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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詩仙 第120章 彆來無恙啊,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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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陷入良久的寂靜。

原本“噠噠噠”的落棋聲消失後,唯有湖上清風掠過,撩動幕簾搖晃,致那簾上裝飾的彩珠叮鈴作響。

沈遠修指尖顫抖,默默將那枚實在尋不找落點的棋子收回。

“十年前……王妃因病而逝,全城哀痛,家家戶戶高掛白綾三日,這是整個江南,乃至是整個大乾,都公認的事實。此事過去太久……老朽認為郡主,早該已經放下了。”

秦七汐未答。

放下,她要如何才能放下?

她永遠也忘不了母妃死的那一天,鮮血淋漓的滿屋……

這些年她對母妃的死隻字未提,甚至就連太大的傷痛都沒有表現出來,所有人都以為她放下了,可放下是需要代價的!

那代價就是,要把真正的自己也丟掉。

今日之所以詢問老師,是因為在昨天夜裡的某時某刻,也許是湖上明月高懸,千裡嬋娟的一瞬間,又或是湖岸石板路楊柳挽挽,前所未有的甜味在口中融化的一刹那……

總之,她好像把那個真正的自己又撿了起來。

“若老師知道真相,且待何時想通,還望告知學生。”

秦七汐自桌案前起身,朝著沈遠修躬身行了一禮,隨即轉身走出門去。

沈遠修望著她的背影,重重歎息。

他知道郡主的性子,有太多太多的事她不會過問,不會過問的事表示不在乎,可一旦問出了第一句,那麼直到真相大白,絕不會停下來……

……

呂嚮明與呂文睿二人還真就窮追不捨。

即便江雲帆走路時開啟了跑步模式,卻依舊沒能在抵達客棧前將他們甩掉。

倒是天天鍛煉的確與常人不同,約莫兩裡路程,江雲帆跑完麵色如常,但身後這兩個尾巴可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有點後悔沒騎電動車送季雲蒼,不然這兩小子能追上纔怪。

當下的時間,正值辰時尾。

秋思客棧的大堂內,尚有許多起床稍晚的客人,正三三兩兩坐在桌前用早膳。

江雲帆踏入大門時,一眼便看見正在櫃台前紮頭發的白瑤。

美女禦姐今天穿了一套不同款式的紫色襦裙,領口稍低。在她將雙臂舉過頭頂,牢牢束住長發時,那胸前的巍峨便隨之狠狠一挺……

顫,很顫!

江雲帆目不斜視,直直地走過去,幫她遞上伸手夠不著的發繩。

白瑤見他來,當即媚眼一笑:“小帆真好。”

“好,山好水好,瑤姐最好。”

白瑤被逗得咯咯直笑,卻在回頭時,注意到從客棧外匆忙跑進來的兩人。

呂嚮明與呂文睿一進客棧,便各自找了根柱子靠著,彎腰用雙手撐住膝蓋,然後滿臉苦澀地望著江雲帆:“先生腳力實在了得,哎喲……跑死我了。”

“都說了,我不收徒。”

江雲帆實在不想與他們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隻伸手指了指遠處靠牆的一張空桌,“你們要是跑累了,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喝點熱茶,再上點小吃什麼的,補補體力。”

兩人聞言當即眼睛一瞪。

隨即相視一眼:“先生這是在關心我們?”

“那還不快照做!”

於是乎,兩小生急忙屁顛屁顛跑去指定的客桌,狠狠要了十來樣餐點,樂得白瑤眉開眼笑。

真好,又是賺錢的一天。

不過江雲帆倒是才注意到,這兩個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小青年,模樣神似,長得挺白淨,且一身衣裳是用名貴布料製成,明顯來自富貴人家的兄弟倆。

尤其腰間懸掛那玉佩,品相完美,其雕刻的風格更像是京城產物。

又是大老遠跑來江南看燈會的公子哥。

江雲帆倒也沒深究兩人的身份,他隻照慣例去後堂換上自己的雜工服,又與正在洗菜的江瀅交代了兩句莫要傷手,便開始做起了端茶送水的日常活。

待呂嚮明與呂文睿要的早點做好,便親自為二人送了過去。

可誰知呂嚮明一見,當即眉頭一擰:“先生,為何您會在這間小小的臨湖客棧裡,做此等雜活,這樣有**份啊!”

他大為不解。

在他看來,以先生之才,無論走到哪裡,即便是帝京的各大公侯世家,都會被奉為座上賓。

隻要先生願意,隻需一句話,就有無窮無儘的財富湧來。

這樣的人,哪裡需要乾這些費力的粗活?

“你懂個屁!”

呂文睿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腳,“真正的高人,都是甘於平凡,熱衷於享受生活的,彆拿你的想法來揣度先生的誌趣!”

“啊……啊對,是小生口不擇言了,還望先生莫怪。”

呂嚮明說完便連忙站起身,主動接過江雲帆手裡的菜盤。

呂文睿見狀也不甘落後,迅速將那盤中的早點一一端到桌上,全程不讓江雲帆動手。

至於江雲帆,他自然不至於因為一句話就怪罪彆人。

或者說,他一向不太在意彆人的評價。

然而就在他拿回菜盤,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被呂嚮明給叫住。

“先生且慢!”

江雲帆停下腳步,便聽對方開口,“先生若喜歡這客棧閒適的生活,不如讓我將其買下,贈予先生,豈不更加自由逍遙?”

呂嚮明是懂得如何討好彆人的。

對於一個不慕錢財,不求榮華的人來說,要想得到對方的青眼,就必須精準抓住對方的喜好。

就好比先生在此做個端茶送水的雜工,很可能因為這裡是家臨湖客棧,一年四季都可以觀賞到絢爛的鏡湖之景。

既然如此,那便讓他擁有這家客棧,不比當個雜工更好?

然而江雲帆卻是沉默不語。

有錢的公子哥,確實有資格任性,可惜就是太傻。

不過也不怪他,畢竟對於古代封建社會人的認知來說,又如何能摸透江雲帆這個穿越者的想法呢?

而聽到這話的人不止江雲帆,還有白瑤。

方纔她還在桌前算賬,正打算美滋滋收錢呢,怎麼就聽到有人要買客棧?

熟媚禦姐循者聲回頭過來,臉色有些難看。

“先生,實不相瞞,我二人皆從京城而來,家父,乃是陛下親封之東雲伯,呂青雲。”

這一次,呂文睿沒再反駁呂嚮明,而是朝江雲帆一抱拳,順勢說道,“此番到鏡源,目的有三。”

“其一,乃是為觀那聞名天下的萬燈節。”

“其二,是隨姐夫還家,拜訪其親人。“

“至於其三,即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聽從父上大人命令,要尋一良師,精進琴技與學業。今日在湖畔一聞,知先生才華驚世,在我二人看來,便是那些久居國經院的大儒,也不及先生。”

“故而懇請先生收我二人為徒,淺淺指點,我等必將湧泉相報!”

呂文睿滿臉誠懇,說得義正辭嚴。

出發前父親說過,真正的世外高人,脾氣都頗為古怪,應對俗世或官場那一套,在他們身上根本就行不通。

要想得到高人的認可,就必須能夠打動對方。

而真誠,便是最好的技巧。

呂文睿認為自己足夠真誠了。無論是自己的身份,來此的目的,拜師的緣由和報答的態度,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如此,先生就算依舊不答應他們的請求,也至少能對他們有個更好的印象。

然而她卻沒料到,氣氛在一瞬間便陷入了極度的沉靜。

空氣冷得徹骨,好似瞬間入了冬。

而江雲帆,此刻正用一道嚴肅深沉的目光死死盯著呂文睿,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自然聽到了對方的一番話。

但所謂的真誠有沒有感受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的腦海裡,正反反複複回蕩著三個字——“東雲伯”。

他記得瑤姐以前說過。

“我理解他,誰還不願往高處走呢?我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就算變賣所有的家產,也隻能幫他湊夠那點進京所需的盤纏。”

“可那個女人不一樣,她是東雲伯的女兒,哪怕隻是一句話,便能搞定我努力一輩子也做不成的事。”

“他說我水性楊花?罷了,那便水性楊花吧,總比傻一輩子好。”

……

沒錯,當初拋棄瑤姐的那個渣男,最終是被京城的一戶顯赫世家給看上了。

而這個顯赫世家,正是權高勢大的東雲伯府!

也就是說,呂文睿口中的姐夫,恰好就是那個渣男……即前夫哥。

所以,前夫哥這是回鏡源了?

“先生?”

良久的沉默後,一直雙手抱著拳的呂文睿終於是等不住了。

他壓低聲音,有些試探性地開口:“若方纔的話,有讓先生不滿的地方,還望指出,小生一定整改!”

江雲帆回過神來,擺了擺手。

“湧泉相報什麼的,就不必了。我說過不會收徒,不過給你們講些技巧或是道理,也不是不可。”

“太好了!”

聽聞此話,呂文睿與呂嚮明當即激動萬分,“多謝先生!”

兩人正欲躬身以拜,卻被江雲帆抬手阻止:“等下,我還有一個條件。”

“先生請講。”

江雲帆回頭看了一眼,見白瑤已經從視線裡消失,便壓低聲音道:“尋個時間,領我去見一下你們的姐姐和姐夫。”

呂文睿先是茫然,但很快便想明白了。

看來先生並非不沾俗世之人,先前一直不肯答應,隻是覺得他們兄弟倆實力不夠,做不了主而已。

所以,有些訴求,需要向姐姐開口。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簡單許多了,起碼知道麵前這位世外高人,是能夠被財富所收買的。

呂文睿連忙點頭:“沒問題,待我二人回驛站通知姐姐一聲,便再來請先生。”

他給呂嚮明使了個眼色,兩人連早飯都不吃了,匆匆一通奔跑,離開了客棧。

兩人走後,江雲帆趁白瑤忙閒的空檔,主動找了上去。

“瑤姐,有個事想跟你說一下……”

“我知道。”

白瑤開口打斷了他,“那個人回來了,對吧?”

此時的白瑤正背靠牆壁的拐角坐著,因天氣酷熱,又忙前忙後,額間已經滲出了絲絲香汗。

那汗水沾染著頭發,與麵板貼在一起。

多了幾分憔悴美。

她忽而抬起頭,將目光透過那靠北的窗戶,投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一年前,我還住在城南的小巷。”

“那裡是我與爹孃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我熟悉那裡的一切,人,樹,小草,小路……”

“可就在那日,一封封指控我不守婦道的休書,貼得滿巷子都是。有很多穿著衙役服的官兵,在門外敲鑼打鼓,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告訴他們我的樁樁罪行。”

“我從未想過,平日裡和顏悅色的王嬸,會有領著孫兒遠遠對我指指點點的一天。”

“哪怕是搬到了城外的老宅,每每入城,都能聽到他們說……說都是因我不知檢點,觸怒上天,剋死了上戰場的阿爹……”

說到這裡,白瑤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

她回過頭,眼中閃著瑩瑩水光,臉上並無淚痕,嘴角甚至還帶著些許微笑,“小帆,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吉利啊?”

是不是真的不吉利啊?

在江雲帆眼裡,這一刻的瑤姐,美得淒涼。

“當然不吉利。”

江少爺順勢一屁股坐在白瑤對麵,迎著漂亮禦姐那頹廢傷感的目光,一本正經道,“瑤姐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出門踩到屎,是一件很晦氣的事情,因為會染上黴運。而你遇到了一個像屎一樣惡臭的男人,能吉利得了嗎?”

白瑤秀眉輕輕一蹙,倒是沒想到江雲帆會這樣形容人。

“至於什麼觸怒上天這種說法,純屬胡扯。看看那些當朝權貴,若不是把壞事做絕,能穩坐那個位置嗎?他們怎麼沒有觸怒上天!”

“換個角度想,或許白叔戰死沙場,換來了很多人的生呢?”

“而且,瑤姐你的不吉利已經過去了,就像如今的生活,你覺得自己幸福嗎?”

“幸福!”

白瑤幾乎想也沒想就答了出來。

是啊,有你在,能不幸福嗎?

或許真的是阿爹的犧牲,換來了她的幸運,讓她遇到了江雲帆吧,

“所以瑤姐,咱們該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了,中午給你整個新東西,保準讓客人流連忘返!”

“好,都聽你的~”

白瑤眼中依舊掛著水花,但那水花反射著江雲帆的影子,好似在拉絲。

江雲帆連忙正了正心神,驅除一切雜念。

他站起身,開始四處去尋找需要收拾的客桌,而心中也逐漸堅定了一件事。

他雖然在勸白瑤放下。

但自己卻沒打算放下……有些人,確實應該見一見了。

當然,該見的可不止前夫哥。

此刻大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身淡白華服的男子,昂首挺胸地踏步走了進來。

江雲帆抬頭一望,與對方四目相對。

一時間,周遭陷入靜止。

熟悉的臉,熟悉的笑容,目光裡熟悉的輕蔑,那是在原主記憶之中,狠狠刻下痕跡的人。

“彆來無恙啊,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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