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問江湖路 第9章 密謀與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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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謀與裂隙

夜色猶如濃墨，死死罩在九曲紅樓的重簷飛瓦之上。密室深藏，一線燭火搖曳，淺黃微光將幾人的影子拉得詭異而模糊。窗外街道，巡更的銅鈴聲如幽咽遠去，隻餘藏匿於黑暗中的一縷忐忑氣息。

蘇夢瑤正為秦若竹包紮傷口，她的指腹極輕，繞過血跡，掩飾不住的細微關切。秦若竹眉目沉靜卻蒼白無色，眼神裡仍帶一絲未曾退卻的清冷倔強。

“留神些。”秦若竹低聲道，意有所指地望了林若塵一眼。

蘇夢瑤微笑回以安撫，將一方絹帕束緊，目光柔和下來，語氣卻依舊淡然：“若竹姑娘護了大家，這點傷，總比命丟了好。”

密室角落，高傑靜靜歪坐，額頭青腫中滲出汗水，時不時咳嗽。他已換下沾血衣物，被層層遮蓋，神情愈發萎靡。空氣裡，充記汗水、藥草與濃烈的不安。

林若塵背靠書櫃，麵容陰鬱地思索此前一連串的刺殺與疑點。他始終心頭警鈴長鳴，現代反偵查本能令他警覺。隻是現在，這間密閉的小室，成了暴風雨來臨前唯一的喘息之地。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緩的敲擊。蘇夢瑤起身，掀開綴花屏風，低語：“是許大人，他隻約了林公子一人問話。”

林若塵對秦若竹頷首，目光裡多了慰藉和叮囑，旋即從密室裡步出。他步伐穩健，推開私室邊門，卻見許仲書冷然立於昏黃燈下，手執摺扇遮麵，氣息收斂如刀。

“林若塵。”許仲書的聲音分外低沉，有意隔絕密室的其餘人，“你與此案關係太重，答應配合，否則，誰都彆想脫身。”

林若塵揣摩許仲書的神色，將對方審視之意儘收眼底。他壓低嗓音，字句清晰：“我自知難逃嫌疑，但若竹影堂裡查出的賬冊所指，確有大人物涉案，若許大人肯放高傑一馬，便許我插手追查主謀。你可敢應下？”

許仲書眸光一動，扇緣慢慢合上。他背身闊步，一言不發，似在權衡複雜利害。走廊窗外，夜風捲進幾縷花香，一瞬間緩釋了壓抑的氣氛。

“你想插手查案？”許仲書終於止步，語氣裡仍有幾分肅殺與狐疑，“憑你這草莽之身？”

林若塵微微一笑，指腹輕點腕間青筋：“我雖草莽，但能看透他們看不透的東西。竹影堂與本地知府之間錢賬互通，失蹤案背後，恐怕捲入地方豪強與門派勾結。不查個水落石出，你我的嫌疑都洗不乾淨。”

許仲書側頭打量林若塵，彷彿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破綻。片刻後，他冷聲道：“高傑能放，但你們須隨我督捕辦案，若擅自脫身，一律當共犯論處。”

林若塵狠狠點頭，心知已為通伴爭得一線轉機。他隨許仲書返回密室，將對話內容低聲告知秦若竹與蘇夢瑤。

高傑勉強笑了笑，聲音沙啞卻透著些微喜色：“老子這條命，算是林兄你救回的。”

秦若竹目光一閃，似有話欲言，卻終是隱忍住。蘇夢瑤這時卻輕聲插入，遞上寫記複雜鉤劃的賬本一頁，目光落在林若塵身上：“這些賬款流向，也許能引出幕後之人。”

她衣袖滑落間，袖口內側精緻繡紋若隱若現，隨即抬手端起茶盞，掩飾情緒起伏。

林若塵接過賬頁，隻覺這賬目和竹影堂密室中所見暗紋互相印證。不消片刻，已勾畫出一條金錢往來線索，直通章江一帶的富商與知府陳氏家族。疑雲層層，真相呼之慾出，卻需進一步試探。

密室沉寂片刻，氣氛逐漸轉冷。秦若竹輕輕拉住林若塵衣袖，在他身側的簾影下，低聲道：“我家覆滅前，陳家曾派人作陪，形跡甚密。你信我一分，我或許能給你們真正的線索，但不可將我扯進廟堂官司。”

林若塵凝視秦若竹。少女眼眸深處，是未曾癒合的鋒利與孤寂。他鄭重其事道：“我答應你，隻查真相，不問私仇。”

兩人的氣息糾纏在微光之下，淡淡盟誓掠過彼此眼底。蘇夢瑤靜靜收拾醫藥包，嘴角笑意若有若無，彷彿一切儘在掌控，卻於冰涼銅鏡中挪開餘光。高傑打了個呼嚕，小院外隱約傳來夜鳥啼鳴，氣氛再度緩和。

稍頃，蘇夢瑤藉口更衣出門。她行步無聲，前廳廊角外，悄悄以暗號遞與一名精瘦小廝。那人獻上一封尺牘，封皮火漆尚溫。蘇夢瑤掩飾怦然心跳，重返密室，在席間垂眸展信，信中寥寥幾筆，卻直指竹影堂夜晚屠戶巷有玄機，並提及一位神秘“嶽公子”。

林若塵察覺到蘇夢瑤手勢異樣，心下微微一動，卻未點破。許仲書則全程冷眼旁觀，將眾人神情儘收眼底，突然發問：“今日刺客審來無果，你們可知為何他舌被割斷？”

空氣驟然沉重。高傑吞嚥一口唾沫，低聲咕噥：“那些人怕露陷，連自已人都防著。嶽青冥手筆夠黑。”

“有心之人不願留下口實。”秦若竹輕飄飄應道，眼神轉向林若塵。她聲音極淡，卻透露出一絲揣測，“他們用的藥粉，不是尋常江湖黑市能得，必有廟堂靠山。”

蘇夢瑤嘴角一挑，附和道：“一個竹影堂掀不起大浪，背後若無高枝撐腰，怎敢這般明目張膽？”語畢，抬眼望向林若塵，似在等他決斷。

密室裡火光照映四張麵孔，交錯的信任和算計在無形中浮現裂痕。合作的盟誓尚且脆弱，利益與真心卻各懷心腹。

許仲書見狀，態度更添戒備：“既約定協查，自明日起，你等須隨我查證失蹤案脈絡。但若誰再藏私，後果自負。”他冷笑一聲，將摺扇瀟灑一合，推門離去。

餘下三人落入短促的靜默。高傑用力呼吸，彷彿空氣也變得清冽許多。林若塵翻檢賬冊，腦中飛快梳理線索，目光所及，是權謀比拚下的剝層迷霧。

秦若竹終於啟唇，嗓音混著幾分難以言說的啞意：“林兄，不管我是否插手，這案子終要你自已斷個明白。人心隔肚皮，我……不信世上真有推心置腹的盟友。”

林若塵迎上她的目光，聲音低緩：“但我信能走一步算一步，人活在世，總不能處處退讓。”

蘇夢瑤坐回燈下的繡墩，目光悠遠望去，把手中的密信輕輕旋轉。火光跳躍，她漫不經心地笑了，柔聲開口：“明日風雲再起，諸位還需小心——若赴屠戶巷查探，莫要忘了，江湖外的水，纔是最深最冷的。”

密室門扉輕啟，冷夜微微吹入，燭火泛起一道慌亂波紋。眾人的影子在牆上映得愈發拉長。殺機、機謀、情誼與猜忌在權力的暗流下，有各自的紋路，每一條都指向更複雜的明天。

林若塵將賬頁置於膝上，深呼吸，讓夜色包裹住所有懷疑和決斷。他抬起頭，望向昏黃燈火裡依稀可見的三張麵孔，知道此役真正的較量，不過纔剛開始破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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