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20章 歸墟預警
星核在呻吟。
逍遙界深處傳來的碎裂聲，如同琉璃盞在巨力擠壓下不堪重負的哀鳴。道道猙獰的裂痕爬滿了曾經溫潤如玉的核心，濃稠如墨的黑氣從中絲絲縷縷滲出，帶著刺骨的寒意，迅速汙染著周圍精純的靈氣，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發出細微的滋滋腐蝕聲。
張玄單膝跪在星核邊緣的觀察平台上，五指死死摳進冰冷的晶石地麵，骨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他另一隻手緊握著弑聖弩，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成了此刻唯一的支點。弩臂上，三枚象征致命機會的血色光點，僅剩最後一枚在微弱地跳動，像風中殘燭。每一次心跳都撞擊著那冰冷的倒計時。
陳麗就在他身邊。
曾經靈動鮮活的身軀，此刻已化作一尊冰冷的、泛著死寂灰白的石像。石化已無情地蔓延至她的顴骨，將她姣好的容顏凝固在一種永恒的、帶著細微驚愕與決絕的神情之中。她的嘴唇保持著微微開啟的弧度，似乎那句“若需獻祭……勿猶豫”的神識傳音還在冰冷的星核空間裡無聲回蕩。最令人心碎的是那雙眼睛——石化已侵蝕至下眼瞼，她甚至無法闔上眼瞼，隻能永遠地“望”著前方，瞳孔深處殘留著最後一點微弱的神采，如同寒夜儘頭將熄的星辰，倒映著星核上那不斷蔓延的黑色裂痕。
“麗姐……”張玄的聲音乾澀沙啞，像砂紙摩擦。他想伸手去觸碰那冰冷的臉頰，指尖卻懸在半空，顫抖著，始終不敢落下。那石化彷彿帶著詛咒，連觸碰都是一種褻瀆和絕望。他猛地扭過頭，不敢再看那雙無法閉合的眼眸，彷彿那裡麵盛滿了無聲的控訴與托付。
“吼！”一聲壓抑著痛苦和暴躁的低吼從平台角落傳來。
扣肉蜷縮在那裡。他不再是那隻威風凜凜、掌控時空的聖獸少年，額間那道象征無上偉力的第三隻眼此刻緊緊閉合著，一道細細的、刺目的血線從眼角蜿蜒流下，在他蒼白如雪的臉頰上畫出一道淒厲的痕。過度透支時空錨定之力帶來的可怕反噬，讓他暫時失去了窺視時空長河的能力。他煩躁地用拳頭捶打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周身黯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金色紋路隨著他的動作微弱地閃爍，如同即將熄滅的餘燼。
“彆敲了！省點力氣！”張玄低喝道，語氣裡帶著自己也未察覺的焦躁。星核的呻吟、陳麗石化的絕望、扣肉的痛苦……這一切都像沉重的磨盤碾在他的心上。
就在這時，整個逍遙界毫無征兆地劇烈一震！
轟隆隆——！
彷彿沉睡的巨獸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扭轉了頭顱，逍遙界龐大無匹的界域結構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界壁之外，原本浩渺流淌的星河背景瞬間變得模糊、扭曲，無數細小的空間碎片如同破碎的冰晶般被狂暴的力量甩脫出去。巨大的慣性讓平台上所有未固定的東西都猛地拋飛，狠狠撞在晶壁上，發出劈裡啪啦的碎裂聲。張玄和扣肉也被這股沛然莫禦的力量狠狠摜在冰冷的晶壁上，五臟六腑都彷彿移了位。
“怎麼回事？！”張玄掙紮著爬起，弑聖弩瞬間指向劇烈震動的穹頂，弩身嗡鳴，彷彿感應到了莫大的威脅。
扣肉勉強睜開那雙正常的眼睛，瞳孔深處有破碎的金芒一閃而逝，他用力嗅了嗅空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空間坐標……被強行修改了！不是我們操控的！有一股……一股極其汙穢的意念在拉扯逍遙界的核心！”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逍遙界主控核心——那懸浮於星核之上的巨大渾天儀虛影——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一道猩紅如血的箭頭，帶著濃烈的不祥氣息，清晰地指向了星圖上一個幽邃無比、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漩渦標記——歸墟海眼！
歸墟！
這兩個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噬咬了張玄的心臟。墨家機關飛舟的殘骸、大禹神唸的警示、冥河老祖的狂笑、媧皇宮遺址的封印記憶碎片……無數與之相關的凶險資訊碎片在他腦中轟然炸開！
“歸墟海眼！”張玄失聲叫道，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它要把我們拖進去！”
嗡——！
就在這天地傾覆、前路儘墨的絕望時刻，平台中央，陳麗那尊冰冷的石像，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碧青色光華！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源自生命本源最深處的造化之力，溫潤而堅韌，瞬間驅散了星核裂縫中逸散出的部分陰冷黑氣。光芒的核心，是她眉心處一點凝而不散的媧皇血脈印記，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閃爍著，如同黑暗汪洋中的一座孤絕燈塔。
“麗姐！”張玄和扣肉同時撲到石像前。
隻見陳麗那雙無法閉合的眼眸深處，那點微弱的神采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猛地熾亮起來！一點晶瑩剔透、純粹由神識凝聚而成的微光，艱難地、頑強地從她石化至下眼瞼的眼角處滲出。這微光顫巍巍地飄離石化的軀體，懸浮在半空之中。
緊接著，一件讓張玄心膽俱裂的景象出現了！
陳麗發髻上那支古樸的玉簪——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她最珍視之物——彷彿被那點微光牽引，自動從石化的發絲間掙脫出來，懸浮在那點神識微光旁邊。
玉簪為筆，神識為墨！
那點微光猛地投射在玉簪的尖端。玉簪開始動了！它並非受人操控，而是被陳麗那不屈的、燃燒到極致的神識意誌所驅動，在冰冷的虛空中，以一種令人心碎的速度和決絕，飛速地勾勒起來！
一道道碧青色的、由純粹神識之力構成的線條在虛空中誕生。線條飛速交織、蔓延，勾勒出一個巨大、複雜、令人望之生畏的結構。那是一個龐大無匹的祭壇！祭壇底座由無數扭曲哀嚎的生靈骸骨壘砌而成，骸骨之上，是翻滾沸騰、粘稠如實質的汙穢血海。祭壇的中央，聳立著一根通天徹地的巨大黑色石柱，石柱表麵刻滿了無法理解的、充滿褻瀆意味的扭曲符文，僅僅是“看”著那些符文，就感覺靈魂都要被撕裂吞噬。而在祭壇的最高處，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統禦萬界、漠視眾生威嚴的虛影正在緩緩凝聚成型，祂的形態在玉帝的冠冕與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之間不斷變幻。無數道由純粹惡念凝聚成的暗紅色能量流，正從歸墟海眼無儘的黑暗中湧出，如同億萬條毒蛇，瘋狂地注入那祭壇的核心！
弑聖祭壇！
無需言語，這個猙獰邪惡的結構所散發出的恐怖意念，已如同重錘般狠狠砸在張玄和扣肉的神魂之上！玉帝惡念！祂就在歸墟海眼的最深處，正在重組這禁忌的造物！
“呃啊……”張玄悶哼一聲，弑聖弩的弩柄被他捏得咯咯作響，弩身劇烈震顫，彷彿感應到那祭壇的挑釁，又像是在抗拒他心中翻騰的、幾乎要將理智焚毀的殺意與絕望。冥河殘念那充滿誘惑的嘶鳴彷彿又在耳邊響起：“以陳麗石軀為祭……可解鎖弩之全威……射穿那祭壇！終結一切！”
“閉嘴！”張玄猛地一甩頭，雙目赤紅，對著虛空怒吼，彷彿要將那無形的蠱惑徹底驅散。他看向陳麗那僅存神識驅動的玉簪，那玉簪此刻正顫抖著，艱難地指向祭壇影像上方——那裡，歸墟海眼漩渦的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彷彿是整個祭壇力量源頭的血色光點正在瘋狂脈動！
那是……祭壇的核心節點！陳麗拚儘最後的神識，在為他們指出唯一的、渺茫的生機！
玉簪完成了最後的勾勒，那點支撐著它的碧青神識微光猛地閃爍了一下，如同耗儘了最後一絲氣力的燭火，瞬間黯淡下去，幾乎與熄滅無異。懸浮的玉簪也失去了力量，當啷一聲輕響，跌落下來。
張玄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那枚猶帶一絲溫潤餘溫的玉簪，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攥住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又彷彿攥住了自己那顆即將被撕裂的心。簪身的冰涼透過掌心，直刺骨髓。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劇烈震顫的逍遙界穹頂，彷彿穿透了層層扭曲的空間，死死“釘”在那片由陳麗最後神識描繪出的、位於歸墟海眼深處的血色祭壇虛影之上。那翻騰的血海，那哀嚎的骸骨，那扭曲的符文，那至高的惡念虛影……一切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他握著玉簪的手在抖，握著弑聖弩的手卻穩如磐石。
弩臂上，最後一枚血色光點，如同絕境中的狼瞳，幽幽地亮著。
扣肉掙紮著爬起，踉蹌地站到張玄身邊，儘管第三眼緊閉流血，儘管渾身因力量反噬而微微痙攣，他依舊挺直了腰背，僅剩的雙眼中燃燒著野獸般的凶悍與守護的決絕。他盯著那血色祭壇的影像，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周身黯淡的金色紋路隨著他的意誌，再次倔強地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光。
逍遙界，這艘承載著他們所有羈絆與希望的巨大仙舟，正發出悲鳴般的金屬扭曲巨響，被那來自歸墟海眼的、充滿汙穢惡唸的恐怖力量，不可抗拒地拖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淵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