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師弟你崛起吧 大結局
大結局
盛夏,暴雨傾瀉而出,將天地連成片,人在屋簷下時,迷迷濛濛看見的隻有一片透白的街景。
如今已經是大戰過去的第三十二個夏天,三鮮酒樓照舊開著,不過現在是沈乘風在打理。
他的病早就好了,為此留下不少隱疾。沈琅死的時候他一直在昏睡,其間幾次渾渾噩噩睜開眼都不甚清醒,直到大戰結束才徹底恢複。
得知一切之後,他悵然若失,據師父的話說,他一言不發,索性離開宗門全心全意打理弟弟留下的產業。
若不是這些意外,他竟從來不知沈琅名下有這麼多產業。他不敢細想自己愧對沈琅太少,明明是嫡親的兄弟,卻走到如今一方身故的地步,最後也沒能交心。
沈琅被蒼翎奪舍,戰死的時候連個全屍都沒有。沈乘風就用他生前的衣物造了個衣冠塚,在歸墟附近。
這不,半個月前恰是沈乘風該遠遊掃墓的日子,但各處的酒樓生意都很忙,上清分店裡沒個主事人更是不行。恰逢玉姝又來喝酒,沈乘風就就此事暫且交給她打理了。
此刻,躁鬱的暖風飽含水汽潛進包廂,熏得人昏昏欲睡。外間歌舞昇平,玉姝窩在包間裡發呆,眼底倒映出的是一成不變的東街。
這條街還是同從前一樣,幾十年過去了也沒有變樣,總讓人觸景生情。
玉姝索性跳出包間,斜坐在窗沿上喝酒,清冽的酒水一壺一壺下肚,雖然是好酒,但喝多了慢慢也燒得胃疼。
她因此有些睏倦,冷淡的眼神隨意掃過各包廂和熱鬨的酒樓大堂。
說好了今日會有人交班,怎地還不來?她可不管那麼多,到了點就會走的,不管交班的老頭來不來。
一晃眼半個時辰過去,本該離開的玉姝紋絲不動。
還沒人來……算了,再等等,省得沈老頭找她囉嗦。
打從那一戰徹底封印了蒼翎,魔族僅有的幾個部將就都不足為懼,儘數被抓了,並且不留活口。
這中間肯定費了不少功夫,但多的玉姝也不知道,後續她一概沒有再參與了,隻知道蒼翎也在裴玉等人的聯合壓製下被徹底抹殺。
說是這麼說,誰知道呢。玉姝已經卸下了神女的名頭再不管事,至於他們是怎麼將不死不滅的魔頭抹殺的,她不太關心。
非要說,她比較關心明日有沒有酒喝。
師門如今一切平安,在諸位師兄師姐的幫助下幾大宗門已經重新振作。收複回來的衍天境因為鬼氣太重,百姓死傷無數,隻能要求新任鬼王儘快想辦法,暫時由鬼族駐守。
偌大的一個天玄門現在隻留下楚生一個活人,但天玄不該就此消失。於是由上清牽頭,在清墟之境重建天玄,之後廣招弟子,重振山門,由楚生暫代掌門之位。
管理那麼大一個門派並不容易,各派都分出弟子相助,謝雅容就是代表百花閣前去幫忙的,不過聽說,她後來經常去天玄湊熱鬨,還混了個天玄長老的名頭。
有人問淩九昭,怎麼她家弟子去其他宗門當上長老了?淩九昭沒答,但意思是她默許了。
雲青宗因為在那次被冤枉之後依舊寧死不屈,頂著滅門的風險先行轉移百姓而名聲鵲起,都知道他們全門派和魔王正麵對抗,因此成為普通人修煉的首選,每年招收弟子都門庭若市。
張易重新回到白衣教,穆陽春自行退位讓賢,讓師兄重掌宗門。穆掌門也就是現在的穆長老對此很是高興,她同玉姝說:就知道師兄為人正直,不該魯莽行事同魔族勾結,如今總算還他一個清白。
既然魔族徹底無力迴天,仙族遺民理所當然選擇繼續歸隱。玉姝那一支本就久居神鹿島,如今更是非裴玉相邀絕不出山,打算就此與世隔絕。
當然,這是老一輩的想法。像玉姝就不回去,她喜歡四處遊曆,二哥也不回去,他還在追查楚子寧的下落。
這家夥十分狡猾,都說“狡兔三窟”,但玉雲詞總覺得自己已經抓了他十窟,卻還沒能見到人。因為這個,他反倒較上勁了,更不願意放過楚子寧。
大概……就是這樣了,再多的八卦玉姝也不知道。
她現在卸下了神女的名頭,當初預言她要除魔的責任消失了,無事一身輕,她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在世間各處。
司竹本來說要一直跟著她,但玉姝不放心,交代她好好修煉。她聽玉姝的話,於是暗自發誓要等學完師傅教她的劍法、陣法、咒術、武道就去找玉姝,然後保護她。
然後……
至今,這位潛心修煉的神秘女子還在上清山上閉關。
“哎呦、我來晚了!這雨大呀!”
雨具被利落收起,安穩放置在門口。一個白須老者小碎步跑進來,拍拍半身的雨水,“叮鈴哐啷”往二樓來。
包廂門被敲響,玉姝早有預料,揮揮手,思問替她將門開啟。門一開,正是那剛剛跑到地方的老者。
這就是沈乘風叫來頂班的吧。
老者和善一笑,屈膝給她行禮:“哎,參加神女大人!”
思問劍托住老者的膝蓋向上微擡,及時阻止了他,玉姝翻身進屋,拍拍身上的皺褶邁步向外走:“不必行禮,我已不再是神女。那麼,這裡交給你了。”
“哎好,大人您慢走!”
天色還早,該做點什麼去呢。
“……你這老匹夫,彆走!哎哎,怎麼動手啊你!”
“作甚作甚,你這小二……撒手!”
“何人鬨事?”
白須老者也聽見了動靜,著急忙慌從包廂裡出來,越過玉姝時放慢腳步賠笑了一個,又趕緊下樓去,拉開那小二和老頭。
店小二撇嘴,降了幾分氣勢:“這人沒付錢呢,上次也沒有。”
老者問道:“這位客人賒了多少?”
小二舉著賬本指給他看:“上次不過一百二十文,這次一千五百文呢,合計一千六百二十文。我要他付賬,他就甩給我一塊低階靈石,再也不過抵個一千文,還差六百二十文。”
老者聽得一驚,什麼東西這麼貴,一看賬本,這老頭一來就喝酒,還淨挑好酒喝、挑大肉菜點,可不就花的多。
他臉上掛著三分笑,不容置疑地攔住老頭去路:“這位客官,本店小本生意,可不能回回賒賬啊,您看怎麼付賬?”
老頭紅著張臉,不像是不好意思,就是喝多了。他一身拖地長袍,甚是不拘小節,領口大敞著,露出不甚乾淨的裡衣。
他摸了摸空蕩的衣兜,拍拍腦袋:“這,出來得急,下次,下次我再來還錢。”
一個賒欠飯錢的老醉鬼,在這種時候顯然毫無信用可言,老者沉下臉,他也是個修士,拿出氣勢來倒有幾分氣勢。
不過顧忌到其他食客,老者不動聲色,威壓隻對那老頭一個人釋放,壓著他去一邊商量還錢這事。
誰知,那老頭好像並不受影響。
玉姝瞧出不對勁,這老頭看似平平無奇,其實內力深厚,她竟有些看不透……
老頭感受到玉姝的好不掩飾的探查,直直地向她看過來,四目相對,玉姝緩步走下樓梯,將一塊中階靈石放在櫃台上:“我替他付了。”
小二喜笑顏開,但還是看了老者的臉色,得到示意後笑嘻嘻回到櫃台後麵收錢去了。
玉姝付完錢,轉身要走,卻在踏出店門的那一刻遭到身後的襲擊。
竟然是那醉鬼,兩人就這麼在店外打了起來,一時間有來有回分不出勝負。玉姝皺眉,一時不清楚這人的來頭,她認真了些,一掌擊退老頭,喝問:“你乾什麼?”
老頭壓著眉眼,冷笑道:“你這脖子上掛的吊墜,是怎麼來的?”
玉姝一怔,卻被他找到機會近身,寒石被那老頭抓在手裡,他細細打量著寒石,神情變幻莫測。
玉姝聽不清他唸叨的是什麼,麵色陰沉:“把寒石還我。”
老頭晃晃“寒石”,短促地笑了兩聲,語氣裡帶著威脅:“這可不是什麼寒石,這東西你是從其他地方搶來的吧。說,那小狗娃呢?”
他沒等玉姝開口,又道,“裡麵竟然已經有了魂魄,卻不知道是什麼人。你既不知道這東西的用途,搶它做什麼?”
玉姝一怔,問他:“你認識他?那個妖……”
“這東西就是我給他的,哼,是不是你殺了他?他一個小妖怪礙著你什麼事了,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通人性,要不是他我這條小命差點就遭了。”老頭越想越氣,他一跺腳,周身的雨水凝滯起來,瞬間化作銀針似的朝玉姝爆射而去。
玉姝聽出來不對,閃躲間連忙解釋:“不是前輩,你見過的是我師弟,他是人,隻是中了咒術,這石頭是他給我的。前輩!收手。”
老頭當即停下法術,一滴落雨在最後一刻擦傷了玉姝的麵頰,留下一道淺淡的傷痕,滲出的血珠被雨水帶走,痕跡幾不可見。
他將信將疑:“當真?”
玉姝心中一驚,這老頭出手威壓駭人,靈力掌控精準,或者說她連對方運用靈力的方法都沒能感知到,任何人施術都該有些靈氣外溢,在這老頭身上,她卻沒感受到。
“是,我們坐下說吧前輩。”
……
“你是說,他死了?”
玉姝沉默著點點頭。老頭歎了口氣,高舉著“寒石”感慨,“我當這妖獸真能化形呢,沒想到是個可憐的孩子。”
“要不是他,我當初就要著了死對頭的道了,因為感激我才把這寶玉留給他,既能掩蓋氣息,又能穩固神魂,就希望這小妖怪能多活幾天,沒成想還是出事了。”
玉姝沉默垂眸,沒想到時至今日還能再聽見師弟的又一段經曆。
“嘖。也不對吧,那這玉裡頭的神魂是誰的,我瞧著有兩個人?”
“?”
老頭一擡頭,對上玉姝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明白,解釋道:“這玉的來曆你不必知道,但它的用處我可以說。它能收集神魂,保他不消散於天地,百八十年都沒問題。”
眼看玉姝眼中燃起了莫名的希冀,老頭也升起幾分惻隱之心,但還是輕輕搖頭,“對於死人,它也隻能護住神魂,彆的做不到。”
玉姝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她還是問了一句:“那,怎麼會是兩個人?”
老頭驚訝:“我也沒想到,這兩個神魂還挺完整。可惜了,若是有引魂鈴就能重塑。”
“缺什麼?”玉姝擡起頭。
“消失的神器啦,你們不可能有了。”
“我有。”
“?”
玉姝正色:“我該怎麼做,真能複活他嗎?”
老頭這才高看了她,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這孩子,但這一看,卻好像看到了熟人的印記。
有人在她身上留下了神印,還給了她神器……
老頭撫摸著糟亂的胡須,想到了前陣子被罰的那個武神。
他大約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老頭將“寒石”還給了玉姝,哈哈大笑,隨後拉著玉姝一點點給她講重塑神魂應當留意的東西。
趁著玉姝沉浸在消化新得到的資訊時,老頭功成身退,悄然消失在此間。
玉姝不知道裡麵的另一個神魂是誰,但她知道,師弟的神魂大約是她在歸墟等了三天完完整整收集進來的,這個儀式她一定要做。
……
又是一年好景,冬雪紛紛。
這是舉行儀式三千次的頭一個冬天,玉姝放下了黯淡的“寒石”。
如那個神秘的老人所說,此刻,兩人的神魂應該已經完完整整轉生。可她沒有驗證的法子,因為不知道他們會投生到哪裡,隻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飛雪連天,當玉姝雲遊到這一座僻靜的小山時,此地已經連下了三四日大雪。
此刻,雪片漸稀,零星雪花悄無聲息落下,隻有踩在積雪上才會聽見“嘎吱嘎吱”的脆響。這僻靜的山穀裡竟然有千樹梅花淩寒開放,冷香浮動,沁人心脾。
玉姝緩步走進梅林,任憑雪花落滿肩頭與雪白的發絲相融。
驀然,她停住腳步。
前方,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挺拔身影靜靜立在這雪幕之中,彷彿與天地融為一體。
紅色的花瓣落入他掌心,那人似有所覺,回過頭來,四目相對,風雪似乎在此刻凝滯。
時間停止了流淌,玉姝眼中倒映著少年深入骨髓的熟悉臉龐。他比記憶中多添了幾分風霜,但那雙望向她的眼眸一如往昔,始終深沉如海。
紅梅被風吹動,打著旋兒飄過兩人之間不遠的距離,落入玉姝手心。
他踏雪而來。
“好久不見,師姐。”
風雪交加的梅林中,重逢的喜悅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