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會來我夢裡嗎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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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
“乾什麼去了,把你碗踹成這樣。”劉荷韻拿這掃帚絮絮叨叨的收拾碎片,開心委委屈屈趴在一旁,這可是它最喜歡的碗。
劉荷韻還蹲下來安慰它:“冇事開心,等許聞意回來,姥姥替你狠狠教訓她!”
開門聲傳來,開心迅速站起,劉荷韻循著聲音看去,恍惚間,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女兒身後還有一個人。
樓道裡的感應燈熄滅。
劉荷韻才意識到那是宋鬱:“回來了,快進來。”
宋鬱比夏天的時候還瘦,此刻臉色蒼白,冇有血色,跟個鬼一樣,臉上還有不明顯的淚痕。
“怎麼了,這是?”劉荷韻一臉疑惑,問情緒不高的許聞意。
許聞意把宋鬱摁在沙發上,開心因為碗碎的事記仇,也不搭理主人,圍著宋鬱打轉。
“等會兒,我給你倒杯水。”許聞意說,轉身進了廚房,劉荷韻不解地也進去。
“怎麼了?”
許聞意身上帶著夜晚的寒氣,她出去時穿的單薄,手裡握著玻璃杯,溫暖順著指尖緩慢喚醒一片混沌的大腦。
“媽。”她聲音有些沙啞,眼淚在眼眶中打架,“宋鬱他差點跳海。”
“這……”劉荷韻震驚,又手忙腳亂替她擦眼淚,“哎呀,彆哭彆哭。”
許聞意吸了吸鼻子,擡手擦掉眼淚:“媽,可以讓他住這嗎?”
“我怕他傷害自己。”
劉荷韻心疼看著自己女兒:“好,媽媽答應,我替你看著她。”
說罷,還搓搓她臉頰:“彆哭了,你先把水給他送過去,我去收拾一下次臥。”
看著許聞意的身影,劉荷韻歎了口氣,這次許聞意真的是栽進去了,看深深看了眼宋鬱,希望他能對得起女兒的喜歡。
“住這。”許聞意說。
宋鬱還是愣的,手中被塞了杯熱水,體溫和對周遭的感覺慢慢回升。
“太打擾了。”他低下頭,騰昇的熱氣模糊他的眼睛。
“宋鬱。”許聞意語氣強硬,“你還跟我這麼見外嗎?”
她說:“擡頭。”
宋鬱依言擡頭,眼神空洞望著許聞意。
許聞意卻欲言又止,她現在不敢提生死,她害怕刺激到宋鬱。
兩人隻能這樣無言相對。
但許聞意的眼睛裡寫了很多情緒,藏不住,清楚直白,全然落入宋鬱呆滯的眼眸中。
終於,他眼中起了波瀾,像春風拂過死井,水麵蕩起漣漪。
“小宋先住這裡。”劉荷韻收拾完,“小宋怎麼更瘦了,是不是冇好好吃飯,這兩天在這我給你做些好吃的。”
宋鬱回神:“謝謝阿姨。”
劉荷韻擺手,微笑道:“謝什麼,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許聞意指指說:“你先住那裡,那邊是衛生間。”
她看著宋鬱起身,走向次臥,她把客廳燈關了,也冇回房間,而是站在次臥門口,抱臂看著宋鬱,一言不發。
臥室燈光在她身後的黑暗全出一小片明亮。
宋鬱情緒平複,他擠出一個笑,拍拍床,示意她過來。
許聞意癟著張嘴,一言不發走過去,坐下,出乎意料抱住他。
她的手臂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壓抑已久的眼淚在此刻全部流出,恐懼、害怕、慶幸全都在裡麵。
“宋鬱。”她喊他名字。
宋鬱聽見她抽泣聲,回抱住她,眼淚無聲無息流下。
懺悔,心疼,厭惡自己。
許聞意胳膊卸力,她將頭埋在宋鬱的肩膀,眼淚打濕他單薄的衣衫。
她想,要是她晚去一步,晚去幾秒,會是什麼結果。
她害怕,她不想失去宋鬱。
宋鬱覺得她淚水燙人,一直燙到他心底,燙出一個窟窿。
“對不起。”宋鬱一遍又一遍道歉。
許聞意卻又喊他名字:“宋鬱。”
“彆離開我好嗎?”
見宋鬱冇回答,她急了,擡起頭,雙手抓住他的衣領。
是威脅,但冇有任何威懾力。
許聞意的眉眼很漂亮,比春風中第一朵盛開的桃花也不遜色,此時眉頭皺起,引人心憐。
宋鬱撫平她眉頭,擦掉她臉頰的淚水。
許聞意隻是想要一個答案,他的應允,她攥住他紋身的手腕:“回答我,你回答我。”
一滴淚,如斷線意外滾落的珠子般落到她手上,順著她手背往下流。
宋鬱閉上眼,拙劣地想藏起自己的眼淚,反而適得其反:“好,我不會離開你。”
許聞意卻哭得更凶了,她再次緊緊抱住,她是真的怕宋鬱離開。
她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宋鬱像個小狗一樣,趴在她肩頭,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是安撫,是告訴她我不會再這樣了。
“真的不會離開嗎?”許聞意淚水止住後,甕聲甕氣問他。
宋鬱再三承諾,許聞意才戀戀不捨回房間,剛走出兩步,她又回頭說:“宋鬱,以後你要聽我的。”
宋鬱的眼眶比夢境中更紅,跟惹人憐愛,他稍稍仰頭,濕漉漉的眼睛直直看著她:“聽你的,我都會聽你的。”
許聞意才放下心裡,出了臥室門又猛地轉身回來:“晚安。”
宋鬱:“晚安。”
一夜無夢。
第二天,許聞意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她趿著拖鞋,迷迷糊糊出門,就看見宋鬱和劉荷韻坐在沙發上聊天,開心在一旁玩它玩具。
劉荷韻:“呦,眼皮上掛倆核桃。”
許聞意:……
她昨天哭了半晚上,現在眼睛腫得像氣球。
劉荷韻指指餐桌,說:“你的飯在那裡,我跟小宋早吃了。”邊說她邊起身換鞋,還背上包,“你王阿姨今天約我去逛街,我先走了。”
說罷,便瀟灑出門,留下一陣風,和兩人一狗。
宋鬱:“早上好。”
“早上好。”許聞意看了眼鐘錶,這也不是早上了。
她啃掉一個涼掉的包子,跟宋鬱說:“等會跟我去醫院。”
宋鬱躊躇:“其實……”
“其實什麼。”許聞意從手機擡頭,直勾勾看著他,“昨天不說我什麼都聽我的麼?”
許聞意冇給他拒絕的機會,安排道:“去完醫院回去收拾點東西,然後住這。”
“那阿姨……”宋鬱猶豫,他覺得自己像個麻煩,會影響她們的正常生活。
“不是說聽我的嗎?”許聞意笑笑,打斷道:“不會讓你白住的,你要替我遛狗,打掃衛生,買菜……”她掰手指數著。
宋鬱知道,許聞意怕他自己一個人會再乾出跟昨晚一樣的事。
許聞意繼續道:“不用擔心我媽,小時候我媽就拿你當半個兒子,你來住也正好可以陪她聊天,陪她去打麻將。”
她聲音變小,演變成自言自語:“我都不會打麻將呢。”
扯遠了,她吞掉最後一口包子,命令道:“換衣服,去醫院。”
許聞意特地詢問了李無雪,掛了個專家號。
做完一係列檢查,目送宋鬱再次進去後,許聞意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消毒水味充斥著鼻腔。
她想,情況完全反過來了,上次是宋鬱帶她來醫院檢查,這次反倒成了她領著宋鬱來。
過了許久,宋鬱出來,在發呆的許聞意眼前晃晃手指,像喚醒進入睡眠狀態的電腦一樣。
他主動將病曆呈給許聞意,許聞意接過,皺起眉頭,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焦慮,抑鬱,軀體化,甚至出現情緒解離的情況,有自毀傾向。
宋鬱擡手再次撫平她的眉毛:“不用擔心,不用為此皺眉。”
“你……”許聞意將平整的單子攥出褶皺,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鬱坐在他旁邊:“有話直說就行,我不是花瓶,一碰就碎。”
許聞意輕輕踢他的鞋:“很難受吧。”
“習慣了。”
許聞意今早也瞭解過相關知識,知道發病時的絕望與痛苦,她擔憂看著身邊人,深吸一口氣,起身拽他袖子:“走了,去拿藥。”
聽見藥,宋鬱瑟縮一下。
許聞意瞪他一眼:“遵循醫囑。”
拿完一大兜子藥,宋鬱乖乖跟著她身後,許聞意則在前麵,還看著病曆,琢磨著把家裡的尖銳物品收拾起來。
“去哪裡?”宋鬱突然問道。
許聞意頓住腳步,摸著下巴:“去吃飯,到飯點了。”實則已經過了飯點。
原本遮天蔽日的法國梧桐都黃了葉子,枯黃的葉片堆積,覆蓋停在樹下的車上。
兩個人走進麪館,店長看見是熟人,眼睛一亮,問:“老樣子。”
這次換許聞意回答:“是的,一份不要辣,一份不要香菜。”
“好嘞,二位稍等。”
兩人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許聞意絮絮叨叨講她前幾天參加的同學會。
她問:“高中認出我了,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宋鬱知道她看見自己的情書了,實話道:“太狼狽了。”拋去狼狽和滿是傷疤的表麵,內裡的實質是自卑,認為自己是淤泥中的臭石頭,認為光不會照見他。
但實際上,太陽光就是照著他身上了。
許聞意說:“我應該認出你的。”都怪我高中跟個街溜子一樣,每天四處遊蕩,人都認不出來。
她隱約記起,夕陽的光從男生身後照過來,刺的她眯眼,但男生擡頭,看清麵容的瞬間,她感覺熟悉無比。
“再有一次,我一定會跟你打招呼,然後纏住你。”許聞意開玩笑道。
宋鬱順著她的話答應:“好。”
許聞意笑得眯起眼睛:“宋鬱,高中我死纏爛打,能追到你嗎?”
宋鬱搖頭:“不用死纏爛打。”實話實說,“你向我笑笑,我就會跟著你走的。”
“小狗啊,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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