娘搖搖頭，“不太乾淨。你們姐妹倆，不合適。”
林安安心往下沉。
“至於租房子……”大娘想了想，“這城裡空房少，價可不低。你們……”
她話冇說完，意思明顯。看她們的穿著，不像租得起的。
林安安抿緊唇。
“謝謝大娘。”她低聲道謝，牽著小妹準備離開。
“哎，等等。”大娘忽然叫住她。
林安安回頭。
大娘看著她，遲疑一下：“我家後頭倒是有箇舊院子，空了很久了。小，也舊……”
林安安眼睛驀地一亮。
“但勝在清靜，獨門獨戶。”大娘繼續說，“就是很久冇住人，得好好收拾。你們……要不要先去看看？”
峯迴路轉。
林安安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能有個獨立的院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她趕緊點頭：“要！謝謝大娘！麻煩您帶我們看看！”
希望重新燃起。
“成吧。”大娘擺擺手，“跟我來。我姓趙，街坊都叫我趙大娘。”
趙大娘領著她們拐進一條更小的巷子。
巷子儘頭，隱約可見一個小院的輪廓。
暮色漸濃，那小院看起來有些暗，有些舊。
但那就是她們此刻全部的希望。
趙大娘走到院門前，摸出鑰匙。
“吱嘎——”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
裡麵是什麼光景？租金要多少？
林安安攥緊了口袋裡那寥寥幾十個銅錢，手心微微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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