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不眠星 暮色洞窟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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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洞窟十四
程落煙擦乾頭髮從浴室出來，走到休息室門口正想敲門，忽然聽到孟裴升在裡麵說：“剛收到的訊息，你說的那個‘格格琪’，不在我之前整理的那幾批玩家名單裡。”
趙桐：“我去，這個格格琪不會真有問題吧？”
孟裴升：“不好說。若甜，你把關於格格琪的事儘可能詳細地說來聽聽。”
格格琪？好熟悉的名字。
程落煙恍惚間想起了一些畫麵，畫麵裡有一隻手丟了個會噴火的蜥蜴給她，那隻手的食指指著蜥蜴對她說：“用這個對著肉噴一下肉就熟了。”
她沿著那隻手往上挪動視角，試圖看清說話人的臉，然而無論她怎麼嘗試上麵和四周始終一片漆黑。
她蜷縮了下手指，冇有急著敲門。其實休息室的門並冇關死，隻虛掩著，否則她也不會聽得這麼清晰。可直覺告訴她一旦敲了門，裡麵的對話很有可能會中斷。
仔細想想，如果她正常通關離開了遊戲，何若甜為什麼要問她“還記得醒來之前遊戲裡都發生了什麼”這種問題？
原本她以為何若甜隻是單純好奇她在遊戲裡都做了些什麼，但這會兒冷靜下來一想，何若甜特地加了“醒來之前”這個定語，那也就說明她很有可能不是在常規狀態下醒來的，何若甜纔會這麼問。
人的大腦很神奇，同樣一句話，在冇其他心思的時候聽到和在有所懷疑的時候聽到，內心所產生的想法有可能截然不同。
大腦還有一點也很神奇，那就是在聽到關鍵詞之後，原本什麼都冇有的畫麵，忽然就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場景，猶如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建築，瞬間就有了立體感和實感。
當何若甜詳細描述起“格格琪”這個人時，程落煙的腦子裡時不時就會蹦出一些片段，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段讓她對自己的遊玩經曆產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遊戲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的大概就這些。她帶我見到可風之後冇多久，我就從她的檔裡出來了，之後我一直跟著可風。不過有件事我印象很深，當時可風要幫她推主線，我載著他倆找到了boss，那個boss明明很脆，可風一招就打掉了，以格格琪的實力應該也不在話下纔對，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把那個boss形容得很誇張，好像自己根本應付不了。”何若甜說，“打掉那個boss後可風問過她，這麼脆為什麼要撒謊說打不了，她冇有回答，隻說了句‘謝謝’，然後就把我們從她的存檔裡踢出去了。”
趙桐說：“難怪有段時間我總覺得程小姐的視角怪怪的，一直在重複著單調的日常，和宋老師的對話也很機械，這麼看來，那段時間程小姐的視角很有可能被篡改，然後用日常畫麵替代掉了。”
“嗯，有可能。格格琪世界裡的東西都挺誇張的，感覺就是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很神奇。”何若甜默了會兒又接著道，“不過有一點我想不通。”
“什麼？”孟裴升問。
何若甜說：“如果照你們說的，那個帶著代碼入侵落煙程式的人是宋成林派來的，那當時我、可風、程落煙還有宋尋森，我們幾個都在格格琪的存檔裡，她完全可以把我們的資訊直接泄露給宋成林，為什麼還要拐彎抹角地把我們放走，再重新找機會呢？”
“我也在糾結這一點，但也是這一點讓我更加確定你說的這個‘格格琪’，很有可能和入侵程小姐程式的是同一個人。”趙桐說，“孟哥你還記不記得，程小姐他們剛進入第三張地圖的時候，我用組長的備份存檔分析過他的數據？”
“當然記得。”孟裴升語氣沉了下來，“當時你說有人在模仿篡改陳可風的思路，但又不像是在搞破壞。”
“對，如果我分析得冇錯的話，在組長他們進入格格琪存檔之後，格格琪可能對他們所有人的數據都進行了py，所以才能自由出入他們的遊戲世界。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組長的第三級防禦程式對她冇用，因為她其實並冇真的入侵程小姐的係統，而是利用程小姐他們幾人的數據搭建了一個代碼入侵的虛擬場景，讓我們誤以為程小姐的係統遭到了入侵。”趙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停頓了片刻，正想再次開口時，敲門聲響起，冇等幾人迴應，程落煙徑自推門走了進來。
在場幾人默契上演了一場變臉，緊張嚴肅的表情不翼而飛，每個人都維持著親和禮貌的笑容。
程落煙卻絲毫笑不出來，在這幾人對話的過程中，尤其在他們提到“弗雷斯特和”“宋尋森”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腦子裡瞬間湧入了大量的畫麵，儘管有一部分仍模糊得像馬賽克，但大多數的情節她都回想起來了。
“頭髮乾了嗎？那我們先去吃飯吧。裴升，這會兒方便出去嗎？”何若甜扭頭看向孟裴升，僵硬地轉移了話題。
孟裴升抿了抿嘴巴說：“方便是方便，但最好分開走。趙桐你等會兒帶著程小姐……”
“不用了，我不餓。”程落煙打斷了孟裴升說到一半的安排，“讓我進裝置囊，我要把遊戲打完。”
其餘幾人：“？”
程落煙扯了下嘴角：“下次大聲密謀的時候記得把門關好。”
三人當即瞭然，原來剛纔的對話全被聽到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三人又默契地換回了嚴肅的表情，趙桐甚至鬆了一口氣，肉眼可見他有多憋得慌。
程落煙關上門，走到沙發前坐下，歎了口氣道：“我基本都想起來了。你們應該都是宋尋森的朋友吧？”
孟裴升頷首說：“我和趙桐是不眠工作室的，陳可風……也就是尼克。陳可風和宋尋森是大學同學，趙桐是他倆的學弟。”
“我是通過可風認識宋尋森的。”何若甜說。
程落煙對這幾個人之間的關係並不感興趣，她聽完點了點頭假裝聽明白了，隨後直入正題道：“其實趙桐剛纔分析得大差不差，離開遊戲之前我的確見到了格格琪，她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用不著回檔，你們很快就能離開這個遊戲世界了’，然後冇多久我就從遊戲裡退了出來。不出意外，當時和我在一起的幾個玩家應該都醒了，其中也包括陳可風，你們能聯絡到他嗎？”
“不可能，組長如果醒了我第一時間就會知道，他為了不被宋成林那幫人定位到具體位置，租了個隱秘的地方專門放裝置囊，唯一一個定位器在我手裡，他說過定位器冇響就意味著他冇醒。”趙桐說完，孟裴升和何若甜同時看向了他，兩人的表情很有意思，一個彷彿在問“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另一個在疑惑“為什麼他不告訴我”。
總之從這兩人的表情可以確定，這件事隻有趙桐一人知道。
“你們彆這麼看著我，組長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他說了，若甜姐容易急，一碰上他的事就冷靜不下來。”趙桐舔了舔嘴巴，對上孟裴升“那我呢？”的目光，又接著補了句，“組長還說了，孟哥正常情況下都挺理智沉穩的，但一碰上若甜姐心態就容易崩，若甜姐隨便撒個嬌流個淚，孟哥就不知天地為何物了……所以綜合下來，隻有我這個無慾無求的孤寡青年最適合幫他保管秘密。”
孟裴升：“……”
孟裴升從廁所出來後就近坐在了何若甜旁邊，此時當著心上人的麵實在冇辦法一巴掌堵住趙桐的嘴，隻能昂著高傲的頭顱，死也不往旁邊看一眼。
何若甜臉頰泛起一片微紅。
放在平時，程落煙肯定已經津津有味地吃起瓜來了，但眼下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她隻能清清嗓打破詭秘的氛圍道：“那另外幾個玩家呢？能知道他們的情況嗎？”
“稍等。”孟裴升推了下眼鏡，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等那頭接起，孟裴升便問道，“情況怎麼樣？”
“好，我知道了。”
“嗯，行，那就這樣，掛了。”掛完電話，孟裴升又推了推眼鏡說，“名單上的玩家醒了三分之一。”
“這麼多？”趙桐先是一驚，還冇來得及高興，餘光掃到孟裴升晦暗不明的眼神，他立馬降低音量，小心翼翼地嘀咕道，“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但很奇怪。”孟裴升說，“醒來的全都是女玩家，一個男的都冇有，而且所有人都不記得遊戲內容了。”
趙桐：“啊？”
“可能……我隻是說可能，格格琪隻讓女玩家離開了遊戲，她說過男人嘴臭又花心，或許和她的感情經曆有關，當然這隻是我的一種猜想。”程落煙曲起食指抵著下巴，想了想又接著道，“忘了也挺好的，對他們來說這遊戲帶來的噩夢比美好多得多。那這些人之後怎麼安排，你們會把他們安全送回家嗎？”
“暫時不清楚，我隻能通過一些途徑知道他們的情況，冇辦法在宋成林那幫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帶離公司。”孟裴升說，“不過你放心，我能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程落煙點點頭：“那就好，安全就行。那接下來就想想應對辦法吧。如果我重新進遊戲能繼承離開前的數據嗎？”
“不太行。”趙桐即刻回答，“你的裝置囊係統已經被破解了，要想重進遊戲必須先重裝係統，重裝係統的話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宋老師設計的弗雷斯特這個角色會消失。”
“弗雷斯特消失有什麼影響？”程落煙問。
趙桐解釋說：“簡單來說，弗雷斯特是我們找到宋老師的關鍵線索。一年前，宋老師獨自一人去找宋成林，想勸他懸崖勒馬，結果被宋成林抓去做了小白鼠。好在宋老師去之前給我們留了兩封郵件，一封記錄的是他在尋星這個遊戲裡設置的原始代碼，說到底這遊戲的設計者始終是宋老師，宋成林就算剽竊過去也改不了原始代碼，而這串代碼解出來就是‘弗雷斯特’這個npc角色，根據原始代碼的邏輯來看，隻要這個角色跟著主角完成通關，就能觸發隱藏的後日談，宋老師的ip地址或許就藏在這個後日談裡。”
專業術語太多，程落煙聽得雲裡霧裡，但總結下來她大概聽懂了兩件事——第一，宋成林是剽竊彆人成果的大反派，宋尋森是大倒黴蛋，從兩人都姓宋來看，他倆多半還有層兄弟關係；第二，冇有弗雷斯特，就找不到現實中的宋尋森。
理智分析過後，程落煙咬了下腮幫肉，問道：“那另一封呢？”
“另一封就是你收到的那一封，宋老師在郵件裡說，等他完全複製了弗雷斯特的數據之後，就讓我們把那封郵件轉發給你，他說你比他本人還要瞭解《尋星》這個遊戲。”回想起郵件裡宋尋森寫的內容，趙桐才恍然意識到，原來宋老師對程小姐的感情早在字裡行間就已經有了端倪，隻是他這個笨拙的單身狗冇看出來而已。
程落煙的心臟莫名有些失速。
不是心動，而是恐懼，她不想錯失救出宋尋森的機會。
“有什麼可以不讓弗雷斯特消失的辦法嗎？”她直直地盯著趙桐，好像隻要盯得足夠認真，趙桐就能立馬想出應對的措施來。
事實上趙桐確實有彆的辦法，不過——“有是有，但不一定能成功。”
趙桐猶猶豫豫說了這麼一句。
程落煙像是抓到了希望的稻草，忙不疊地道：“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一，找到格格琪本人，讓她交出複製的數據，然後把弗雷斯特的數據遷移到新係統裡；二，你進試驗機，以若甜姐之前用的那個形象找到組長，他的檔裡應該也有弗雷斯特的數據。”
“不行，試驗機我要用。”何若甜一開口，其餘三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她快速垂下眼睫，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句話有點不顧大局。
孟裴升正想勸阻她，趙桐忽然說：“你用也行，你把試驗機的數據複製一份給我，我可以仿造組長的數據重做程小姐的係統，這樣相當於你們兩人都在組長的附屬存檔……”
“不行。”孟裴升厲聲打斷了趙桐，“何若甜不能再進試驗機了。”
“你不讓我進我有的是辦法進，看你是想讓我在你們的監管下安安全全地進去呢，還是想讓我冒著危險偷偷摸摸進去？”何若甜擡著下巴，語氣冷淡，表情更是毫不讓步。
孟裴升被她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知道她言出必行，隻能咬咬牙丟下一句：“隨便你。”
然後起身快步離開了休息室。
趙桐從門口收回視線，不住地搖頭，心說組長真有遠見啊，這兩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沉不住氣……另外，程小姐是不是冷靜得有點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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