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想逸天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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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兩個月回來接女兒放學。
我卻驚訝發現，六歲的女兒梳了一個精緻好看的發型。
妻子雖然是個畫家，但她那雙手隻會畫畫，不會給女兒編頭發。
我隨口問她：「媽媽什麼時候手這麼巧能給你編頭發啦？」
「其實是學校老師給我編的啦！」
女兒的眼珠滴溜溜轉，手指還下意識捏緊了衣角。
我漸漸收起了笑容。
支開女兒後，我找到學校老師詢問。
老師卻搖頭否認：「不是我們，淼淼說是她媽媽給她編的發型，她很喜歡呢！」
女兒說謊話的時候，手指會下意識捏緊衣角。
老師的回答也證實了這一點。
我的心情有點複雜。
出差兩個月回來，女兒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謊言。
我沒有責罵，也沒有拆穿她。
我像每次出差回來一樣拿出禮物給她。
「淼淼，這兩個月你和媽媽在家有沒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呀？」
女兒一開始還眼神閃躲不想說話，隻顧著拆禮物。
直到我拿出她的繪畫作業，誇她進步了很多，她才高興地說：
「是小陳老師教我畫噠！」
我心中一動。
小陳老師是誰？
女兒忽然捂住了嘴巴，搖搖頭說：
「我什麼也沒有說，爸爸什麼也沒聽到！」
接下來不管我怎麼問，她也不肯再說了。
我歎了口氣，決定回到家再問問妻子沈瑤。
車子一到家門口，卻恰好看到沈瑤有些匆忙地從彆墅裡出來。
看到我牽著女兒，她先是驚訝，然後微微鬆了口氣。
「你提前回國了？我剛纔在忙，忘記去接淼淼放學……」
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了，目光微閃。
我的視線也從沈瑤身上轉移到了她身後那道陌生的身影。
是個樣貌氣質都很不錯的年輕男人。
一些不安的猜測劃過心底，但我還是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
「這位是？」
沈瑤看著我，過了幾秒才淡淡道：「哦，這是我給淼淼請的繪畫老師。」
我麵上平靜，心中卻覺得不太舒服。
出差兩個月，我每天都會抽時間和她通電話。
可她從沒跟我提過她給女兒請了繪畫老師。
男人眼神不動聲色地掃了我一圈，才微笑上前跟我打招呼。
「是紀先生吧？你好，我叫陳昊。」
「小陳老師！原來你今天也來找我和媽媽了，太好了！」
女兒掙脫我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陳昊的身邊，親昵地抱著他的腿。
我淡淡看著這一幕，沈瑤許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對陳昊說：
「小陳老師，今晚不用教淼淼畫畫了，你先回去吧。」
陳昊和她對視了一眼，笑容僵了僵。
「好，那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我卻淡淡一笑，伸手拉著他進了彆墅：
「小陳老師還是留下來吃頓飯吧。」
沈瑤愣了一下，想說什麼，我卻打斷了她的話。
「我都不知道淼淼有了新的繪畫老師，現在恰巧見麵了，我當然得請小陳老師好好吃頓飯了，老婆你說是吧？」
沈瑤深邃的眼眸和我對視，片刻後她移開了目光。
我的心也漸漸下落。
她確實有意對我隱瞞陳昊的存在，甚至連淼淼撒謊也可能是她教的。
晚餐時我給女兒夾了一塊魚肉。
她卻嫌棄地搖了搖頭。
「小陳老師不愛吃魚肉，說好腥，我現在也不愛吃了！」
說完就跳下椅子跑到陳昊身邊坐下了，要陳昊給她夾菜。
陳昊瞥了我一眼，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好好好，我來伺候我的小公主吃飯。」
我有些生氣，下意識想把女兒拒絕的那塊魚肉放到沈瑤的碗裡。
與此同時，陳昊也突然夾了一塊糖醋排骨給沈瑤。
我剛想委婉提醒他，沈瑤不愛吃糖醋排骨。
可話未出口，她已經自然地拿碗去接了。
我舉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沈瑤咬了一口才注意到我，頓了一下，才把碗移過來。
我把魚肉扔到骨碟，淡淡道：「已經涼了。」
沈瑤點了下頭，漫不經心道：「嗯，魚肉涼了是很腥。」
我的心底卻劃過一抹酸澀。
明明兩個月之前，她和女兒最喜歡我做的清蒸魚。
目光掃過一桌子菜。
我才發現，除了我親手做的這道清蒸魚，廚師做的其餘菜色竟然跟往常全然不同。
我看向眼前宛如在自家餐桌上態度自如的陳昊，心一點點下落。
把陳昊送走之後，沈瑤好像才注意到我今晚胃口不好，但也隻淡淡問了一句。
「出差累了嗎？」
我勉強露出一個淺笑：「還行，這次想提早回來，淩晨的航班確實有點累……」
沈瑤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又問我：「那下次出差是什麼時候？」
我一頓，笑容淡了下來。
「你很希望我出差嗎？」
沈瑤眼神微閃，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去了畫室。
沈瑤是個畫家，隻畫國畫。
可是此時畫室卻多出來一幅油畫。
沈瑤一頓，解釋了一句：
「小陳老師有時候會在畫室裡教淼淼畫畫。」
我低垂了眉眼，視線落在畫架前靠得很近的兩張椅子。
然後是油畫右下角的兩個落款。
是沈和陳。
我自嘲一笑，沒說什麼，轉身去了女兒房間。
她已經睡了，手上還抓著一本畫冊。
畫冊裡是她自己畫的我們一家三口。
可是越往後翻，我的心就越冰涼。
最近新畫的幾張畫：「爸爸」已經從西裝變成了休閒裝。
陳昊就喜歡穿休閒裝。
在女兒的畫冊裡，他們三個一起在院子裡畫畫、去遊樂園、去露營野餐，宛如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的心尖又麻又痛。
這時秘書打來電話，跟我確認明天的行程。
想到今天發生的種種，我還是將明天的工作都推到了下週。
第二天吃早餐時，女兒異常興奮。
我以為她已經知道我今天的打算。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淼淼這麼高興，是不是已經知道爸爸要帶你去遊樂園玩了呀？」
女兒卻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正在安靜吃早餐的沈瑤也停了下來，眼中不僅有意外，還有一抹為難。
見狀，我的笑容慢慢淡下來。
「你和淼淼有彆的安排？」
女兒大聲說：「今天學校組織了要去看畫展，媽媽陪我去！」
沈瑤也點了點頭，撇開視線道：「你昨天剛回來，我就沒來得及跟你說。」
「沒關係，我跟你們一起去。」
女兒下意識捏著衣角，嘟著嘴，好像不太樂意，還偷偷朝著她媽媽使眼色。
沈瑤淡淡道：「你剛出差回來，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吧，淼淼這裡我陪著去就可以了。」
女兒也突然撲進我懷裡撒嬌。
「爸爸，你在家給我們煲湯好不好嘛，等中午我和媽媽回來喝湯，爸爸好久沒給我煲湯喝了。」
女兒亮閃閃的眼睛望著我，可憐兮兮地樣子。
壓下心底不好的猜測，我還是答應了女兒的要求。
到了中午，我拿出手機給沈瑤打電話。
「湯煲好了，你和淼淼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
電話裡，沈瑤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就忽然止住了。
除了女兒的聲音，還有另一個有些熟悉的男聲。
是陳昊。
我的笑容徹底消失，冷淡地重複道：
「你和淼淼幾點回來？」
沈瑤頓了頓，似乎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畫展推遲到下午了，我和淼淼晚上回去……」
她的手機被女兒搶了過去。
「爸爸，我們中午不回去啦，在外麵吃！」
不等我說話，女兒已經掛了電話。
保姆看了眼麵無表情的我，小心翼翼詢問：「那要不我把湯裝好給太太她們送過去吧？」
我接過保溫桶，語氣冷淡：「我親自去送。」
到了地方，發現畫展已經結束了，根本就沒有推遲到下午。
我提著保溫桶的手指用力到指尖發白。
沈瑤又一次騙了我。
司機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小心翼翼問：「先生，回家還是……」
「隨便兜幾圈吧。」
我漫無目地望著車窗外，直到視線不小心捕捉了三個熟悉的人影。
我下了車匆匆走進一家餐廳。
等真正看清楚餐桌上的那三個人時，我的腳步卻停住了。
心裡莫名傳來一陣刺痛，腳步調轉，我走到了屏風後麵坐下。
「哇，小陳老師帶我們來的這家餐廳好好吃呀，比保姆和我爸爸做的好吃多啦，我早就吃膩了，真想小陳老師天天帶我出來吃飯！」
陳昊的聲音卻帶著刻意的落寞。
「我也想天天和你還有……瑤瑤在一起，隻是你爸爸已經回來了，以後我就不能經常和你們出來玩了，你爸爸會介意的。」
女兒卻脫口而出：「我寧願爸爸不回來，我也要小陳老師陪著我們！」
我的心尖驀然一痛。
沈瑤似乎也愣住了，過了很久才低聲道：
「淼淼，不能這麼說你爸爸。」
「可是爸爸成天出差，不像小陳老師一樣可以天天陪著我們，我覺得小陳老師比爸爸更像爸爸！」
「而且我那天明明聽到，爸爸給奶奶打電話說了什麼離婚……媽媽，你想跟爸爸離婚嗎？」
我渾身一震，發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餐桌上的刀叉。
沈瑤好像也被女兒的話震驚了，沒有注意到屏風後的聲響。
沈瑤沉默了片刻，才說：「如果我真的跟你爸爸離婚，你不傷心嗎？」
女兒天真地歪了歪頭。
「不傷心呀，我有媽媽和小陳老師陪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的心一麻，隨後就是針紮般的痛苦布滿全身。
沈瑤一頓：「算了，這件事以後彆提了，也彆跟你爸爸說，聽明白沒有？」
「我知道啦，那等爸爸下週出差，我們就跟小陳老師一起去旅遊吧！」
陳昊故作苦惱道：「每次我們都在你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出去旅遊，要是他知道了，不會不開心吧？」
「不告訴爸爸他就不會知道了呀！」
再聽到這些，我好像已經麻木了。
我從來不知道，我深愛的妻子和女兒，私底下瞞了我多少事情。
「哎呀！」
女兒夾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湯汁濺到了陳昊的臉上。
女兒想幫陳昊擦，他卻避開了，隻是看向沈瑤，語氣略帶羞澀。
「瑤瑤，可以麻煩你幫我擦一下臉上的東西嗎，我自己看不到。」
沈瑤頓了頓，看向湊得很近的陳昊，答應了。
紙巾輕輕擦在陳昊的臉上。
透過兩扇屏風之間的縫隙，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陳昊朝著沈瑤越湊越近。
直到他忽然閉上了眼睛，親親在沈瑤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沈瑤擦拭的動作瞬間止住。
陳昊睜開眼，臉上羞紅一片。
「瑤瑤，對不起，我隻是……情不自禁。」
沈瑤過了一會了才收回手，淡淡道：「沒事，你臉上已經擦乾淨了。」
女兒好奇地看著他們。
陳昊欲蓋擬彰地說：「淼淼，剛才我和你媽媽隻是意外，你……」
女兒笑得賊兮兮，點頭說：「我懂，我肯定不會告訴爸爸的！」
沈瑤摸了摸女兒的頭：「嗯，這些事確實沒有必要跟你爸爸說。」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我心中僅存的一點希冀也隨之落空。
從昨晚就一直悶在心底的那口氣忽然就散了。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
接下來他們無論說什麼，我都已經沒興趣聽了。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時，服務員拿起桌上的保溫桶。
「顧客，您的東西忘記拿了。」
聽到聲音，陳昊下意識側頭，透過兩扇屏風之間的縫隙看到了我。
他愣住了。
沈瑤注意到他的異樣：「怎麼了？」
眼看她就要順著陳昊的視線回頭，他連忙收回視線，並將手覆蓋在沈瑤的手上。
「沒什麼，那道菜我夾不到，瑤瑤你幫我夾好嗎？」
沈瑤看了一眼兩人交疊的手，沒有挪開，拿起筷子去幫他夾菜。
陳昊再次看向屏風後的我，嘴角微微牽起弧度，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稍顯得意的笑容。
我冷冷盯著他看了一眼，然後接過服務員手裡的保溫桶，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轉身出了餐廳。
不被珍惜的東西，沒必要眼巴巴送出去。
不管是湯，還是我的真心。
司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抽空和幾個公司高層開了個跨國視訊會議。
「紀總，意大利總公司這邊簽的這個專案非常重要，有很多的細節可能都需要您親自跟進。」
「所以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可能要辛苦您國內外兩邊跑了。」
我們紀家的產業在國內隻占一小部分，大部分產業都在意大利，隻是沈瑤不願意去意大利生活，隻想呆著國內。
因此我寧願自己辛苦一些兩邊跑，也不想逼迫沈瑤跟我一起去意大利。
「這次專案我會全程跟進，往後也會坐鎮意大利總公司」
幾個副總臉上露出驚訝，
「紀總怎麼忽然決定回意大利了，是您妻子和女兒也一起來這裡定居了嗎？」
我搖了搖頭：「不，就我一個人。」
視訊會議結束後，我聯係了律師。
當天晚上，沈瑤和女兒連晚飯都沒有回來吃。
直到晚上我洗完澡，沈瑤才抱著已經睡著的女兒回來。
我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她們母女。
沈瑤一頓，也發現了我冷淡的態度。
女兒迷迷糊糊蘇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我，下意識開口。
「爸爸……抱抱。」
我沒動，隻是淡淡道：「很晚了，你把女兒抱回房間去睡吧。」
說完，我轉身走向臥室。
沈瑤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和慌亂，開口道：
「瑾年，我和淼淼不是故意不回家吃晚飯，我們……」
我抬手打斷她，語氣淡淡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今天很累了。」
我沒有繼續看沈瑤臉上是什麼表情，說完就直接關上房門，上了鎖。
在我快睡著時，聽到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我沒理會，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畢竟我明天還要早起。
可沈瑤比我還要早。
我拉著行李箱經過廚房時，正看到她在做早餐。
「瑾年，早餐我做了你愛吃的……」
說到一半，她的視線移到我的行李箱上。
「你不是下週纔出差嗎？這是……」
迎著沈瑤疑惑的眼神，我把原本準備出門前放在餐桌上的那份檔案遞給了她。
「你們不用等到下週再去旅遊了，今天就可以去。」
檔案上顯眼的「離婚協議」四個字和這句話同時落入沈瑤的雙眼和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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