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她隻想當鹹魚 第88章 若是負她,就放她走。
藥叟臨走之前還是來見了沈淮川和宋清雁,當然,沈淮川隻是順帶。
老頭子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看誰都不順眼的模樣,背著手,慢悠悠踱進沈淮川的書房,目光先在宋清雁身上掃了一圈,見她氣色尚可,眼底那點不易察覺的擔憂才稍稍褪去,隨即就毫不客氣地衝著沈淮川哼了一聲:“小子,還沒死呢?”
沈淮川正坐在書案後看輿圖,聞言頭也沒抬,隻懶洋洋地回敬:“老先生還沒駕鶴西去,本王怎敢先行一步?”
“牙尖嘴利!”藥叟啐了一口,卻也沒真生氣,自顧自地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對著宋清雁招招手,“丫頭,過來,讓老頭子瞧瞧。”
宋清雁乖順地走過去。藥叟也不避諱沈淮川還在場,乾枯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脈,閉目凝神片刻,才點點頭:“嗯,那點子廢毒清得差不多了,後續的藥按時吃,彆斷了就行。”他從懷裡又摸出兩個小瓷瓶,塞到宋清雁手裡,“每月一顆,吃滿三個月。白色瓶子的是應急的,若有什麼不妥當的飲食入口,立刻服下,能頂一陣子。”
他絮絮叨叨地叮囑著,語氣雖依舊粗聲粗氣,但那份關心卻顯而易見。宋清雁心下微暖,用力點頭:“我都記著的。”
“謝什麼謝,記得付診金!”藥叟習慣性地吼了一嗓子,眼神卻柔和了些。他瞥了一眼依舊穩坐如山的沈淮川,花白的眉毛皺了皺,忽然對宋清雁道:“丫頭,你去給老頭子沏杯濃茶。”
這明顯是要支開她。宋清雁愣了一下,下意沈淮川終於從輿圖上抬起眼,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一瞬,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宋清雁會意,應了一聲“好”,便轉身出去了,還細心地將書房的門輕輕掩上。
書房內一時隻剩下兩人。藥叟臉上的那點隨意收斂了起來,他轉過身,渾濁卻銳利的眼睛直直看向沈淮川,長輩審視般。
沈淮川放下手中的筆,好整以暇地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淡:“老先生有何指教?”
藥叟盯著他,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小子,你心裡那點盤算,瞞得過彆人,瞞不過老頭子我。蜀地是個什麼龍潭虎穴,你比我清楚。你非要走這條路,是你自己的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頓了頓,目光愈發銳利,像刀子一樣刮過沈淮川的臉:“但那丫頭……宋清雁,她不一樣。”
沈淮川眸色深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著。
“這丫頭,”藥叟的語氣複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回護,“心思沒那麼深,甚至有點傻氣,認死理,誰對她好一點,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你小子,心思深,手段狠,身邊是萬丈深淵,走的是刀尖舔血的路。你現在覺得她新鮮,覺得她有趣,護著她幾分,逗弄她幾下,這都不算什麼。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把她扯進你這攤渾水裡,日後若有個萬一……你讓她怎麼辦?”
藥叟的目光緊緊鎖住沈淮川,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你現在或許是真有幾分在意她,可以後呢?等你真的手握權柄,睥睨一方之時,她對你而言,又算什麼?是一時興起的玩物,還是可以隨時舍棄的棋子?帝王心術,最是無情。你小子骨子裡和那宮裡坐著的,是同一類人。”
這話說得極重。
沈淮川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書案上輕輕敲擊,發出極輕微的“噠、噠”聲。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良久,他才緩緩抬起眼睫,看向藥叟,那雙桃花眼裡沒有了平日慣有的戲謔或冰冷。
“老先生,”他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您說的都對。本王非良善之輩,前路艱險,生死難料。帝王心術或許無情,但本王若要護一個人,便會護到底。”他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決絕,“隻要本王有一口氣在,就沒人能動她分毫。至於以後……”
他唇角極淡地勾了一下,那笑意裡帶著幾分偏執的瘋狂與篤定:“沒有本王舍棄她的選項。她既入了本王這門,生死都是本王的人。她隻能待在本王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
這番話可以說得上是不講道理,全然沒有承諾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或“情深不渝”,卻奇異地透出一種比甜言蜜語更令人心驚的占有和掌控。
藥叟死死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絲毫的虛偽或動搖,但他隻看到了一片深沉的、近乎漆黑的執念。
“罷了,罷了……老夫老了,管不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隻盼你……記住你今日說的話。若真有那一天,你負了她……你自己放她走!”
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宋清雁端著一杯沏好的茶走了進來,察覺到屋內異常凝重的氣氛,她腳步頓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兩人:“你們吵架了?”
藥叟瞬間恢複了那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接過茶,嫌棄地嗅了嗅:“沒有的事!”
他灌了一大口,隨即站起身,對著宋清雁道:“丫頭,走了!彆傻乎乎的什麼人都信!”
宋清雁連忙點頭:“哦哦哦。”
藥叟不再多言,背著手,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走到門口,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迴廊儘頭。
宋清雁站在原地,她隱約感覺到藥叟和沈淮川之間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沈淮川不說,她也不會問。
沈淮川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目光也望著藥叟離開的方向,淡淡道:“這老家夥,嘴硬心軟。”
“嗯。”宋清雁低低應了一聲,“我都知道。”
她不傻,藥叟不願救治王公貴族本就是不願捲入這種紛爭,當時他鬆口治沈淮川也是心軟才這樣。平日裡他說話總是刻薄,但是都看得出來他其實極其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