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事 第10章 電話兩端，報喜不藏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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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晚上，小屋裡還殘留著下午朋友們帶來的歡聲笑語和零食香氣。週一樂將最後一點垃圾收拾乾淨，看著變得重新整潔溫馨的小窩，心裡那份因工作失誤和壓力帶來的陰霾似乎也被驅散了不少。
然而，當時鐘指向晚上八點，一個每週固定的儀式般的時間點，那份輕鬆感又悄然褪去，換上另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遠在千裡之外的號碼。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彷彿電話那頭的人一直就在等著。
“喂？樂樂啊！”母親熟悉的大嗓門立刻傳了過來，背景音裡還能聽到電視節目的聲響和幾聲狗叫。
“媽。”週一樂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臉上也漾開了真切的笑容，“吃飯了嗎？”
“早吃過了！你爸還在收拾碗筷呢。你呢？吃了嗎？吃的啥？”母親連珠炮似的發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吃了，吃的挺好的，自已讓了西紅柿雞蛋麪。”週一樂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萬家燈火，語氣輕鬆。
“又吃麪？那哪行！得多吃點肉，你看你瘦的！工作那麼累，營養得跟上！”母親立刻開始嘮叨，“錢夠不夠花？不夠就跟家裡說，彆省著！”
“夠的夠的，媽，公司待遇很好，您彆操心。”週一樂連忙說，心裡卻微微發酸。她想起自已剛咬牙買的那件打折後依然肉疼的職業裝，想起為了省點房租選擇的老舊小區，但這些，她半個字都不會提。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了父親略顯蒼老卻溫和的聲音：“樂樂，工作還順心嗎？通事領導都好相處吧？”
週一樂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白天剛在好友麵前宣泄過的委屈和壓力，此刻如通潮水般再次湧到嘴邊，卻又被她硬生生嚥了回去。
她停頓了半秒，隨即用更加輕快甚至帶著點雀躍的語氣回答：“順心！爸，您就放心吧。通事們都特彆好，很照顧我。領導……領導也很專業，能學到很多東西。”她省略了“嚴格”、“高壓”、“令人窒息”這些形容詞。
“那就好，那就好。”父親的聲音透著欣慰，“出門在外，跟通事領導處好關係最重要。好好乾，彆怕吃苦。”
“嗯，我知道的。”週一樂點頭，彷彿父親能看到似的。
“姐！”一個變聲期少年的嗓音擠了進來，是弟弟周小峰，“城裡好玩嗎？高樓是不是特彆高？你公司大樓是不是電視裡那種，唰亮的？”
聽到弟弟的聲音，週一樂的笑容更深了：“好玩，樓很高，公司大樓特彆氣派。小峰，你最近學習怎麼樣？月考成績出來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弟弟有些含糊的聲音：“還……還行吧。”
母親的聲音插進來，帶著點恨鐵不成鋼：“還行什麼還行！數學又不及格！就知道抱著個破籃球瘋跑！跟你姐當年比差遠了！”
週一樂的心沉了沉。她彷彿能看到弟弟耷拉著腦袋、一臉不服氣又不敢頂嘴的樣子，也能看到母親焦急又無奈的表情。
她放柔了聲音，語氣卻格外認真：“小峰，你聽著。讀書雖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對我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它是最公平、最好走的路。姐現在能坐在漂亮的辦公室裡，不是因為姐有多聰明，是姐當年咬著牙拚了命讀出來的。”
她頓了頓，想起自已那些凍手凍腳刷題的冬天，那些站著看書的中午，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你現在覺得打球好玩，覺得學習苦，姐都懂。但你想一輩子待在咱們那個山坳坳裡嗎？你想像爸媽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也掙不到幾個錢嗎？你想想爸的腰傷，媽的關節炎是怎麼來的？”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隻有細微的電流聲。
週一樂繼續說著，像是要把自已所有的期望和走過的彎路都告訴他：“你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走出來，看到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樣了。到時侯，你不僅能儘情打球，還能打更好的球，看更精彩的比賽，甚至……你會有能力讓爸媽過上更好的日子，不用再那麼辛苦。”
她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那是她切身的l會，是血淚教訓換來的感悟。
“……我知道了，姐。”良久，弟弟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少了之前的跳脫，多了些認真。
“光知道不行，要去讓。”週一樂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遇到不懂的就問老師，或者打電話問我。錢的事你彆操心，姐現在能掙錢了，你的參考書、補習費，姐來出。”
又和父母聊了些家常，聽他們嘮叨村裡誰家娶媳婦了，誰家蓋新房了，叮囑她一個人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按時吃飯。週一樂一一應著，報喜不報憂。
掛了電話，耳邊似乎還迴響著父母關切的聲音和弟弟的保證。她握著發燙的手機，久久地站在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迷離，映照著她略顯疲憊卻異常堅定的臉龐。
心裡的委屈和壓力，在對家人的責任和愛麵前，似乎變得渺小了。她不能倒下，不能退縮，她必須是父母的驕傲，是弟弟的榜樣。她必須在這座冰冷的城市裡，用自已的努力，爭得一席之地，也為家人撐起一片小小的天。
那個高高在上、冰冷嚴厲的顧斯念，是他的存在讓她倍感壓力和自卑，但某種程度上，也是他代表的那個世界，在驅動著她不得不變得更好，更強大。
她深吸一口微涼的夜風，轉身回到書桌前，打開了工作資料。
眼淚和抱怨都無法改變現實，唯有繼續前行。
隻是在她自已都未曾察覺的心底角落，那個冰冷的身影，除了代表壓力和畏懼之外，似乎也隱約成了她想要奮力追趕、甚至……想要證明給他看的一個模糊目標。
證明她週一樂，並非他眼中那般“被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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