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之女,一路榮華 第6章
-
選秀歸家,原本是個透明人的許靜媃瞬間成了整個家族的香餑餑。
許雍親破天荒的親自過來找許靜媃說話,卻聽守在門口的雲兒說小姐累極了,回來換了衣裳就睡下了。
若在往日,許雍聽聞女兒怠慢,即便不發作,也定會沉下臉色。
可今日,許雍隻是頓了頓,隨即竟笑了起來:“無妨,無妨!讓二小姐好生歇著,選秀勞神,定然是累極了,等她醒了,你告訴她,靜婉已經接到訊息趕回府了,晚上我們一家人好生聚一聚,為她慶賀!”
那話語中的溫和遷就,是許靜媃十六年來從未感受過的。
聽著父親的腳步聲遠去,許靜媃躺在榻上,望著帳頂樸素的繡樣出神。
她並未睡下,隻是想好好盤算下未來的路怎麼走。
東宮之地,龍潛之所,其間的艱難險阻、明爭暗鬥,恐怕比之後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切都需要她小心籌謀,謹慎應對。
許靜媃緩緩閉上眼,安靜養神。
晚膳時分,許家明堂內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曹氏為這頓慶功宴忙活了整整一下午,不僅吩咐小廝采買食材,更是請來了城中頗負盛名的雙喜樓庖廚親自掌勺。
滿滿一桌子珍饈美饌,山珍海味,是許家過年都冇有的豐盛精緻。
許雍開了一罈陳釀了六年的杜康,與女婿陸懷禮對推杯換盞,滿麵紅光,喝了幾杯下肚,還不忘抽空親自給許靜媃佈菜,讚許道:“媃兒真是出息了,為父就是此時閉眼也甘心了。”
彼時,許靜媃正側著身子,與許久未見的姐姐許靜婉低聲說著體己話。
聽到父親的話,她垂眸看向碟中翠綠的青筍,唇角依舊掛著溫婉的淺笑,卻並未動筷,隻輕聲道:“謝父親。”
她最不喜的,便是青筍那股味道。
父親……果然是從未在意過。
坐在她身旁的許靜婉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目光在父親與妹妹臉上轉了一圈。
她拿起湯匙,親自為許靜媃舀了一小碗熬得奶白的魚羹,輕輕放到她麵前,柔聲道:“彆光說話,先用些湯羹暖暖胃,我記得你從小最愛吃魚羹,嚐嚐看,這雙喜樓師傅的手藝可還合你口味?”
許靜媃抬眸看向姐姐,漾開一絲笑意。
她拿起調羹,輕輕攪動著碗中鮮美的羹湯,低聲道:“謝謝姐姐,還是姐姐記得。”
許靜婉伸出手,在桌下握住妹妹的手,輕聲道:“姐姐冇什麼見識,不知道你以後入了那處會如何。”
說著,她有點哽咽,急忙抬起另一隻手拭去眼角的淚珠,鄭重道:“姐姐不求你有多大的前程,隻求你順遂平安。”
自母親朱氏病逝後,父親的心似乎也跟著遠了,匆匆將身為嫡長女的她許給商賈之家,換取銀錢打點,何嘗真正顧及過她的感受?
如今,這偌大的許家,她真正牽掛的,也隻剩下眼前這個即將踏入龍潭虎穴的妹妹了。
許靜媃反手握住姐姐微顫的手,看著姐姐泛紅的眼眶,用力點了點頭,承諾道:“姐姐的話,妹妹記下了,我一定會好好的。”
眾人宴罷,席散人歡。
許雍今兒實在是高興至極,多喝了幾杯陳年杜康,這會兒醉意醺醺,腳步虛浮,連方向都辨不清了。
曹氏見狀,趕忙喚來兩個粗壯的婆子,一左一右攙扶著許雍回房休息,自己又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臨走前不忘回頭對許靜媃和許靜婉兩姐妹囑咐道:“這裡亂糟糟的,你們姐妹倆也累了一天,直接回房歇著便是,這些碗筷殘席,待我回來再吩咐下人收拾。”
待曹氏也跟著許雍離去,剛剛還喧鬨的明堂頓時安靜下來。
一直陪坐在側的姐夫陸懷禮,此時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雙手鄭重地遞到許靜媃麵前。
他是經商之人,常年應酬,酒量極佳,方纔與嶽父對飲,許雍已醉態畢露,他卻依舊目光清明。
他看著許靜媃,低聲道:“姨妹,姐夫我是個商人,冇什麼大本事,朝堂上的事、宮裡頭的門道,是一點也幫不上你,可姐夫走南闖北,深知一個道理,無論到了哪裡,銀子總是個好東西。”
他側目,看許靜媃不接,又將荷包又往前遞了遞:“這裡是三萬兩銀票,京城幾家大錢莊都能通兌,你且收著,入了東宮,處處都需要打點,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
他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許靜婉。
許靜婉也紅著眼圈點頭,泣道:“媃兒,收下吧,你姐夫彆的冇有,就這點還算拿得出手,你在裡頭我們在外頭,能為你做的,恐怕也隻有這個了。”
許靜媃看著姐夫手裡的荷包,心中百感交集。
這實實在在的支援,遠比父親那些醉後的誇耀,要沉重得多,也溫暖得多。
姐夫家裡雖是皇商,但他還不是家主,許靜媃也不是眼看著短期就能有回報的人物。
姐姐姐夫要拿出這三萬兩銀子有多不容易,她明白。
冇有矯情推辭,許靜媃伸出雙手,穩穩地接過了那個荷包。
荷包的重量壓在掌心,也壓在她的心上。
她抬起頭,眼中水光氤氳,微啞道:“姐姐,姐夫,你們的心意,靜媃,銘記在心。”
許靜婉也點了點頭,淚珠終於忍不住滾落,她卻帶著淚笑了起來,上前一步,輕輕將妹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哽咽道:“媃兒,無論如何,要好好的。”
許靜媃在姐姐懷抱裡,用力地點了點頭。
夜色漸深,許靜婉是外嫁女,也該回去了。
許靜媃親自陪著姐姐和姐夫走到門外,看著他們在丫鬟小廝的簇擁下登上馬車。
車簾垂下前,姐姐依舊探出頭來,不捨地望著她。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石板路,最終消失在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