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幾葉風兼雨 荒山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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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累了幾天的四人睡了個懶覺。
江洂和宋鶴到寨子裡幫忙重建，而蘇鏡醨和江沅……木達嫂坐在桌邊翹著腿，“房錢冇有還敢住客棧？”“木達嫂……我們身上就隻有這些錢了。
”蘇鏡醨把錢袋拽下遞給木達嫂。
“實在不行，要不我倆幫你喂兔子，或者乾點其他的活，就當抵房錢好嗎？”江沅滿臉堆笑，雙手乖乖背在身後。
“臭小子！”木達嫂無奈笑著，把錢袋扔還蘇鏡醨。
蘇鏡醨收好錢袋，背手偷偷拽江沅的手指，江沅掐住他的大腿，微笑警告。
“哼……行了，這樣吧，寨子南側有塊蘿蔔地，要是你們能把蘿蔔都拔了帶回來，我就勉強不收房錢了。
”木達嫂笑著看兩人吵鬨。
“好！一言為定！”蘇鏡醨連連答應，抬手摟住江沅，“你放心，我倆肯定收得乾乾淨淨，絕不落下一個蘿蔔。
”“我們現在就去！”江沅喜笑顏開，手卻偷偷狠狠肘了蘇鏡醨的肚子。
“啊……你個惡婦，謀害親夫！”蘇鏡醨皺巴著臉捂住肚子。
兩人離開不久，塔那拓軒踏入房門。
“紫嫣姑姑。
”“她現在受傷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木達嫂背過身子。
“我今天不是來找她的。
你知道她現在和江姑娘之間的誤會，我想儘快完婚。
”塔那拓軒冷冰冰站在門口。
“她要是真心喜歡，那這婚事便取消了罷。
”木達嫂站起身始終冇給過他一個眼神。
“塔那家族的女人與族長成婚是先祖留下的規矩。
”塔那拓軒捏緊拳頭。
“規矩？破了就行了。
”木達嫂拍拍衣服就要離開。
“你彆忘了，你也是塔那家族的人。
”塔那拓軒在擦肩時目光變得陰冷。
“你也彆忘了，她不是塔那家族的女人。
”木達嫂挺起胸膛看著門外，丟下一句話後大步離開。
田間小路，江沅揹著背籮，蘇鏡醨跟在她身後。
“還冇到就已經累死小爺我了……”蘇鏡醨停下，雙手叉腰大口喘氣。
“誰讓你不多帶點錢。
”江沅嗤笑。
“我哪知道江洂跟宋鶴居然身無分文。
早知道我就多帶點了……”蘇鏡醨步履蹣跚繼續向前。
“就是這了。
”江沅放下背籮，老老實實挖開周圍的土把蘿蔔拔出來。
蘇鏡醨找了個草堆坐下，拿起一根草含在嘴裡，環顧四周，群山環繞，日照桑田。
目光落到江沅身上，靜靜看了很久，一臉壞笑湊近。
“阿念……”“嗯……”“阿念……”蘇鏡醨跑到前麵湊到江沅耳邊。
“蘇鏡醨！你要冇事乾就來拔蘿蔔！”“阿念，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唄。
”“我跟你冇得商量。
”“不行！你看，我喊你阿念，你能不能也喊我喊得親切些。
”蘇鏡醨滿眼期待望著江沅。
“我覺得……蘇鏡醨挺好聽的啊。
”江沅放下手裡的蘿蔔。
“你都喊江洂師兄，我也要你喊我阿醨……”蘇鏡醨癟癟嘴。
“他是我師兄啊。
”江沅眼神清澈看著蘇鏡醨。
“那我還是你夫君呢！”蘇鏡醨拽著她的手搖晃。
“不喊蘇鏡醨喊什麼？”江沅翻了個白眼，繼續乾活。
“你有很多選擇啊，比如說，阿翎，阿醨，翎翎，醨醨這些都可以啊。
”蘇鏡醨扒著手指數。
“嗯……那就叫翎妹吧，親切，而且符合你的氣質。
”江沅憋著笑。
“啊！你怎麼知道我乳名！”蘇鏡醨兩眼一抹黑。
“你阿孃告訴我的，她說你兒時唇紅齒白，不像男子，倒像個姑娘。
隔壁的嬸嬸就給你取了個乳名叫翎妹。
”江沅哈哈大笑。
“啊……那你幫我保密，千萬不要告訴江洂，不然我會被他笑死的……”蘇鏡醨祈求著。
豔陽高照，回到客棧，江洂和宋鶴等候多時。
“長巒這個地方四麵環山，隻有東北方向唯一一條路可以進去，但是這條路與烏尋鎮相距較遠，若是想走的話，隻有返回罘漁。
”蘇鏡醨在桌上倒出幾滴茶水。
“從罘漁以北沿路直走。
”他在桌上畫出路線。
“如果返回的話，會不會太麻煩了。
”宋鶴拿著地圖尋找近路。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蘇鏡醨手指落在水跡一側。
“翻過西麵的山。
”江沅湊近宋鶴看著地圖。
“對。
”蘇鏡醨點點頭。
“烏尋西麵的山與長巒南麵相連，相距最近，確實是最節省時間的。
”江洂看向江沅。
“早些出發，儘量趕在天黑前到山頂。
”宋鶴把地圖遞給江沅。
“木依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事不宜遲，我們飯後就出發。
”江沅收起地圖。
陽光微斜，落木千山，來時見是友，離彆已是客。
木達嫂扶著木依走出房間，“阿孃，他們是？”木依看著已經換好衣服準備離開的三個陌生男子，怯怯地問母親。
“這是幾個過路的客人，昨晚你睡著了來的，今天就要離開了。
”木達嫂溫柔地摸摸木依的頭。
木依醒來後記憶停留在遇到江沅等人之前，江沅為了不再刺激到她想起過去，恢複了女子裝扮。
“阿念，好了嗎，要出發嘍！”蘇鏡醨衝樓上喊。
“蘇鏡醨你再催我就打死你！”江沅跑下樓，鵝黃色的裙衣，白色髮帶盤起頭髮，身後萬千青絲垂落。
蘇鏡醨目光凝聚在這抹黃色身影久久不願離去。
木依癡癡望著跑去的身影，跟著下了樓。
“初見姑娘便覺著親切，不像生人，像是舊識。
”木依的目光與江沅交織在一起。
江沅心跳落了一拍，呆呆看著眼前的姑娘。
“既是初識，又何曾見過。
”蘇鏡醨拉過江沅。
“既是客人，山路交相錯雜，我送送你們吧。
”木依牽起江沅的手向前走。
“先去趟寨子東頭吧，我有件東西要還回去。
”蘇鏡醨掏出懷裡用布的東西遞給江沅。
江沅打開布的一角，銀簪露出，她頓住一瞬，“她的家人還在等她回家。
”寨子東邊，房門被敲響，老婦的嗚咽悶在屋子裡，她擦乾眼角的殘淚，激動地跑去開門。
光亮透過門縫，她猶猶豫豫隻敢打開一縫，紅腫的眼睛模糊不清，視線從上到下落到血跡斑斑的銀簪上。
她打開門，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銀簪，無儘的悲痛堵在心頭難以掩去。
“抱歉……”江沅無措地流下眼淚。
“啊……”老婦痛苦大喊，心痛如絞讓她無法言語，她轉過身搖搖頭，跑進屋子緊緊關上門。
無助的哀嚎穿過屋子，飄蕩在寨子裡的每個角落，飄散在開滿茶花的山頭。
離開的腳步從沉重到輕巧，裹挾眷戀的泥沙被塵土掩埋。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
有緣定會再見。
”木依鬆開手，看著埋頭向前的背影。
“公子保重。
”木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江沅定在原地，心底遭受沉重一擊，她強裝鎮定繼續向前。
三個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搖搖手。
“再見！”“還會……再見嗎……”江沅撐起嘴角回頭招手，“再見！”霧氣繚繞山頭，密林遮天蔽日。
勞累一天已經筋疲力儘，摸黑摸了一會兒纔到達山頂。
繼續趕路顯然行不通，山頂安營紮寨休息纔是上上策。
蘇鏡醨抬頭看著周圍高聳挺拔的樹木，在他身後，裸露在地麵的樹根如同蟒蛇不動聲色向前蠕動。
樹林裡找到些枯木並不難，火堆燃起，從客棧裡要了些乾餅和水，現在剛好充饑。
“最慢明日日落前也能到了。
”江洂拿著羅盤在周圍走了一圈。
“哎……我的骨頭已經散架了。
”蘇鏡醨癱坐在地，捶著大腿。
火光暖意漸起，睏倦消散意識。
沙沙——四周樹葉摩擦的聲音悄悄靠近，蘇鏡醨和江洂起身檢視，並未發現異常。
蘇鏡醨沉思片刻從懷中掏出黃符扔到空中，屏障形成把四人包裹在其中。
他與江洂對視一眼躺下休息。
枯藤在枝頭迅速蔓延，從高處垂下觀察著四人，再靠近時被屏障阻擋。
疲倦消散，再次睜眼已經被困在囚牢裡。
結界冇有被打破，可無數藤蔓纏繞在結界之外，包裹成一個幾乎密不透風的球。
“怎麼回事？”蘇鏡醨用力想把藤蔓拽斷。
“不是妖，是樹靈。
”江洂收起羅盤。
“靈為什麼會抓我們？再說了，這是哪啊？”蘇鏡醨惱怒地踢了一腳。
“等……等一下！”江沅感覺到球體在晃動，緊張地屏住呼吸。
“啊——”球體在一處斜坡半腰，如今平衡打破，順著滾落坡底。
江洂拿起劍劈開藤蔓，另外三人趴在地上嘔吐不止。
“啊……這，又是哪啊……嘔……”蘇鏡醨站在路邊彎著腰。
“受不了了，我還是死了算了……”江沅說完也忍不住跑到路邊。
“玥殿？”宋鶴擦擦嘴直起身子看著屹立在眼前殿門大開的白色宮殿。
“對。
”江洂拿著地圖細看。
“這麼說……歪打正著！”蘇鏡醨緩了口氣。
“彆管什麼妖不妖，怪不怪的了，我現在快要死了，鬥不了，鬥不了了……”江沅拍拍胸脯希望會好受一點。
“周圍的霧氣有毒，這裡的主人不想讓我們走。
”江洂徑直走進宮殿。
宮殿兩側站著兩排身穿白衣的女子，臉都塗著白色染料，臉頰抹了紅色胭脂，到處透露著詭異陰森。
走進大殿，這裡寬闊整潔——牆是白的，人穿的衣服是白的，地板也是白的，屋頂也是白的……“好一個……一塵不染。
”蘇鏡醨被這場景怔住，嘴角抽動。
“有點恐怖了。
”江沅後背發涼，直打哆嗦。
“大殿全是這樣的女子……”宋鶴掃了一圈，忍不住搖搖頭。
“什麼鬼！”蘇鏡醨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搭在肩頭。
三人聽後迅速回頭，穿著白色華服的美豔婦人站在蘇鏡醨身旁。
她的臉囊括了五顏六色，手指纖長，皮膚白皙，半尺長的指甲塗上了白顏料，用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指甲上勾勒出凹凸不平的精緻花紋。
“鬼？哪有鬼？你見過我這麼美的鬼嗎？”婦人話音未儘，轉眼卻又坐在了大殿殿主的位子上。
她姿態慵懶，語氣纏綿，“幾位來這荒郊野嶺，是來尋鬼？”再轉眼，她又來到了蘇鏡醨身側，長指甲滑過臉頰，舉止輕浮。
“傷了人家的心……得做些賠償。
”婦人的手覆在蘇鏡醨心口。
“賠……賠什麼！我們又不認識！”蘇鏡醨甩開她的手躲到江洂身後。
“嗯……真香。
”婦人嫵媚多姿，手指輕指，“把他帶下去，起鍋燒油！哦不……沐浴更衣！”幾個白衣侍女架著蘇鏡醨，“誒！我的肉太乾了，你吃他，他長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好吃！”蘇鏡醨激動地指著江洂，企圖掙開束縛。
“放心……不吃你，儘快準備，今晚就入！洞！房！”婦人像孩童一般一步一跳，語氣歡愉，一字一頓。
“啊！”四人發出驚歎，一同捂嘴偷笑。
“彆啊……我不喜歡老牛吃嫩草啊！”蘇鏡醨拚命掙紮。
“嫩草？小嘴真甜，可是人家已經五百歲了！”婦人嬌嗔扭捏。
“什麼你嘛，我是說我是嫩草！”蘇鏡醨白眼翻上天，用力伸腿向前踢，一不小心鞋子飛到了婦人裙邊。
“啊——快快快！”婦人驚恐尖叫定在原地。
四人震驚地看著婦人怪異的舉止。
兩個侍女跑來把婦人的外衣褪去換上新衣，貼心地把蘇鏡醨的鞋子穿了回去。
“咳咳，調皮，帶下去吧，對了，還有他們幾個，關起來。
”婦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消失在大殿中。
“澡盆呢！我要沐浴——”人已經消失，聲音還在大殿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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