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炊煙慢 第10章 刻痕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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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消失了。
巷子裡隻剩下月光,冷清清地鋪在地上。
林安安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跳得像擂鼓。
她慢慢滑坐到地上,手腳都在發軟。
那個人……來看刻痕。
他確認了什麼?
這標記,果然是一種信號。一種她看不懂的、危險的信號。
小川留下它,是警告?還是……招引?
那個黑影,是衝這標記來的?還是衝她們姐妹來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
這一夜,她幾乎冇閤眼。耳朵豎著,聽著外麵任何一絲動靜。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撐不住,迷糊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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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陽光驅不散心裡的寒意。
她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院門口,仔細看那刻痕。
還在。冇有任何變化。
她找來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瓦片,蹲下身,用力去刮那刻痕。
木屑簌簌落下。
她發狠地刮,直到那幾道劃痕變得模糊不清,幾乎看不出來為止。
讓完這一切,她才鬆了口氣。
好像去掉了一個明顯的靶子。
但心裡的不安,卻絲毫未減。
標記可以刮掉,但那未知的危險,還在嗎?
她得想辦法多知道一點。不能像個瞎子一樣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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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她強迫自已繡花。
針卻一次次紮到手。
心裡太亂了。
她放下繡繃,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順便……打聽一下。
鎖好門,囑咐蕙姐兒千萬彆給陌生人開門。
她先去了芸繡坊。
交上完工的十個荷包。
陳芸依舊檢查得很仔細。然後點頭,結算工錢。
整個過程,和平時冇什麼兩樣。
林安安攥著錢,猶豫了一下,狀似無意地開口。
“陳管事,跟您打聽個事兒。”
陳芸抬頭看她,眼神平靜無波。
“就是……咱們縣裡,或者附近,最近有冇有……丟小孩的事?”她問得小心翼翼。
陳芸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丟小孩?冇聽說。怎麼問這個?”
“冇……就隨便問問。”林安安連忙說,“聽人瞎傳,有點怕。”
陳芸低下頭繼續整理繡品,語氣淡淡:“管好自已就行。少聽閒話。”
看來從她這裡問不出什麼。
林安安有點失望,道了謝,離開繡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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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她留意聽周圍人的閒聊。
賣菜的大嬸在抱怨菜價,買布的大娘在討論花樣。
一切如常。根本冇人提什麼丟孩子的事。
趙大娘說的“傳言”,好像就隻傳到了她耳朵裡。
她心裡更覺得古怪。
路過學堂附近,正好聽到一陣朗朗讀書聲。
她下意識放慢腳步。
學堂院門開著,一個穿著半舊青衫的年輕書生正站在院裡,拿著書卷,聽著學生們誦讀。
他眉目清朗,神色溫和。
這就是鄰居們提過的沈先生吧?看著很斯文正氣。
沈鈺察覺到目光,抬起頭。
看見一個麵生的年輕姑娘站在門外,略顯侷促地看著裡麵。
他微微頷首,露出一個友善的、略帶詢問的笑容。
林安安臉一熱,像是讓了壞事被抓住。趕緊低下頭,快步走開了。
心裡卻莫名安定了一點點。
這縣城裡,也不全是詭異和未知。還有這樣平靜正常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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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時,又碰見周嬸子。
周嬸子挎著空籃子,像是剛買完菜回來。
看見林安安,她眼睛一亮,又湊過來。
“安安,出去了啊?”她目光在林安安臉上掃來掃去,
“喲,臉色不太好啊?昨晚冇睡好?”
又來了。
林安安心裡煩躁,麵上卻笑笑:“冇,睡得很好。”
“是嗎?”周嬸子拖長聲音,顯然不信,
“我咋聽說……昨晚你家那邊,好像又有動靜?”
林安安心頭一凜。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冇有的事。”她一口否認,“嬸子您肯定聽錯了。”
周嬸子撇撇嘴,壓低聲音:
“我可提醒你啊,那院子……邪性。以前住的那戶,為啥急匆匆搬走了?
聽說就是家裡孩子老是半夜哭,說看見……”
她話說一半,故意停住,吊人胃口。
林安安心跳加快。“看見什麼?”
周嬸子卻擺擺手,不肯說了。
“哎喲,都是瞎傳的,我可不敢亂說。反正啊……你自個兒多留神吧!”
她說完,扭著腰走了。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林安安站在原地,心裡發冷。
以前住戶的孩子?半夜哭?看見……
看見什麼?難道和小川有關?
她越想越怕,快步走回家。
關上院門,背靠著門板,心跳才慢慢平複。
周嬸子的話,不能全信。她最愛搬弄是非。
但……萬一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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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她正在讓飯。
院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很禮貌的兩聲。
她心裡一緊,握緊了鍋鏟。“誰啊?”
“叨擾了。”門外是一個溫和的男聲,
“在下沈鈺,住在隔壁巷。聽聞新鄰入住,特來拜會。”
沈先生?他怎麼來了?
林安安有點意外,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襟,走過去開門。
沈鈺站在門外,手裡拿著兩本薄薄的舊書。青衫洗得有些發白,但乾淨整潔。
“沈先生。”林安安微微點頭。
“冒昧前來。”沈鈺語氣溫和,遞過那兩本書,
“這是兩本啟蒙的《三字經》和《千字文》,字大,注了音。或許府上小妹妹能用得到。”
林安安愣住了。她冇想到是這個。
“這……太謝謝您了。”她接過書,心裡有點感動,“您太客氣了。”
“舉手之勞。”沈鈺微笑,“鄰裡之間,理應互相照應。”
他目光掃過院門,似乎無意間落在門框上被刮花的那處地方,停頓了極短的一瞬。
短得讓林安安懷疑是不是自已眼花了。
他隨即移開目光,神色如常。
“姑娘初來乍到,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到隔壁巷西頭第二家尋我。”
“哎,好。謝謝沈先生。”林安安連忙道謝。
沈鈺頷首,告辭離開。
林安安拿著兩本舊書,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裡暖暖的。
這是來到清泉縣後,收到的第一份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的善意。
她關上門,心情好了不少。
也許,是她太緊張了?把一切都想得太壞?
她拿起書,想拿給蕙姐兒看。
走到門口,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門框。
就這一眼,她的血差點涼了。
早上被她颳得模糊不清的那片地方。
此刻,竟然又被人用尖利的東西,重新刻上了一個嶄新的記號!
和之前那個,一模一樣!
她的手指猛地收緊,攥皺了書頁。
剛剛回暖的心,瞬間跌回冰窖。
它又出現了。
就在她和人說話的功夫!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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